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名花一回家,就会招惹很多人来她家里玩。
娘娘庙村离县城本来就很近,农村人吗,看病基本都上县城。不是县医院,就是中医院。
娘娘庙村虽然离县城很近,在医院上班的人也一样了了无几。何况还是县医院,县城里面最牛的医院。
其实,何止是医院,就是在县城里上班的确实一样,也不多。打工的都得去远方,现有的企业一个接着一个,在转型中私有化或者,倒闭。再说,娘娘庙这个村子,里面也没出过啥人物。除了农民,还是农民。都靠种地为生。
那一年,雨泽县的领导同志们还没有而今的雄心大志,新农村这个名词还没能及时出现。把个娘娘庙划成郊区,那也是这几年的事儿。
有时候我们去北京,就感觉到北京真是太大了。那时候我就想,干脆把外省都划成郊区算了。那样也许更气派。
我们中国人就是有这么个优点,啥都想大。好像是大了,心里就有了底儿。
那一年可能雨泽县的领导都没有怎么学习传统文化,也就没能发现中国人最普遍的这个优点,还没体会到大的妙处。这个娘娘庙也就不是郊区。
村子里的人出去打工,大多是男人。
村子里的女人就也有搞搞破鞋的,那也大都是耐不住寂寞。或者说,跟夫妻感情好坏没有太多的关系。
当然,因为农村嘛,说个媳妇不容易,搞个破鞋老公基本上都不敢管。你要是敢管,那就离婚!
农村的形势在雨泽县就是这个样子,女人当家。
蔡名花家里本来就一直是女人当家。
每当我想起日渐明朗的男女问题,就觉得一切向钱看是多么的务实!它粉碎了一切虚无的飘渺的不符合实际生活的理想主义,使得我们的生活能变得触手可及。因为触手可及心里才会踏实,男人和女人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流。我们看到农村会诞生大量的男光棍,城市诞生大量的女光棍,都是这种实用主义的产物。
都来实的吧!
蔡名花不过是一个收费员,但她在的地方不一样。当官的可以有很多选择,就不一定把个县医院当回事儿。老百姓看病全指着县医院,谁还敢不把县医院当回事儿?再说,老蔡蔡国庆也没少宣传,什么蔡名花现在正入党,还分管着工会。什么将来是科长的苗子之类在酒酣耳热之际也多少透露过。
这个蔡名花回趟家,家里就集中了一大堆人。
阳历一进九月,离收秋也就不远了。离家远的男人就开始往家里赶,这个时候也就也有些男人。邻居大婶大叔之类也都过来,男女老少也就齐全了。等问完事儿的人们一散去,就开始了联欢。
联欢是邻居眼镜哥主持的。
他戴着八百度的眼镜,初中勉强毕业。他是蔡名花的同学,初中时曾给蔡名花写过情书,让蔡名花给退了回来。不过,蔡名花也不是原封不动退的,而是把所有的错别字都给改好了。大概改了三分之一吧,于是他还有个绰号叫三一哥。
蔡名花说:“三一哥,弄得这个音箱效果也不好,麦克也不稳定。咱们就喝点啤酒说说话得了,又不是外人。”
三一哥说:“就是个玩,就是个玩!小花,你不能一进大医院,就看不起咱们这些老同学。你看,大狗是从沈阳回来的,小兔是从北京回来的。还有王玉,人家这两天正赶着住娘家,听说你回家立马就来了。人家还挺着个大肚子呢!”
王玉说:“别瞎扯!才五个月。名花,你说这个月份是不是最安全?”
大狗说:“那你也得老实呆着。沾了包我们可担不起,你老公本来就爱酸脸子。”
小兔就把音响调好,大壮又买了一大堆吃的,二丫跟小子又抬进屋里一箱子啤酒。
三一哥兴奋了,他对蔡国庆说:“叔,叔!你上那屋聊天去吧,你在这儿我们忒拘束。”
老蔡说:“你们这帮孩子,可都悠着点儿!别让名花喝多了,她明天还得上班呢!”
大狗说:“放、放、放心吧,叔。有我呢,明天我开三马子送我妹儿去!”
蔡名花捶了大狗一下:‘去你的,谁坐你那破车呀!我还是坐公汽。”
大狗假装挺关心的说:“妹子,咱这不是专车嘛,就拉你一个!再说,坐公汽还得花两块钱。”
蔡名花刚喝了一口酒,一下子就笑喷了。
三一哥开始唱歌,他唱《一无所有》。按大狗的话就是差点没把大肠头喊出去!这之后小兔唱,小兔跟王玉对唱。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小兔跟王玉曾经处过,他俩就唱《知心爱人》,王玉还唱哭了。蔡名花是过来人,看破了小兔和王玉的关系。三一哥不知道咋回事儿,还在那儿一个劲的夸他俩唱得好。三一哥说自己都感动的要哭了,就是没哭出来。
蔡名花一亮嗓子,大家就都不好意思了。蔡名花唱的太专业。
于是,大家就喝酒。
这一帮从小玩大的孩子都成家了,只有蔡名花还没有。今天本来也不是约好的,只是三一哥先看到了蔡名花和老蔡叔一块进家,就通知了大伙。大家聚齐在老蔡家,蔡名花家里刚吃过饭。老蔡叫来了邻居大哥,又喝了一斤白酒。
平时老蔡话很少,今天他高兴。老蔡在那屋呆不住,听着这屋又没动静了,就过来看。蔡妈妈拦也没拦住,也就没再深拦。炕上还坐着几个老太太,她们专程过来聊天,顺便问清楚了自己身上的病到县医院该找谁看。
老蔡一撩帘进屋,大家赶忙起立。老蔡用双手示意大家坐下,这个动作是从电视里潜移默化来的。
老蔡说:“玩吧,玩吧,尽兴玩吧!一年碰到一起也不容易,下一回还不知啥时候碰一块呢!”
大狗说:“叔,叔,你说这话我不爱听。离县医院又不远,见个面哪能那么不容易?只不过,我们这些人都灰炝炝的,上不得台面。”
蔡名花接过来:“大狗,快别他妈的扯淡了!装啥呀?喝两口猫尿还拽上了?你说,谁上得了台面,谁?”
大狗说:“叔,你看。蔡名花还文化人呢,说话这么粗鲁!”
老蔡憨厚的笑笑,对蔡名花:“一个丫头,咋还说脏字呢!不过,话糙理不糙。大狗,你得喝一杯。蔡叔就为了你说的不着调的话,奖励你一杯!”
大狗咕咚就干了一杯,老蔡高兴。
老蔡要过了麦克,他也要唱一曲。这帮孩子们全都为老蔡鼓掌。蔡名花还是头一次听老爸唱歌呢,也使劲儿拍巴掌。
老蔡哑着嗓子,唱了首《爱拼才会赢》。
小兔想唱,老蔡把话筒递给小兔。小兔唱的却是《流浪歌》,王玉就张罗着走。大家看到王玉挺着个大肚子,也就放她走了。小兔就自告奋勇送她。
三一哥说:“这个王玉,唱歌还把自己唱哭了。我记得上学时她也不这么娇气呀。唱个歌还能把自己唱哭了。”
蔡名花说:“别瞎操心了。三一哥,咋没把对象带过来?”
蔡名花不知道三一哥娶了个智障人士,他前些天结的婚。老蔡忙打岔,问大狗的活好不好干。二丫就抢着说话。蔡名花瞪了二丫一眼,大狗就乐了。
老蔡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都忘了跟你说了。大狗是过年时结的婚,你不是没回家过吗?你回来也没呆多大一会儿,我就忘了没跟你说。名花,二丫嫁给了大狗,她跟大狗是两口子!”
二丫很大度:“没事儿,名花。我知道你忙,也就没敢告诉你。名花,你也该搞对象了,不能就为了事业。咱们女人青春短,不像他们男人。俗话说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就成了豆腐渣。名花,你想等到快成豆腐渣时再找男人?那就晚了!名花,听姐一句话。”其实二丫比蔡名花也就大几天。
老蔡一见二丫扯到了婚姻上,就忘了是啥场合。也难怪老蔡,他们俩人吹了一瓶白酒,然后又整了两瓶啤的。此时老蔡已经有了醉意,把平时的小心全都忘到脖子后去了。
老蔡问:“哎,名花。我们公安局法制科的李主任还问我呢,她说她们科有个小伙子叫霍林。我见过这小伙子”
老蔡见蔡名花的脸呱嗒一下撂下来,知道又说错话了。他从来都很惯着蔡名花,这时就很有些不知所措。
三一哥没眼色,就想详细问问。蔡名花跳下炕,二丫问:“上厕所吗?咱俩一块去。”她俩就往外走。
老蔡说:“你小子,没见着我们丫头不高兴了吗?她就烦别人问她搞对象。回来你可别再问了。你这人”
三一哥说:“唉,叔。你说,我爸咋就这急呢?我们家是穷,可我不满意。就跟你侄媳妇见了一面,她也没说话。我也没好意思看她,默默丢丢的吃了点儿饭就走了。叔,没要彩礼,我爸都没让看第二回,就扯了证。我跟她交流是有点儿费劲,可又没办法。叔,你说,这个蔡名花咋就不着急呢?乡下是咱们男的不好搞对象。我听说城里就变了,是女孩儿不好找对象。”
老蔡向他摆手,三一哥一回头,是蔡名花和二丫进了屋。
蔡名花打了一个寒噤,使劲儿搓了搓手。老蔡的酒就有些醒了。他想起明天蔡名花还得上班,而今天晚上他还想跟蔡名花好好聊聊,也就征求三一哥。
老蔡说:“孩子们,咱们共同干一个咋样?”大家一起响应,就跟老蔡共同干了这一杯酒。
大狗喝高兴了,又给大家满上,非要单独跟老蔡来一个。又逼着二丫单独跟蔡名花来一个,说是有话说。小子最小,都困得丢当的了,以为这杯酒也带着自己,举杯就先干了。然后,小子很难受的打着饱嗝,二丫很关心的问他有没有事儿。这时,三一哥才看出来,确实该散了。
三一哥年龄最大,就下了散席的命令。
等全都收拾完,就快半夜了。这期间蔡名花的手机一个劲儿的响,可蔡名花就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