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秦桧都有仨相好的,这是真理。很多俗话都是真理,但没有人相信。
直到现在,我依然傻得如那一年那样纯粹。如果有个我认为真好的人对我说某某某特别好,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一个特别好的人的标准看待他,直到他真的骗了我我依然会毫无觉察。
就是喝酒,我也早过了那一年赵主任的岁数。可我已经不能像那一年,再也不敢往死了喝了。
我只是明白,我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也像周春风和蔡名花一样,彻底地回不去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老两口特高兴。
这个年老两口最高兴的是,县医院竟然派人慰问他俩。并且,内科老主任的态度比在医院里住院时候,还要好很多。
借着主任亲自下来巡诊,几个本家、还有邻村的老伙计都跟着沾了光。主任正吃着饭的中间还给两个人看了病,这给老周家赚足了脸面。
甚至,比那一年周春风上大学摆宴席,还多赚了脸面。
蔡名花先回来了,就帮老两口干活。其实蔡名花身体还很不清爽,但不知咋的见了这老两口就觉得他们可怜,就想帮他们干点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本来,在医院住院时候就跟这个蔡名花是个半熟的。但老两口觉得,即使是半熟,还是比自己那娶进来九年头上了的媳妇多看过了好几眼。
看一眼儿媳妇真难!
比看一眼县长都难。
县长还能时不时的上上电视,虽说不是真人。
家里只有几张周春风李静雪的照片。
这算是一家人吗?
还是老辈子的话有谱。
门不当户不对就会这样,娶个媳妇还不如就让儿子打光棍!这么一想老两口就觉得蔡名花挺亲近,农村出来的孩子咋看都比李静雪那个城里人顺眼。也就对蔡名花,甚至觉得比跟李静雪在一块还不隔心。
这个蔡名花,为啥就咋瞅着要比李静雪还不隔心呢?
周老妈说山兔子味儿淡,总要跟别的肉掺合着炖才好吃,就问蔡名花是跟鸡肉掺合着炖呢还是跟猪肉掺合着炖。蔡名花就说,还不一定能打着呢,周老妈就说能。说这个时候山鸡不一定好打,山兔子好打。山兔子睡了一冬天觉,这会儿正犯着困,出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何况,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雪。雪一粘脚山兔子就不容易跑快。“咱老百姓都能打着,人家在部队当过杀手,还能赶不上老百姓?”蔡名花就笑。
蔡名花问:“咋还当上杀手了?”
周老妈说:“我听前院的那个孩子说,这个杀手有点冷,就问过他。他说杀手就是专业的开枪杀人都不会害怕的人。老赵在部队上干过就受过训。我小的时候,几岁吧,咱们这儿国军跟八路军打仗,那叫个吓人。听你姥姥说我吓得整宿整宿哭。这个老赵,就是让他杀人指定也不会害怕,因为是咱们部队教育出来的。前院孩子说这个有点冷的杀手是好人。”
蔡名花更笑了,就跟周老妈解释什么叫杀手。这个时候周老爹又开始劈柴禾,顺便也加入了话题。
周老爹说:“你爸小蔡那人好,上年冬天我跟着他干过几天活,这会儿我也会安土暖气了。没想到生了你这么好的丫头。懂事,性格好,跟咱农村人是一条心。唉!”
周老妈问:“有对象了吗?搞对象可得长点儿心眼,别跟春风似的。春风哪样都好,就是不会搞对象。你瞧他找媳妇的那眼神儿,还瞅着我们老两口子费劲儿呢!要不是有那老话,拆庙不拆婚的说法,我都想蹿腾他休了算了!”
周老爸:“嘿你咋说话呢?也不怕小蔡笑话?静雪那孩子不错,对春风好就行了。咱们又不用春风他们养着,咱们又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周老妈:“你不是最疼春风吗?我说这话也没犯歹!”说罢气呼呼地进屋,蔡名花赶紧跟进去。
周老妈对蔡名花说:“你妈真有福气,生了你这么孝顺的孩子。我听人说,你给分到财政局了都没去,就是上医院。为了你妈你一点儿也不谦虚,当仁不让!在医院收费多累呀,你妈的腰疼病好些了吗?”
蔡名花忍住笑:“好多了。中医科的何主任亲自给我妈做中医按摩呢,都做俩疗程了。”
周老妈:“明个让你周哥找找你们院长,跟他打声招呼,让你回财务科吧。财务科是不是比收费处轻快多了?那也体面。挺好的一个人儿,横是不能收一辈子费吧!你大爷就是死脑瓜筋,前些年当大队书记,那还能招工呢。他可好,光是往出送了,那都是旁人,没想自己。要不的,离了这庄稼地又能咋的?拿上退休金,住着自己个儿的房子,我们就搬到县城里住去。我要是一高兴,再不就不高兴,我还就在儿子家耗着。真是的!”
蔡名花赶紧去哄,说总得看人家的长处,啥事得看人家优点之类的。蔡名花这么哄着,就觉得好像自己是她的儿媳妇。
周老妈也觉得不一样的亲近。
周老妈说:“搞对象也甭着急,就找你周哥这样的!”周老爸进屋听着了尾音,就狠狠地瞪了周老妈两眼。
周老妈:“你瞪我干啥,春风这样的还不中吗?我不是替春风谦虚,也不是就贬低小蔡了。再说我就是随便说说,说是找他周哥这样的。这话也犯歹吗?难不成春风这样的孩子也配不上小蔡姑娘?小蔡,你也不能心忒高。你周哥这人忒能凑合,是不对。你心忒高了,也不对。”这时候赵主任和周春风就进院了。
赵主任:“谁心高呀?小蔡,难不成你又缠磨着老两口子给介绍对象?不能这样,这么点儿小岁数着啥急呀,哪天我给你介绍一个!你这孩子,说话总是冒冒失失的。”
周老妈:“哪呀!哟,这么老大个兔子,还喘着气呢!他爸,快拿到院子里收拾去!”
周老爸:“还是赵主任带走吧。”
赵主任:“大爷,快拉倒吧,你这是打我脸!周部长”
周春风:“这也是打我脸,叫小周。要是不想再打了,我明天带你们去溶洞玩玩。这个溶洞还没有开发呢,很多人都不知道。赵主任,咱们后天起个大早走,你说可行?”
赵主任:“你看,叫我老赵就行了,你一叫我主任,我的肠子都发烧。”大伙就都笑了。蔡名花就说,赵主任的幽默挺另类。
周春风和赵主任进屋,蔡名花就在外屋帮着周老妈做饭。周老妈只让她烧火。坐着玉米叶子编成的坐墩,通红的火烤着身子,说不出的惬意。蔡名花就是总想叫一声妈,这个念头起来就是在这几分钟。周老妈让蔡名花感觉一下跟周春风拉近了距离。周春风不再是那个需要仰视的人,而是自己的爱人。并且,他还是个非常正宗的农村人。这样的家庭说什么话都用不着咋过脑子,将会是非常非常的放松。这样的老婆婆甚至用不着预热就可以立即打成一片,甚至比自己的老妈还好相处。
周老妈看着非常在行的烧着火的蔡名花,心里也有点想法。只是,她觉得,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这个命了。忍不住就吸溜起来。
周老爸过来端菜,就说:“老婆子,知足吧!村西头老张家的大儿子,都三十八了还没说上媳妇,弄不好这辈子都得打光棍了!你看,春风才三十出头就干上部长,哪能啥好事都让你占了?毛主席那么英明,不是还摊上了江青吗!李静雪也不赖,那不比江青强多了?听说毛主席爱吃辣椒,江青偏往上端咸菜。江青是山东人爱吃咸菜,都不管主席爱吃不爱吃!人家李静雪可从没这样过,至少,吃啥都济着春风呢!”
蔡名花:“大爷!你听谁说的?”
周老爸:“这个事儿我最清楚。小蔡姑娘,我烧吧。你这代表医院来的客人,哪能干这埋汰活?”
赵主任就撩门帘子出来:“大爷,就让她干,一个小丫头。你老快上桌吧。你老不上来,我们咋开席呀!”
周春风其实最想上外屋,忍住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老赵就喝多了。
偷情实际是一个很艰难的事儿,尤其对于像周春风这种总绷着的人。偷情又是最能调动人类智慧的事儿,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偷情者能够秘密地多少多少年一直偷而不被发现。
蔡名花一直想跟周春风说话,仅仅是说话。说话的欲望远远超过了其他任何可能勾起的欲望。或者说,除了想跟周春风说话,蔡名花啥也不想干。这才刚到半个月,蔡名花的身体还没有复原。
这个时候早已经不会有外人过来,因为这两个客人都不会看病。再者,周春风是部长。中国是个礼仪之邦,核心就是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什么叫做尊卑。周家的身份阻止了很多人、当然是近亲的随意性冲动。对周老爸周老妈当然可以随便点,但这次还是免了吧。甚至,周家的其他几个子女好像约好了似的,都没有回来。他们都是灰头土脸的庄稼人,跟这个周春风当然是一奶同胞可以平起平坐。但来的都是外人,弄坏了会失了老周家的脸面。或许,老周家从小就是这么教育的。不然周春风怎么可能欲驾就熟,学校里能当主席,社会上能做部长?
如果老赵没醉,老赵会张罗着弄几个人打麻将,那当然也是召之即来。但今天老赵的酒量确实受了影响,没喝到往日的三分之二。周老爸跟周春风聊,周老妈跟蔡名花聊。周老妈说话有很强的跳跃性和突发性,逗得蔡名花一个劲儿笑。蔡名花一笑眼睛就忍不住往周春风那边瞄。而那爷俩呢,不咸不淡,不知话从何说起。周老爸就总想加入那娘俩的谈话中去。
周春风说:“爸,我出去看看车。”就出去了。
周老爸恨不得周春风立马出去,也就忙过来听她们娘俩唠嗑。蔡名花却没了精神,总是走神。
周老妈说:“这孩子困了。他爸,鸡呀鸭呀的都圈上了?”
周老爸:“嗨,忘了。我这就去。”周老爸也出去了。
周老妈说:“咱家两间屋,我跟你爸已经找好宿了。赵主任跟你哥住一屋,你住西屋。要不要找个人跟你作伴?要不的我在家跟你作伴?只是我这个老婆子老爱心口疼,夜里睡不好。我怕影响你休息。”
蔡名花说:“不用,大娘。”蔡名花也没说不用啥,她的心思都在外面。
她必须出去跟周春风说会儿话,要不然她就真快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