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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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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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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予风华》连载

第八十二章 于姨

于姨因为这个事儿住院了,因为一个蔡名花。

就算她们都是一个科室的,那又怎样?她蔡名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蔡名花被判死刑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这样的痛苦不应该让于姨来承担!

她也不应该承担。那天张姐就说:“医院还会把死个人当成是回事儿?老于真是的,还晕过去了。她喜欢蔡名花,那也是一厢情愿。都玩了她那个宝贝儿子,她还心疼得晕过去了。要是换了我我恨还来不及呢,判她死刑应该解气才是!”

这个话就传出去,在我看于姨的时候于姨就跟我说了。我没在现场亲自听到张姐这样说,就安慰于姨,并且让她不要相信谣言。不要为这么一句话就影响本科同事之间的关系,可于姨还是老泪纵横。

“现在的干部咋能这样?连小姑娘也敢勾搭!蔡名花不是我姑娘,要是我姑娘我就能发现,还能出这个事儿?都是老蔡这个人太老实,把孩子惯的。”她喘着气,因为已经怀疑她就是中风。我不想听,劝她休息,可她说我又没办法阻止。

她接着说:“总会有些蛛丝马迹,老蔡两口子还做过买卖呢,这还看不出来?我看他们家同时还缺乏沟通,一个姑娘就这么白瞎了!你说这个周春风咋这缺德呢?看他大模大样的那个德行,比我们家老侯还能装。”

我让她休息一下,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杯水润润口,也不敢动她。她这个病最怕动。她面无表情着继续说:“那天演节目写大字,我也看着了,其实也不比你侯叔写得好哪儿去!就糊弄你们这些年轻人,把你们弄得迷迷糊糊的。你说,像我们这一辈人,只要有点文化,谁还不会写个毛笔字?看把他张狂的,摇头晃脑,写完了还站在那儿端详!就是端详也该是别人,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虚。小刘,你说这种货色咋还吃香呢?还差点儿没让他干上常委!”

说了这么一大堆,侯叔也跟着叹气。

可我觉得周部长这人不赖。另一方面,也怕勾起于姨更多的话,就没搭茬。

走到外面才发现,就在我呆在观察室的间隙,下雪了。

每年的这个季节基本上也开始下雪,可不知道怎么的,我就觉得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

于姨还在那儿保守治疗,可能正在等北京来的专家。她是脑卒中,说话都不利落了。可在那一年,开个颅可不是闹着玩的。整个市里全部医院只有三个做开颅的好医生,基本都在北京宣武进修过。

那一年做个开颅大概得有五分之四的样子是失败的,多数会死于术后感染。老侯对这个就非常重视,一定要请北京的专家。

就等,把北京的专家真就请来了。

请来北京专家那天雪已经停了,但路面非常滑。我不知道那一年请个专家患者家属得掏多少钱。那一年不像现在,都有个明码标价。

一个专家咋着也得给个三五千的,不然人家怎么会来?

现在简单了,只要肯出钱,什么专家都能请得到。

于姨被推进手术室,我非常着急。你说,这个于姨还有俩月就退休了,还弄了个这个病。我心里真担心于姨会因此撒手人寰,尽管我跟于姨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于是,我干完自己的活,也不管主任会咋说我,就一遍遍往手术室跑,打听手术进展情况和完成大概需要的时间。几个手术室的护士见我总在跟前晃悠,就吱吱喳喳的议论一会儿。其中一个就走出来问我跟于姨是啥亲戚。

其实,外面坐的候叔也纳闷呀。他虽然知道我是医院的,但不知道我在哪个科。侯叔跟我聊会儿天,他问我有没有对象,我说没有。他就以为于姨肯定给我介绍过对象。

侯叔说:“小刘,别着急,没事儿。这是北大医院最知名的专家,他们总做这样的手术。你也别难过,还是回科里上班去吧。看得出你这人有良心,还这么惦记你于姨。这都是你于姨心眼好,热心肠,她最喜欢关心你们这些年轻人。小刘,你于姨给你介绍的对象,你们处了多长时间?嗨,都是缘分!你说你于姨,咋就那么喜欢小蔡呢?她们科的小蔡我也见过,也没看出是这样的人呀?我做了多少年的政治思想工作,也没看出来小蔡会是这样。人呀,越变越不可理喻了!”

我知道侯叔只是在自言自语。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在某些时候只是喜欢自言自语,以此来缓解内心的压力。我就应付着说了几句,以上厕所为名还是暂时离开侯叔一会儿。这个岁数的人话忒多,尽管他是个够级别的干部。

我就碰见了赵主任。他叫住我,非要跟我说几句。

赵主任问我:“干啥去了?你咋从手术室出来呢?有亲戚在这儿做手术?”

我说不是。

他说:“不会是看老于吧?没听说你跟她有啥亲戚。”

我不好意思了,但没有否定。都是同事,看看她又能咋的?关心同事也是领导一直要求的,就是去看她了!我说:“赵主任我就是去看于姨了。我听说这个手术风险挺大,心里惦记着。”

老赵说:“你惦记她干啥?她有人惦记,你又不是她儿子。说起这个事儿我就闹心。你说这个老于,一厢情愿的相中了蔡名花,要把蔡名花介绍给自己的儿子!你说,她还动真感情了。这年头,谁动真感情谁受伤,这是真理!小刘,你看看我,凭啥把我弄到后勤呀?好歹我还是个办公室主任,弄到后勤啥职也没给我任,我混来混去的还成了白丁了!上哪儿说理去?我老赵也革命这么多年了,在部队就干到了营级,咋还让我成了白丁了?说什么待遇不变,待遇又管个屁用?你说说你说说,这好说不好听呀,我又没犯啥错误。我只是按照我看见的说了,他们公安局就没办过错案吗?他们说的话就能保证句句都是真理?这就是腐败!根儿在院长身上。院长想安排小林,这是个机会!”

我赶紧示意他别这么说话,心说你啥也不怕,我还怕呢。哪天人们把我跟你扯到一趟线上了,这辈子在医院说不定也就完了。他哈哈的笑了,就往外掏烟。他掏出的是石林,这个烟十块钱一盒。平时大家只是抽几毛钱的官厅或者一块多钱的山海关或者,北戴河。我赶紧接过一支,这烟好抽,平时谁舍得买这烟。

话题就转移到烟上。老赵说:“小刘通过周部长这件事我可转变了观念,学会了逆向思维。好人你往坏了想,坏人你往好了想,就不会出大错。就像吸烟。总号召戒烟戒烟的,戒不了。你买好的呀,你一想抽一支烟就五毛钱,比他妈的一盒官厅都贵,我不信你就不心疼。你一心疼还舍得一根一根的瞎抽吗?这个烟自然就抽得少了,慢慢没瘾也就戒了。对不对?并且,面子还好看。你往外一递烟,刺棱一下,是石林的,一支烟五毛。那是啥感觉?办事印象就会深刻,指定深刻!”

我想了想,就赞同了他的观点。

我们就这样神聊,尿也忘了撒。他一看表发现快下班了,就一起往外走。我一聊一走神就忘了我得看于姨,只想着赶紧的下班去喂肚子。我们正走就听后面叫着闪开,我们俩回过头来,是护士们推着于姨出来了。可能还是得住观察室。

我走上前问候叔,侯叔高兴:“小刘,谢谢你还想着。非常成功,非常成功。小刘,走,跟我们一块去饭店。都准备好了,你先帮着护士们推推车,我上去等等外科主任。”他也没听我咋回答,就把车子主推给了我。赵主任笑了,他看着我说:“小刘好好干,老侯跟院长关系铁,你就快升主任了!”这个老赵!我招他惹他了?他咋谁都咬?这个话当着大庭广众一说,就会有人整我。

可我又没法跟他分争什么。

下午我带着酒气上班,主任就对我说:“小刘会来事儿了!不过,你于姨马上退了,你这个会来事儿晚了一点儿。老侯虽然跟院长关系不错,可有句话叫做人走茶凉。老于不在医院上班他们的关系就会差上一层。老侯呀,听说已经退二线了。”

我带着酒劲儿,就对主任说:“你啥意思呀?比我大了十几岁,说的话咋像个孩子?你说的话,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拉的屎,一点味儿都没有!”

他急了,他是主任耶!主任都是有尊严的!

他说:“你牛逼啥刘兴平?你上个大学就牛逼了?就算你是个硕士,在这个科也是我说的算。只要你在这个科,你就永远是我的手下!刘兴平,上个大学没啥了不起。”

我对他说:“是没啥了不起!可你也想上着,就是没考上!主任,估计这辈子你是考不上大学了,听说你有个儿子也继承了您的光荣传统!”

主任最怕别人说他的儿子。因为,到那年为止,他儿子还基本上就是个小混混。

主任把一杯水直接泼向我,我一躲就泼了一个正进屋准备拉架的工人的一身。这个工人前几天刚被主任训斥过,我就拉着这个工人对主任说去找院长。这个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正有气没处出呢,就跟我往外走。反正有我顶着,他怕啥?这时候陆续来上班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拦着我,一派拦着主任。

正僵持着,谁也不想服软,就听到外面大声嚷嚷喊着有没有人。主任给我们科的一个工人使了个眼色,这个人出去马上就回来说:“主任,是收破烂的,问咱们堆在外面的玻璃卖不卖。还有主任,破纸箱子也有一大堆了,都卖了吧!”

我们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所有的矛盾都不了了之了。我也不去找什么院长了,就帮着主任一起看称。这一次不算坏,共卖了一百多块钱。我就问主任原来卖的加一块能有多少,主任说差不多有三百了。三百块乖乖,真的可以带着大伙儿大搓一顿了。

主任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兴平,今儿个中午你喝过酒了,晚上就别弄了。咱们改天再弄好不好?”

我看着几个馋鬼正眼巴巴地看我,知道晚上不去就得得罪人。再说,我因为很久没咋喝酒,乍一喝就觉得非常迷恋。于是,我也力主就晚上喝酒去。

喝完酒回到医院已经很晚,我也没去跳舞,我也忘了姚姐。回到医院我就去观察室看一眼于姨,侯叔在陪床。这时候于姨已经醒了过来,头上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我看看于姨,于姨对我眨眨眼,她流了泪。我就赶紧地离开了于姨的视线。

“小刘,听说在市里就是你照顾你于姨的?刚才大伙都说了,在法庭你挨着你于姨坐着。多亏了你,我真得谢谢你。”侯叔说。

我又能帮啥忙?在这个医院我总是觉得自己是个边缘人,这一回让人家感觉到有了点儿用处,内心就激动。又加上喝了点儿酒,我就吸溜了好几下。掩饰的擦擦鼻涕和眼泪,我就赶紧出了观察室。反正看样子于姨应该没大事儿,至少生命应该没问题。人家请的是北京来的专家。

可我怎么能够平静下来?我往宿舍走,心里不知道都是啥滋味。于姨看差人,我何尝又没看差人?我还把周春风当成了崇拜的偶像,天天练字的时候总是在想他的一勾一提一撇一捺。我还把如果能写成他那样的一手好字当作了自己近两年之内的奋斗目标。

姚姐站在走廊上,我一下子醒来。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宿舍她都敢来?

“刘兴平。”姚姐看见我,说。

我四周一看没人才把心放在肚子里,用手示意她别说话,迅速打开房门让她进去。我的心真的快跳出来了,这个娘们儿咋这胆大?医院是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个个都是猴子变的。一句话都能惹动起上千条联想,她怎么还敢来我们宿舍?

姚姐坐在我的床边,满眼睛里都是泪。她死死地看着我,吸溜吸溜地说:“刘兴平,你真行。我都想变成那个于姨了!我都想变成一瓶子白酒了!”

我就笑了,拍拍她的脑袋瓜:“傻丫头,不至于吧?”

她也笑了,攥着我手:“我要是个丫头就不会这样了!还傻丫头呢,都快成老太婆了。兴平,我是认真的。我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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