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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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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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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走失者》连载

第五十章 情不自禁

庄醒心望向窗外。记忆中海城的那个冬天,带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扑面而来。如果不是乔希雅说起,他万万想不到,当年那个女孩自杀的事,竟然会和自己有牵连。仅仅因为喜欢自己,一个女孩竟然差点不明不白地丢掉性命,庄醒心顿生歉意。

“小乔,实在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生活得很幸福。没想到你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更没想到自己会跟你自杀的悲剧连在一起。当时,听说你出事后,我感到十分震惊、惋惜和悲痛,为你伤心了好一阵子。”

也许是压抑的时间太长,也许是因为碰到了能够倾诉衷肠的人,抑或是回忆又撕裂了心底的那道尚未痊愈的伤疤,愈来愈多的酸楚记忆涌上心头,乔希雅掩面在司机座椅的靠背上,喉咙发出一阵压抑的低鸣。随着脖子泛红,肩头颤动,胸脯起伏,哭声开闸放水似的变成嚎啕,泪水顺着指缝,嗒嗒有声地落到了脚垫上。

庄醒心扬起脸,感到胸口发紧发闷,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怜惜感,沉甸甸地压上心头。

五年前发生的那一切,在生活风雨的冲刷下,大部分已经淡出记忆,湮没在岁月的海洋里,只是偶尔因为某件事他才会依稀想起。可今天,面对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孩,曾经的一切随之复活。真是苍天弄人,总以为天下只有离别成生死,没想到会有生死是离别。眼眶一红,泪水也涌了上来。

“小乔,嗯,希雅,不要哭了,事情都已过去,现在的生活不是彻底好起来了吗?”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乔希雅的后背,拿出一沓纸巾递到乔希雅手上。可是,乔希雅的手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在哪里,忘记了庄醒心和周围的一切,只是洪水决堤一样汹汹痛哭。泪水,已经把她脚下的车垫打湿了一片。

看到乔希雅哭得身体有些发软,几次脱手差点摔倒。庄醒心向驾驶座靠了靠,搂住了乔希雅的肩膀,哭累的乔希雅无力地靠在庄醒心的胸前。一阵馥郁的香气沁入庄醒心的鼻孔,他情不自禁低下头,把下巴埋进乔希雅浓密的黑发中。

乔希雅的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力气哭完了,哭声才渐渐止住,悄无声息地依偎在庄醒心的怀中,像个熟睡的婴儿。庄醒心有些疲乏,也陷入迷迷蒙蒙的梦中。

暖风带着馥郁的花香迎面吹来,庄醒心来到窗前,不由大惊失色。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熙熙攘攘的街道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田园景象,绿草如毯,绿树似墙,延绵天际。远处,一条蜿蜒的小河在斜阳的照射下,发出潋滟的光芒,河堤上,一位红衣少女正频频向他招手。

庄醒心飞身下楼,在松软的草地上没跑几步,就来到一处淡雾笼罩的“心”形水塘边,一条小河像支闪亮的箭斜斜地穿“心”而过。“哗啦”一声,一条红色的鱼从水塘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又一头扎回水中。庄醒心走近水塘,眼前的一幕令他惊愕不已,清澈的水中到处都是血滴般的红鲤鱼,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看着看着,庄醒心不由一愣,水塘里他的倒影旁边,出现一位红衣少女。他扭头一看,身边却空空如也,起身张望,四周没有一个人。

“嘎、嘎……”一阵叫声从空中传来,一行大雁匆匆飞过,很快就不见了踪影。突然,呼啸的北风,漫卷雪花铺天而来,顷刻间,小河冻成一只银色的箭,插在红色的“心”上。

一阵天籁之音从雪幕深处飘来,是一个仍带稚气的女声,时断时续,渐近渐清。庄醒心听出来了,那是一首空灵礼净的梵音,“来生愿做一朵莲,与你再续三生缘,不早也不晚,来到你身边,不再错过,不再擦肩。来生愿做一朵莲……”透过雪花,庄醒心影影绰绰看到一位红衣少女,从冰封的河面上滑行而来,一手握着一束烂漫的山花,一手拿着一张照片。

少女似乎没想到附近会有人,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欢乐心绪中,直到与几步之外的庄醒心不期相遇。四目相对,少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两片红云悄然飘上脸颊,继而,低眉含羞,转身而去。庄醒心被少女顾盼多情的眼睛吸引,立刻追上前去,不料脚下一滑,跌进冰冷的河水里……

庄醒心惊骇地睁开眼,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正在注视自己。他抬头左右看看,才知道做了个梦。看到庄醒心醒来,乔希雅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身。

“庄大哥,哭了那么久,让您见笑了。”乔希雅低眉含羞,一如刚才梦中那位少女,说,“那天,我做梦都没想到,表弟同学提到的人会是你。最初,我以为是同名不同人,再仔细一问,又确定是你。可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难以想象,五年时间,一个歌手摇身一变成了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这个跨度和难度有点太大。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让我再次遇到你。可是,见到你那天,我发觉你没认出我,又犹豫不定,要不要告诉你我是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再相认。”

“希雅,人生有些事,不得不说是个‘命’字。命中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中注定得不到的,求也没用,唉。”

“庄大哥,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现在你已经有了家庭,叶总人也很优秀。可是——能让我再亲你一下吗,这是我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愿望。”

乔希雅透过泪花的眼神,释放出一种积蓄已久的渴望。人类表达情感需求,眼睛往往比嘴巴更容易,也更管用。只不过,那时的乔希雅,眼神是一汪纯真净美的泉水,清可见底;现在的乔希雅,眼神是一团炽烈燃烧的火焰,足以焚心。

庄醒心看着乔希雅,没有吱声。其实,当年那个红衣女孩他也很喜欢,也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因此,每当碰到他们,看到他们手拉手走在一起时,他总免不了用艳羡、嫉妒的目光看着那个男孩。

乔希雅抬起身,缓缓地将燥热的嘴唇举起,凑向庄醒心的嘴唇,然后,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车窗外,雨越来越密,树梢上的那只喜鹊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一首歌,从不远处的落地音箱里飘出,带着春花秋月何时了的哀怨和惆怅,“春风又吹红了花蕊,你已经也添了新岁,你就要变心,像时光难倒回,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今年的夏季,像少女的春梦一样短促,似乎没热几天就迎来了秋季。一片接一片的落叶,在空中跳着张扬个性的舞蹈,给大地铺上了成千上百种忧郁的色调。树木,用渐稀的枝叶宣示一个生命周期即将结束,即使残留在枝头的旧叶,也无法焕发新绿。

自从城北房建项目开工后,叶萍儿像个钟摆,在家、公司、工地之间来回奔波。有时,碰到棘手的问题一直要忙到后半夜,回到家常常已累得疲惫不堪,沾床就睡。儿子两头见不到妈妈,想得厉害,只得在电话里听听妈妈的声音,可妈妈每次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挂掉。开始,电话一被妈妈挂掉,宝宝就哭得不行,让奶奶重新挂。后来,慢慢习惯了见不到妈妈的日子,再也不会哭着闹着要跟妈妈说话。后来,似乎不光儿子,就连苏芸、周玉萍、庄醒心也都渐渐习惯了叶萍儿整天不在家。

元旦一过,随着四面八方鞭炮声时不时响起,预示着春节即将来临。往年这个时候,叶萍儿都会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与激动,疯狂穿行于各种市场,大包小包地享受采购的乐趣。还要请来保洁工,把每层楼包括库房的窗户擦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污垢。然而,今年她好像忘记了季节的交替,也没有了过去的“闲情逸致”,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整个人和心都被城北的房建占据和征用。已经习惯于嘈杂工地的她,嗓门变大了,人也晒黑了不少。

时间是公平的,给每个人的长度都一样,每天24小时,一秒都不差。时间又是不公平的,因为,它给慵懒者的一天,是那么多余且漫长,让慵懒者难以打发,只得数落着八万六千四百秒,一秒一秒的熬;可是,给忙碌者的一天又太短,眨眼就消逝,让忙碌者恨不得把八万六千四百秒,每一秒都抻长,再抻长。

春节前一天,直到最后一名工人离开工地回家过年,叶萍儿才像一只用完所有动力的陀螺,停了下来。这时,她大梦初醒一样想起过年的东西还没有置办,晚饭时一问,才知道在两位妈妈的筹划下,家里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夜里看春晚到深夜,年初一又没什么事儿,叶萍儿想睡个懒觉。庄醒心却一大早就起身,说要去大门外放开门炮,求个吉利,然后,跟同学汇在一起去给老师拜年。中午很可能跟同学去饭店聚餐,就不回来了。叶萍儿迷迷糊糊中“嗯嗯”两声,又睡了过去。庄醒心到大门外匆匆打了个电话,才把鞭炮点燃,随后赶往小区门口拐弯再向前,坐上一辆迎面驶来的红色轿车,掉头而去,司机是乔希雅。

小车在几无行人的街道上拐了几个弯,驶入一个小区,停在一幢高层住宅的地下车库。乔希雅下车后直奔电梯,一个人直接而去,庄醒心这才下车,坐上电梯来到10层,快步进入一户大门半开的住宅。庄醒心刚把房门关上,已经只剩内衣的乔希雅就扑向庄醒心,庄醒心伸开双臂一搂,顺势把乔希雅抱起,两人贪婪地边吻边进入了卧室。

此刻,乔希雅体内充满了快乐的安多芬,心头那种久违的高潮感一浪高过一浪。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捕猎似地抓住庄醒心的衬衫领口,没有向下而是直接一把撕开,压低嗓音在他耳边吼道:“心哥,快!快点,心哥!”

跟庄醒心上床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番又一番的倒凤颠鸾过后,几度飘飘欲仙的乔希雅仍意犹未尽,不但毫无倦意且越来越精神。她斜眼看了看躺在身边昏昏欲睡的庄醒心,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知道他的荷尔蒙释放已经到了极限,需要用睡眠来补偿和修复。

“唉,几下就不行了,男人真不如女人,更容易过了颠峰期,难怪有的要吃药。他好,我也好。”想到那句广告词,乔希雅不禁一笑,继而,思绪又被冷静拉回到现实。“那年,命运让我错过了他,今天,又把他还给了我,可惜,用的却是另一种方式——偷情。尽管我真正想得到的是爱情,可现实告诉我,这只能是一场随时都可能结束的激情游戏。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们能够走到哪一步?需不需要竭力去保护它,坚持它,留住它?

“尽管我的初衷是那样的卑微,享受别人空闲下来的温暖和激情,不求永远攥在手心里。可是,在世人面前我再也无法心安,因为我辜负了别人的信任,偷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从今天开始,洁身自好的我将一去不复返,尽管它曾经对我是那么的重要,如今仿佛成了一只被蛀烂的水果。我曾经是偷情的受害者,如今又用这种行为去伤害别人,该不该?

“从明天开始,我将无法再镇静地面对叶萍儿,并且,终将有一天,在她的眼中,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窃贼,是个一钱不值的第三者。我知道我不该爱上他,可是,我又忍不住对他的渴望,只有他能让我重获失去已久的激情和快乐。爱情是一种可以展示在阳光下的愉悦,而偷情却是战战兢兢连月光都怕见的刺激,尽管都享受性爱,都获得快乐。

“无论是爱情还是偷情,当你占有我身体的同时,也占有了我的灵魂。对他,我渴望也以为值得拥有,可是他能否把我的这份感情当真,是否把我看作半路俯拾的一个意外,只是他逢场作戏的一个玩物而已……”

人生的路上,时常会发生一些我们料想不到的事情,只要不对我们的生活造成负面的影响或实质性的伤害,大多发生就发生了,过去就过去了,无须刻意去在意。但是,有的却不是这样,不是多少,而是将彻底改变我们的生活轨迹。

此刻,毫不知情的叶萍儿正在家中呼呼大睡。为了肩负起父辈交过来的重担,她咬紧牙关,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到公司、投入了到城北的房建,因而忽略了家庭的生活需要,忽略了丈夫的感情需要。当她辛辛苦苦得到了一些渴望的东西时,却不知不觉失去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被男人轻视的女人,容易出轨,被女人忽视的男人,容易被出轨,更何况还是以前就相识且保留了倾慕火种的一对。现在意外相逢,并肩而行,难免会擦着旧梦重圆的火花。“欲如火,不遏则燎原。”尽管有可能因此违背曾经的诺言,更将灼伤一些人,但在世俗熊熊燃烧的情欲火焰里,似乎从古到今,就没有所谓的对不对、该不该、值不值,只有忘乎世界、忘乎将来、忘乎所以的疯狂激情。

庄醒心带着一身酒气,踩着松软的爆竹纸回到家,已是灯火辉煌时分。苏芸、叶萍儿虽然都埋怨了两句,但也没有多想、多问。庄醒心上桌后勉强吃了几个饺子,就说困得慌,进到卧室连衣服都没脱完,倒头便睡。

自从有了这段地下情,庄醒心再也没到公司找过乔希雅,即使碰面也都公事公办地点个头、打个招呼而已。乔希雅也没再到学校找庄醒心,每次电话约好后,二人就从两地出发,乔希雅开车,庄醒心打的,到乔希雅的住处会合。在乔希雅堕过一次胎后,为了避免再出现怀孕的情况,每次在一起,庄醒心都纤悉不苟地采取了预防性措施。尽管乔希雅对这种做法颇有微词,说不够尽兴,缺最后的高潮,完美的享受,可庄醒心就是不让步。

然而,一个男人再怎么当心,也逃不过一个女人的心机。乔希雅又“意外”地怀孕了。庄醒心再次劝乔希雅把孩子打掉,乔希雅坚决不干。她说,女人一生最多只能堕三次胎,这次再打,我一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当妈妈的机会了。因此,无论庄醒心怎么好言相劝,她都斩钉截铁地回答:“孩子在我肚子里,你不要,我要,你不养,我养。我绝不会赖着你。如果实在不行,怕别人议论,我可以离开公司,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待产。反正手上的钱花个三五年没问题,等孩子大一点再出去挣就是了,无所谓。”

庄醒心被她驳的哑口无言,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是哪儿。他现在担心的就是万一叶萍儿知道怎么办?自己如何解释?自己结婚前可是向叶萍儿立过血誓的——你永远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今后我庄醒心如果做了背叛叶萍儿的事,必遭天打五雷轰,下地狱永不得再生——言犹在耳。虽说乔希雅现在没有提什么要求,自己也没有变心,还是深爱着叶萍儿,可是,从忠诚爱情而言,自己在叶萍儿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跟另外一个女人生活在了一起,自己已经走上背叛妻子、背叛家庭、背叛誓言的道路。

感情一旦放纵,往往都是一条不归路。一次又一次,无论是乔希雅的良心拷问还是庄醒心的扪心自责,都没能摆脱被熊熊欲望之火吞噬的命运,幽会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进行。爱情温似羊,偷情猛如虎,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性”——矛盾的人性,逆反的人性,抑或,悲哀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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