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名花算定了时间,打车从家里到医院是十五到二十分钟。要是快点儿,十二三分钟就到了。加上等车和进出家与门诊收费处的距离,顶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分钟。她最理想的就是在二十分钟内完成任务,那留给她的时间应该控制在五分钟之内。上下楼还得耽误,等换的车还得耽误,最好在一两分钟就解决战斗。
蔡名花六点钟接班,五点半从家里出发,心里直念佛。她想,尽管中午她偷着在李静雪的茶水杯里撒了点儿安眠药,但把握不住李静雪现在的状态,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继续睡。她中午酒喝得太多,一杯茶水的兴奋跟这相比算不了什么,何况还有药呢?双层保险了。
如果李静雪醒着她就说回来拿落下的东西。她在是否敲门这个事儿上犹豫了很久,尽管手里掐着周春风配给她的钥匙。
她决定还是敲门。没有回音就开门,说是回来拿东西找周春风要了钥匙也不会过分,毕竟周春风的单位在半路上。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来呢?因为她值夜班,不能来回的跑,就去周春风单位先看看,反正顺路。
蔡名花还头一次这么严谨地思考问题。
她打上出租车,非常顺利,到周春风的楼下只用了八分钟。她飞快地上了楼,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喘口气。再平静一下不再喘息了,又敲了敲门。她确定安眠药起作用了,李静雪还在睡觉,不禁一阵狂喜。
一开门就看见包放在特别显眼的茶几上,心里感激周春风想得真周到。她脱下鞋,戴着手套,穿着袜子就进了李静雪的卧室。
非常理想。
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彻底完成了任务,也不过是先弄碎麻醉剂立刻让李静雪吸入,之后迅速用被子捂上以便隔绝空气。她估计没用了一分钟,这个人就彻底地睡了。然后把坏了的玻璃安瓿装进包里,从容不迫地出屋关上房门。她往楼下走,看看表才用了三分钟。这个事肯定成了。
到路边打上了车,她高高兴兴地来到收费处,还有十多分钟不到六点。她接的是张姐,张姐说你大周末的不用这么积极,准点儿来就行。蔡名花笑着说谁没有个事呀,张姐你又是孩子又是老公的,等着一家周末快快乐乐的吃晚饭呢。张姐就说小蔡确实懂事,怪不得医院要培养着入党。张姐就走了。
蔡名花利用上卫生间的机会把玻璃安瓿扔进了垃圾箱,垃圾箱里这种玻璃安瓿很多,没有谁查看。然后她出屋上小卖部买点儿零嘴,顺便到邻居的电话亭简短的给周春风打了一个电话。她就说了句都已办妥,剩下的就不管了,放下电话。蔡名花这些事都办完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哼着小曲,在收费处里翻看一本杂志。
那一天晚上,到了六点钟我才醒,又饿了。我知道食堂已开完饭,这会儿都是残羹冷炙,冰凉的没法吃。天气也冷了。我就想出去找个烧烤店弄点酒喝,把中午喝的酒再顺顺。
我看着蔡名花看杂志,就走过来。她递给我,《读者文摘》。我记得就是《读者文摘》,肯定还没有改成《读者》这个名字。我看书是假,主要是想看看她的表现,以便判断她中午相亲到底结果如何。我就是想看看她这次约会的走势,大盘是不是真的看好。
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的心就沉了。我假装很忧伤地说:“蔡名花,这可咋办呀?”
蔡名花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就有点儿吃惊:“咋了刘大叔?小贾又同意跟你处了吗?”
我连忙摆摆手,心想一点儿幽默感也没有:“不是。蔡名花,这以后你就叫吧,随便叫吧。你叫我刘大叔我再也不生气了。”
她很疑惑:“咋着,原来我这么叫你你还真生气了,为什么呀?”
我半真半假:“蔡名花,你是装糊涂吧?我寻思你要是再过半年还找不上对象,我就追追你。现在是泡汤了!”
蔡名花正喝水,一下子就把水都笑喷了,弄了我一身。她指着我:“不害臊!谁嫁给你这个大酒包?快别扯淡了,赶紧出去找食吃去吧。我看你俩眼睛饿的都发蓝光了。”就夺过来杂志,自己埋头看起来,好像没有我这个人存在。
我悻悻的,还是走吧。
这个县城里烧烤店就那么几个,我找了好几家。原来我吃饭从来不磨叽,反正到谁家都得花钱。我看见周春风了,他把车停在一个拐角处,进了一个烧烤店。我就也进了那个烧烤店。
我坐在大厅里却没有看见周春风,我就问老板:“嗨,老张,我好像看见周部长进你们店了。前些天我跟他下了半宿棋,就想也进来跟他凑合凑合,喝两杯。我看他也是就一个人。”
老张,也就是烧烤店老板,还挺严肃:“小刘,你还是免了吧。这些天他们都忙,刚才叮嘱我了谁也不让谁进去,他就自己定了个小包房。他说一边吃饭还得一边谈工作,那个手机电话就没有停过。他要的东西都送进去了,他说他不叫就不要进来。小刘,这也是纪律。我也不告诉你是哪个包间。”我就在大厅里一个人喝啤酒吃烧烤。大厅很扎眼,又是在周末,不一会儿就来了好几拨我全都认识的人。
我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并桌,饭就吃得热火朝天的。我把周部长就忘了,只是跟一帮狐朋狗友天南地北。正喝着,那个强子领着张大力也进来了。我酒喝得足,就冲强子一瞪眼:“嗨,你不是叫强子吗?”
没想到强子的脾气出奇的好。他赶忙上前一步,掏出一支烟给我点上:“呀,刘哥。你也在这儿喝酒呀?大力,过来。”
张大力跟我一点头,说:“刘哥。你看,那天给你添了麻烦。不怪你,都是我没出息。”这时候桌上就有人给他们俩摆上了两套餐具,他俩就一左一右的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这都哪儿跟哪呀。
没人说什么吸毒,也没人问大力是啥时候出来的。大家开开心心地喝酒,也没有人闹事。我们一桌子坐了十个人,四拨。这才能让你感觉到那时候小县城的魅力,想要寂寞都不能。除非你故意一个人朽在屋子里寂寞。
因为净有初次喝酒的,按规矩都得先干了三杯。酒就下得飞快,时间也拖拖拉拉的没完没了。我们几乎所有的人都出去放过水了,好像也有人提什么周部长,事不关己,也没人着耳听。这个烧烤店出了大门还有个小门,在后面,一般人不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我们知道。厕所人满为患,我们就从小门溜出去往墙根底下撒尿。
我撒尿的时候好像看见周部长是从小门往里进来。因为喝多了恍恍惚惚的,没敢打招呼。回到桌上继续喝,不知道是喝了第二杯还是第三杯,周部长就出来了。他出大门总得路过大厅,我正对着大门就看见了他,他笑着挥挥手就出门去了。这个桌上的人见我跟周部长如此熟,更敬重了我三分。本来都想着结束了,无奈桌上还有两个女生。她们这会儿才想起来还没跟这个刘大哥喝呢,这不扯吗?我们就打起了酒官司。
两个女生一开喝,真正激起了一桌子男子汉的斗志。大家就觉得原来喝进肚子里的全是水,这会儿刚喝到了酒。张大力提议为他终于出来喝一个,我们才知道他又是刚出来。我就说里面伙食太差,吃油腻的小心消化不了。强子就说想不到刘哥还挺善良,要跟我再单独来一杯。喝酒又不是喝药,我就跟他又来了一杯。
我一口气吃了三串羊肉才压制住了酒气,大力也想跟我再来一个,我就生气了。我说大力你不能这样,他说要不你随意我干?我就举起杯意思意思,他刚准备喝,就听得猛地想起了警笛。大力也没喝,咣当一下子就把杯子弄掉在地上。
我们都看他,大力脸红了。一个大男人!大力对大家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还不习惯。我一听警笛声就害怕,真丢人!”他站起来,我们也就顺驴下坡,散伙了。
尽管也有带车的,我怕一坐上车就把酒颠出来,坚持步行。沿着大街晃晃悠悠地走,脑子里全都是婉约派的词句,尤其以小晏的居多。什么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之类,烦不胜烦。我走走停停,希望再到那个地摊唱几遍《一无所有》,原来那个地摊也撤了。也就是说雨泽县再也没有一首暴露在月光底下的歌声可送往天庭了。
我抬起头来,看不见月亮。
还是往医院里走吧,我住在那个地方。
我都快走到医院了,警笛声咬着我屁股追了过来,一下子就超过了我。我看着远去的警车,咋跟救护车的声音没啥区别呢?我弄不懂警车能分多少种,但我断定那里肯定拉着人。又严打了吗?我听说十年前有一次严打,莫非严打也会十年来一次?
紧跟着还咬着好几辆小点儿的警车,它们也全都从我的身边呼啸而过。
我们雨泽县的治安一直特别好。因为我们雨泽县的气候好,空气好,吃东西还便宜。心情舒畅就不容易闹事,尽管那时候还没有提和谐社会。
周末,更不能呀?我就胡乱猜疑起来。我首先猜疑那几个南方来的大买卖家,一个包了百货,一个弄了个全县最大的家具市场,只卖木头家具。还有一个卖建材,是个温州来的,我弄不清是个小姑娘还是个小媳妇。再有几个开饭店的应该最安全,他们都整天忙着营业。
会不会是那个卖家具的呢?木头家具贵呀,我常常担心他卖不出去。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就是我们雨泽县新闻也天天播他,一个干干瘦瘦的四十多岁男子。我听说他特别好色,在我们雨泽县城勾引我们雨泽县本地的大姑娘。我早就把他列为危险人物,不止一次担心他会死于非命。
我当然不是瞎担心,我有根据。
因为,这家伙除了勾引大姑娘,还有点儿曹操那样的癖好。他还喜欢勾搭人家的小媳妇。
我不相信我们雨泽县男人会这么没种,竟然会允许自己的媳妇红杏出墙。我当时的直觉就是准这家伙出事儿了,不是被人砍杀,就是被人绑了票。
谁让他有钱,又是外地人呢?
明天我一定得把这个事儿弄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