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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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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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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走失者》连载

第七十七章 梦醒时分

这个世界,也许,只有死亡和毁灭最容易,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一个意外,就足够。

庄醒心得到别墅出事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大清早就登门了解情况的警察告诉他,整座楼房已经彻底烧毁,失火现场发现了五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他大声反驳,除了不相信,不相信,还是不相信。看到面前的警察仍在喋喋不休,他忽然萌生要把他们赶走的念头。乔希雅慌忙拦住,劝他去看看再说。

细雨中,别墅的大门敞开着,门前拉着一道警戒线,警戒线前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附近围满了观望的人们,伸着头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泥水、黑色的飞灰、碎玻璃、碎瓷砖和残破的窗框。三辆警车停在楼前的空地上,其中一辆车顶的警灯在不停闪烁,几名警察正把一些手拎肩扛的器具放进后车厢。楼洞口,被暴力破拆的防盗门歪倒在一边,龇牙咧嘴表达着代人受过的愤怒。

空气中,仍漂浮着刺鼻的焦糊味。

此刻的楼房,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犹如一只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怪兽,带着一副烟熏火燎,满目疮痍的模样,匍匐在地上,瞪着一排排空洞的眼睛,向来者诉说昨夜的惨剧。

庄醒心拄着双拐下车,脸色苍白,睁着迷惘的双眼,仿佛在梦外惶惑地看着噩梦里凌乱不堪的景象。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握着拐杖把柄的手愈来愈僵硬,泛白的指骨像是要从皮肤里挣脱出来。“是梦,是梦,一定又是梦……”他不停地咕哝,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哗啦……”楼房里传出一阵物品的塌落声,三楼的一个窗口呼地冒出几股浓烟。那是庄醒心十分熟悉的窗口,以前,每当他进入这个院子时,第一眼看的就是这个窗口,他停靠心灵、享受幸福的港湾。他曾无数次拥抱着叶萍儿,站立在窗前,眺望远处的风景,吐露彼此的爱意心声。此刻,他真想飞上那个窗口,看看叶萍儿是不是还端坐在里面,等他回来。

一块跌落的玻璃“啪”地一声打在三楼的窗台,破碎后,又“哗哗啦啦”掉在了二楼的不锈钢雨棚上。庄醒心循声看到,雨棚上躺着一个淡色的东西,像是一团裹着什么东西的布。他试图上前辨认一下,身边的警察立刻挽住他。

“庄先生,不能去,危险。”说完,那位警察抄起对讲机喊道,“三楼的警员注意,请把二楼南面靠东第二个窗口雨棚上的物品取下来。”

东西很快传到庄醒心手上。虽然烂得不成样子,庄醒心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一个站在金色底座上的芭比娃娃,脚上穿着一双水晶鞋。只是上半身已不知去向,也许是烧融掉了,下半身残留的零星织物,依稀可以辨认出粉红的颜色。

庄醒心把残存的盒底翻过来,看到底部边上用签字笔写的一行小字,“祝心爱的叶萍儿生日快乐 庄醒心赠”,正是当年自己的手迹。可是现在,在“叶萍儿”三个字上,却多出了一个用红笔画的裂开的心形,心形的里面和下面,竖着画了一些雨滴似的小点,像流出的血。

庄醒心的脸色顿时大变,嘴角神经质地不断抽搐,架在双拐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眼前的那行字,化成一条黑色的毒蛇嘲弄地看着他,似乎在说:“是你,用背叛和忤逆害死了你的父亲、母亲、妻子和儿子,你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你的所作所为,连我都不如,让我们蛇类都感到羞耻。” 此刻,那个裂开的心形,更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心房。枪口后面,一只道德的食指扣在谴责的扳机上,准备把他自私的灵魂击碎。

“妈!萍儿!宝宝!”一阵凄厉的呼叫,从庄醒心的身体里喷涌而出。他松开拐杖,不顾一切地向楼房跑去,可是,刚跨出的身体像被砍断的树干,直挺挺地前倾。两边的警察迅疾伸手想抓回他,却被他发疯地甩开。

刚才,那个半截的芭比娃娃走进他的心灵,大声说:“醒醒吧,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庄醒心再次醒来,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药味告诉他,又回到了医院。有人正扒开他的左眼睑,用一个小手电朝里面照射。他恼火地在心里骂:“哪个混帐东西,动作这么粗鲁,弄得不但眼睛,脸上都到处火辣辣地痛。”他把右眼打开,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可是眼睛上面不知放了什么凉凉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他故意大声哼了一下。那个人被吓了一跳,立刻放开他的眼睑,手电光随即熄灭。

“小庄,醒了?”

庄醒心闭着眼睛不吭声。他不想理会这个动作粗鲁的人,更不想睁开眼回答他的任何问话,只想浑身药味的他赶快离开,留下自己静静地思索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阵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随后是轻轻的关门声,周围一片寂静。庄醒心仍不确定身边是否有人,把眼睛眯出一条缝,左右张望。

“了空,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把贼眉鼠眼窥视的庄醒心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却想起不对,听声音像是师兄了尘,他怎么会在这里?

再睁眼,迎面果然是那张圆圆鼓鼓的包子脸,两道肥嘟嘟的嘴唇一张一合地问:“师弟,醒了?”

庄醒心晃了晃脑袋,想笑,却笑不动。整个脸皮硬邦邦的,像是揭下来晒干后又重新覆盖在脸上,四周用密集的射钉紧紧扒住。

“师……兄……我……”庄醒心勉强说出三个字,嘴唇上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放下说话的欲望。

“师弟,你的嘴唇摔裂了,缝了针,尽量不要说话。”他起身用镊子夹起一团药棉,在庄醒心的嘴唇上面沾了两下。“师父派我来看护你,说等你好一些,就接你回寺院。”他指了指床头柜和地上堆着的一些东西。“下午你叔叔和姑姑来看你了,晚上一位乔小姐和一位肖先生,还有其他七八个人也来看过你,都说是你爸爸公司的。”

“叔……叔、姑……姑?”他用喉头发音问,可是仍泛起一阵牵动全身的疼痛,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对。他们说是从山东赶过来的,代表你爷爷,明天上午还要过来看你。”

“哦。”

“师父一直记挂着你,中午听说你家里出事了,赶紧打你的电话问。是一个女的接的,说是你的助理,才知道你又受伤住院了,立刻派我过来看你。”

“谢、谢……师父……脸……好疼……右眼……是不是……瞎了?”尽管两片嘴唇像上了粗弹簧的夹子,开合起来千斤重,钻心痛,庄醒心还是咬着牙问。

“没瞎,是包上了。大夫说,你早上回家摔了一跤,脸朝下磕在路沿石上,破了好几个地方,一共缝了二十多针。伤得最严重的是你的右眼,不但眉骨裂了,眼皮也开了一道口子,眼底还有点出血。不过医生说出血不是太严重,通过治疗很快就会恢复,对视力不会造成多大影响。上下嘴唇中间也缝了针,现在仍然肿得老高。”

“几……点了?”庄醒心斜着眼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

“快12点了,晚上。”

“这……晚,师兄,睡吧。”庄醒心不忍心再让师兄为他熬夜,赶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庄醒心很快睡了过去,他没有做梦,好像也无梦可做。

病床另一侧的床头柜上,立着一个歪歪扭扭、破烂不堪的芭比娃娃。失去衣裙的上下身之间,用几片手指夹板和白色的医用胶带捆绑固定着,仿佛也是个腰部摔伤的患者。少了半个脸蛋的面部被熏烤成了焦糖色,剩下的一只失去睫毛的眼睛略微向下,哀伤地看着床上的庄醒心,仿佛有话,却说不出。

十天后,警方对七星湖别墅起火五人丧生案给出了初步结论:

一是通过细致检查、勘验楼内外、院内外的所有相关痕迹,调取院内的监控视频查看,排除了外来人员作案的可能。

二是事发当时楼内共有五人,其中四人在起火前已经死亡,只有苏芸一个人活着。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苏芸搬运尸体的监控视频资料,以及事发当晚11点53分,她用自己的手机发给庄醒心的语音留言中提到:“你一如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的儿子、萍儿和我……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要去找宝宝和萍儿。”还有,就是尸体解剖后,苏芸的气管和肺部有烟熏、烧伤的痕迹,符合生前烧死的特征。

三是惨剧发生的导火索,推断是孩子。孩子是第一个从楼顶坠落的,且坠落距离较远,说明是被人抛出去的。根据现有证据,排除叶萍儿、苏芸和周玉萍,唯一的嫌疑人是柳玉绾,有动机也有体力。

四是楼下现场遗留的一双高跟鞋,经检验证实是柳玉绾当时穿的。其中一只鞋跟向前折断,后帮上部有新擦痕,说明柳玉绾是背对楼从楼顶掉下去的。最大的可能,是争夺孩子时出现了意外,当然,也不排除孩子被柳玉绾蓄意扔出后,导致后来发生一系列死亡行为。

五是经勘查、分析确认,三楼叶萍儿房间为起火点。苏芸作为现场唯一的生存者,把坠亡的四个人弄进楼内后,关闭所有门窗,打开一楼的燃气并在三楼实施了用点火器引燃燃气的自杀行为。

此外,在别墅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警方发现一具哈士奇狗的尸体,嘴边一堆已经烤焦的呕吐物,像是做了一半却被遗弃的黑胡椒牛排披萨。通过室内外监控视频,还原了一段令人伤感的忠犬冒死寻主的过程。

当晚起火时,哈士奇并不在楼内,而是着火后攀爬跌落物,从一处破碎的窗户翻进室内,在二楼的两个房间绕了一圈后,又沿着楼梯奔向三楼。不料刚跑到一半,被屋顶掉落下来的一块装饰物砸中腰部,连同烟熏火烤,死在了楼梯上。

警方通过对柳玉绾住所的搜查,得到一个意外收获。在她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标题为“仇恨,是记忆的最大败笔”的记事本,里面记载的是她与叶大铭多年生活、交往的经过,堪称一部个人回忆录。里面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叶大铭、苏芸、庄醒心恨之入骨的心态,对叶大铭的死作了洋洋自得地描述,“……没想到作用那么厉害,被掏空之后竟然还能再次勃起……不管他过去曾经多么强壮,但是那一瞬间,他就像一只断了脊梁的癞皮狗,倒在了我的面前。”终于证实了警方三年前的怀疑,叶大铭的死是柳玉绾导致。同时,通过记录,揭开了周玉萍进入叶萍儿家庭之谜,也间接证实了警方对柳玉绾谋害宝宝,导致另外三人死亡的判断。

警方通过DNA比对鉴定,五具焦黑的尸体分别明确了身份。叔叔和姑姑跟庄醒心一起商定,继续瞒着爷爷,先把苏芸、叶萍儿和宝宝葬在叶大铭的身边,等爷爷百年之后,再迁葬回祖坟地。周玉萍按着叶萍儿的长辈身份,送回乡下,与她的丈夫和儿子葬在了一起。至于柳玉绾,庄醒心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扔进粪坑,让她腐烂生蛆,让她下到十八层地狱,接受最残酷的刑罚。

那枚八箭八心钻戒和那只翡翠手镯,庄醒心原本打算作为妈妈和萍儿的陪葬品埋到地下。可是,姑姑不同意,认为用这么贵重的东西陪葬先不说有没有必要,万一走漏风声,难免会给苏芸和叶萍儿造成搅扰,反而不好。庄醒心想想也对,把手镯交给了前来参加葬礼的小姨,算是还给了妈妈的娘家。钻戒则存在银行,作为月月将来的嫁妆。

这是庄醒心第二次跟叔叔和姑姑见面。第一次是在爸爸的葬礼上,那时庄醒心的身份是侄女婿,相互生疏,只是客套地招呼一下,来去匆匆,没说上几句话。这次身份变得截然不同,是大哥的儿子,爷爷的长孙,是传统观念里血缘家族最看重的人。加上叶大铭功成名就,在县乡都很出名,为家族赢得了荣誉,也被家族的人敬重。自然而然,两个人一口一个大侄子,叫起来听起来都亲近了许多。

这次,叔叔和姑姑见到乔希雅,才知道庄醒心因为这个女人跟叶萍儿离的婚,并且跟这个女人又将有第二个孩子,尽管看她有些别扭,可也不好多说什么。

随后的几天,乔希雅在他们面前极尽了晚辈的谦卑之情,谨言慎行,无可挑剔,可是,叔叔和姑姑还是不喜欢她。觉得她为人太世故,处处察颜观色,远不如叶萍儿的纯真、朴实和善良。姑姑更是直言乔希雅腿肚子上长的不是汗毛孔,而是心眼。同样,乔希雅也不喜欢他们,尤其是那个看人眼神犀利,说话柔中带刚的姑姑,像只护仔的刺猬,时时让她感到扎心。

办完丧事,趁乔希雅不在,叔叔和姑姑代表爷爷直截了当向庄醒心提出叶大铭的遗产处理问题。叔叔是个老农民,性格有些糯,说话超过两句就发蒙;庄醒心是小辈,本来对公司资产运作、管理就不上心,因此,叔侄二人基本都是听风风火火的姑姑说。

“……大侄子,家里人不说外话。你爸一个人在外面赤手空拳打拼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攒下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耗费了我们想都想像不到的心血。过去,我们从没向你爸提出过任何要求,只要他惦记你爷爷,尽到儿子的孝道就足够了。可是,现在你爸和萍儿都不在了,你又一心想去皈依佛家,将来这个公司没有叶家的人控制和管理,很可能会走向衰败,更怕被别人掏空。那样的话,你爸的一世心血就白花了。我跟你叔叔反复商量,趁你还没有去普陀寺之前,这次就走遗产继承的法律程序,把你爸的遗产应该给爷爷的,就转到爷爷的名下。至于你那一份你自己看着办,然后,我们的想法是由家族派人进入公司控制和管理。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不再去当和尚,而是接替你爸掌管公司,我们没意见,也不想插这个手。”

庄醒心明白两位长辈的心思,他们是代表家族,代表爷爷和爸爸跟他对话。当然,他们并无恶意,斟酌过的每句话都是为家族着想。因此,从今天开始,无论自己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已经是家族的一员,必须服从家族的利益。

“叔叔、姑姑,我……”庄醒心赧颜地面对两个长辈亲人,心情复杂得一时语塞。

这段时间,屡经劫难的庄醒心,对自己跟爸爸第一次见面以来,前前后后的作为进行了反思。他惶恐不安地发现,导致家中所有人不幸的原因,都和自己有关。如果当初听妈妈和萍儿的劝,放下固执的成见,对爸爸不是那样排斥,在萍儿生孩子的重要时刻,爸爸绝不会离开医院一个人呆在家中,也就不会遭遇被柳玉绾羞辱、折磨致死的不幸。自己如果不出轨,老老实实呆在家中,守在家人的身边,那天夜里也许就不会出现近乎灭门的惨剧。

“大侄子,虽然你爸爸不在了,但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没关系,姑姑给你做主。”

姑姑坐在床边看着庄醒心,流露出一副深切的关爱之情。姑姑其实只比庄醒心大十二岁,除了大哥、二哥以外,她上面原本还有一个三哥和姐姐,可惜都是生下不久就去世了。两个哥哥一直都很宠爱她,从小到大,事事处处都让着她,护着她。而她,从小就崇拜大哥,大哥说什么都对,干什么都好,跟大哥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常常像只小跟屁虫,追在大哥的身后。

“姑姑、叔叔,不管我去不去普陀寺,都会把爸爸遗产的事儿处理好。爷爷是爸爸的父亲,我是爸爸的儿子,这几天我翻看继承法知道,爷爷和我的继承权利一样。”

“大侄子,家里的事,没必要分的那么细,差不多就行,我可不想将来被人戳脊梁骨。”

“姑姑是内行。等下我让财务人员把报表准备好,您下午到公司就可以看,然后怎么分,姑姑和叔叔说了算。”

“大侄子,你能不能不去寺庙啊?干啥要当和尚?”叔叔突然在一边插话,一只手在脸上抹来抹去,像是在找话匣子的开关。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我也很犹豫。”庄醒心看着姑姑

“那有什么好犹豫的,说不去就不去,这种事都是自愿的,又不是非去不可。”

“姑姑说的不错,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原因。本意我是想去的,上次在普陀寺住了几个月,我打心底喜欢上了佛寺。感到自己前世一定是佛门弟子,只有皈依佛祖,为诸佛明灯添香,心灵才会得到慰藉和安宁。可是现在……”庄醒心脸一红,瞟了姑姑一眼,又继续说,“家里人接二连三丢命,我自己也接二连三出事,成了这样,觉得都和我的罪孽有关。又感到自己前世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晦气鬼,扫把星,一生下来就注定谁碰上谁倒霉。也许,除了以死谢罪,就是天天跪在佛前忏悔,也求不到佛祖的原谅,也洗不清自己原罪。”

“哎呀,大侄子,你可不能这样想啊。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上天注定一个人的阳寿,是多少就是多少,多一天都不可能,跟你说的什么晦气鬼、扫把星,根本扯不上一点关系。”姑姑看看庄醒心的脸色,又低声补充道,“当然,如果当初不那样,而是照看周到,也许,有些事就不会发生。”

“是的,这些事是不该发生。姑姑、叔叔,都怪我,没尽到责任,没保护好家人,现在就是死,死一百遍都晚了。”庄醒心脸色瞬间大变,孩子般地失声痛哭起来。

“大侄子、大侄子,我可不是埋怨你啊。”姑姑后悔多的那句嘴,戳疼了庄醒心的心。“大侄子,你不要哭,你别哭啊,你别哭啊,你、你、呜、你、呜……”一直在后辈面前装“硬汉”,强忍内心痛楚的姑姑,被庄醒心痛彻骨髓的哭声一带,终于也溃堤一般加入大侄子的伤心漩涡中。

叔叔弓着背,垂着头,两只手夹在大腿中间,瘫软无力地蜷在椅子里,泪珠不断线地往下掉,却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喉结偶尔发出一声悲鸣,像个被割断喉管的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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