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住着单身,思想就比较单纯。我不知道为什么住单身思想就会单纯,那个疯子尼采一辈子都在住单身,还是个哲学家,也没有单纯。只是,我确实很单纯,因为我一直是单身。
单纯的第一个表现就是无法面对单位里出的这些个鸟事,男女性事事件中有几个人跟我关系还不错。尤其是,某其人开个玩笑还脸红呢,咋也是郑高破鞋之一。更为严重的是我不理解,蔡名花咋还跟郑高有了一腿。更弄不清楚的是,是蔡名花为啥要弄这两支药。
流产的事儿,我更不相信。
尽管那次见着急诊主任我就怀疑了,那个砒霜应该是跟医药有关系的内部人弄出去的,可还是没咋往医院联系。
但是,蔡名花又弄了两支药,我就怀疑了。
左思右想,心里面毛骨悚然。几乎就是一刹那,我一下怀疑上了周春风跟蔡名花有事儿!
为什么呢?
周春风给蔡名花介绍对象,没理由介绍不成嘛。郎有情妾有意,算个鸟事?蔡名花没有理由连跟秘书的正式约会都没能完成。秘书又不是总统,整天日理万机的没时间。周春风给蔡名花介绍不成对象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他自己惦记着她!
这么一想我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假如,周春风勾搭了蔡名花,两个人成了破鞋关系,就有可能制造出谋杀。
蔡名花弄药的谜团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开始睡不着觉,因为这样的话我没法对任何一个人说。同时连我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蔡名花会跟着周春风,并且跟周春风一起谋杀了李静雪!
我没心情喝酒,觉也明显的少了。那些婉约书都扔在了一边,天天都祈祷但愿自己的推测是假的。
怎么会是蔡名花呢?她是一个多么单纯的孩子,说话也直来直去的。
蔡名花被抓进去总也不放的第六天,医院里见着我的人就都说我气色不好。尤其是张姐,直安慰我不要为一个小贾把自己弄成一个笑话。张姐说:“小刘,锻炼去!现在天越来越冷了,锻炼去!你看看别人,都是蹲秋膘呢,个个都胖了。你咋上秋还瘦了呢?锻炼去。要不的早上我去你们宿舍找你,咱们俩一块跑跑步?没事,怕啥,我比你大十多岁呢。”我心想还是免了吧。张姐不怕啥,我怕。
但我听从了张姐的建议,立即就行动起来,开始了晨练。我从医院宿舍跑到县城边的河边,再比划一会儿太极拳,然后回来就到饭点儿了。简单洗漱完毕吃了饭,正好上班。
晨练让我正常起来,我能吃了,晚上不再失眠。同时,从晨练的第一天我就交往上了一个人,他就是公安局的政委老潘。老潘坚持晨练已经数十年如一日了,一直在河边上。我去了他就跟我打招呼,他看我这套太极拳打得如此业余,就忍不住乐。他说他早就不打太极拳了,改练了太极剑。他太极剑都练了好几年了。于是,他答应第二天把他原来经常练的太极拳的书送给我。
我俩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
他知道我是县医院的,就在锻炼的间隙,向我详细询问蔡名花。我当时还没有那个觉悟,还对蔡名花、也是对自己存在侥幸心理。万一推断错了、蔡名花出来后又知道了,我该咋面对她呀?毕竟她是老蔡的女儿。
我说的都是好话,还谈到蔡名花在医院正受到重视,当什么工会的一个委员,是入党积极分子。老潘笑着只是倾听,等我把话说完他才发表意见。
老潘说:“小刘,一看你就特别单纯。是不是出了校门就是单位,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咋没遇到过挫折呢?我对象都黄了若干个了。
老潘笑了。老潘一笑就忍不住捂一下右侧,胸的右侧。那是肝脏的位置。
我问老潘:“潘叔,您咋老捂肝脏那个位置呢?是不是不舒服呀?”
老潘轻松地说:“没事儿,没事儿。前几年检查说什么酒精肝,没事儿。小刘,我们这个工作性质,总免不了喝酒。以后好了,再过半年我就退休了。不喝酒就没事儿,这个动作是我的习惯动作。咱当兵的出身,没那么金贵。小刘,你再说说蔡名花。”
我晨练就是不想寻思蔡名花,没想到认识了老潘,天天都得提蔡名花。我不知道因为天天提蔡名花竟会使我真正地减轻压力,反正我回到单位一点儿也不想提什么蔡名花。自从蔡名花出了事儿老蔡也见不着了,我也没有再想见老蔡的欲望。李静雪被断定是他杀,县城人都知道。
跟我晨练的那段时间同时的还有,县城里开始恐慌起来。谣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始,迅速蔓延开来。说什么有一个专门抢劫的蒙汗药团伙,抽冷子就把人麻翻,李静雪只是其中一个。说还有呢,就是没死人,公安局不敢公开。一时间人心惶惶,比在我等待世界末日的日子还要恐慌。世界末日毕竟比这个蒙汗药虚拟一些。
尤其是小姑娘,天一黑就不敢上街了。
铁道边李静雪遇害的地方加了个护栏和岗楼。岗楼里面站上了人,在火车没过来之前就把护栏放下来禁止行人通过。县电视台也加强了交通安全教育,天天都有一个专题讲交通问题。我偶尔的看看电视都能碰上这个节目,问问才知如此。
这个时期就该任命周春风了。因为案子竟然出现了转折,不再是一起平平常常的车祸。李静雪成了受害人,对周春风就不能不有所考虑。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事儿跟周春风有关,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张大力肯定就是凶手。在没有抓住张大力之前,一切都需要慎重。然而,对周春风又不能没有个交代。折中一下,就任命周春风为宣传部的代部长,至于常委吗暂时就不要提了。周春风也表示了理解。
岂止是理解呢?他吓都要吓死了。这一个劫难他都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去。事发又是这么突然,没想到真还能测出来。他以为连投砒霜那个事儿都能过去了,这个事儿还能是个事儿吗?后悔当年学什么文科,思维就缺少了理工科的逻辑性。
他还以为,连他出门处理这个李静雪都那么顺利的过去了,咋还能再出来个仪器呢?科学技术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好。现代不好,要是古代都纳过来也就算了。要是古代蔡名花也不敢这么折腾呀。古代,既能保住了李静雪,也毫发无损蔡名花。可现代就是现代,咋想都没用。蔡名花不跟他他也没辙,他要是想着拥有蔡名花他就得冒必须冒的风险。是福不用忙是祸躲不过,也只能静观其变,听天由命。
蔡名花在里面呆着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不能出面也不敢找别人出面,他害怕弄巧成拙。虽然还没有再找他,他也知道自己插翅难飞。他多希望能有一个人找到张大力,把他弄死呀。找人弄死张大力就成了他的第一等大事。
只要这个张大力一死,那就啥都好说了。
可上哪儿去找张大力呢?
尽管晨练我总跟老潘在一起,但人家毕竟是公安局的领导,也不能啥事都对我说。我在大街上看见了对张大力的通缉令,老潘才告诉我这是蔡名花招供的,他不相信。老潘以他在公安局这么多年的经验对我说:“小刘你记着,所有的不合常识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假的。我不管你跟蔡名花关系咋样,我这话都搁在这儿。这么多天我反复寻思这个事儿,蔡名花说的这个张大力就是撒谎!她不过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这些天我寻思呀寻思,越寻思越明白了。小刘,李静雪不会白死,她会找回公道。”然后呢他就跟我说起现在的干部,说不正之风。尤其对搞破鞋深恶痛疾。你说,老潘还是个老干部呢,激动了就说脏话。
老潘说:“小刘你就听听,听听啊。现在是什么鸡巴玩意儿呀,搞破鞋还弄了个好词,什么情人!说什么找一个爱我的人做老婆,找一个我爱的人做情人,什么鸡巴玩意儿呀!都该枪毙!就是腐败弄的,没人管,光教育顶个屁。你看文革谁敢搞一个试试?搞情人得花钱,一个单位能挣多少钱,还要养家糊口。能搞得起情人的基本都是贪官!这都是惯的,没人管。小刘你不知道,那会儿,就那会儿,连使个公家信封都得寻思寻思,赚这个公家便宜合适不合适!现在人哪有心呀,可着劲儿的往自己腰包里搂。把个贪污还弄成是国有资产流失,把个下降还说成是负增长!什么鸡巴玩意儿!”
这些话,太那个了吧?他一个公安局的政委。我就劝说他:“潘叔,您这话可能太偏激了。好的总是占大多数。”
老潘笑了,看着我,摇摇头。然后他就开始练剑,一边练一边使劲儿。
我承认只是在认识了老潘之后我才在思想上有了思考的进步,原来的哲学书真的都是纸上谈兵。现实还有更多的问题,可这,跟我又有啥关系?
老潘这个人话多,我不知道他只是对我话多。我们在一起练了也就一个多礼拜吧,我就有点儿烦。他说的话我基本都能背了,一个老愤青。我知道他在单位肯定不会如此,他在单位要是还如此,他就不可能当上政委。一方面我以他能把我这个狗屁不是的小人物当成是忘年交感到为荣,另一方面又不知道咋控制他那肝火过旺的聊天。这个,对他身体恐怕是没有好处。我总是在倾听完了他的演讲之后委婉的向他建议,发火不利于养生。
“可我不是天天都得面对吗,我又不是一个死人!”他说,这句话常常是他最后的总结。总结完了他才练剑,练完剑就不交一语,挥挥手就告别叮嘱明天这个地方再见。
我记得,不会比一个礼拜的时间更长吧,我就没再见老潘来晨练。
这闪了我够呛。
尽管我很烦,可我也没太烦。一下子空落落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我刚习惯被人指导,把个24式刚弄明白。我还不懂太极的要领,也没有感觉到气感。我只好带着书,照猫画虎,对不对也只有天知道了。
我用太极拳来平静自己,整个县医院都乱糟糟的。那些小媳妇们都在张罗着往外调,剩下那个姑娘也跟对象吹了。全院都在异口同声讨伐郑高,人前人后没有一个说他好的。这小子肯定回不来了,他托谁都不好使,他惹了众怒。就算是进入到开放年代,兔子也还不吃窝边草呢。就算雨泽县不方便,整个流氓事儿去市里呗。市里的歌厅多了去了,还不够他忙活的?就这怂,害的我们多少个兄弟都没法见面,见面了都不敢提自己的媳妇。这个事儿咋着也得过个年巴的才能被淡忘。
这一段时间,整个雨泽县也一样都是乱糟糟的。公安局里的、还是法制科的,让人杀了。各种各样的版本都在社会上流传,自然也有怀疑周春风的。周春风的压力大,有关领导的压力更大。在没有抓到张大力之前就提高了那么一点周春风的上镜率,我们医院的同事不止一个对我说。什么意思呢?
我有一回跟张姐探讨这个问题,想听听她的看法。
刚代上一个部长马上又要成为嫌疑犯,这可是政治问题。张姐很严肃:“小刘,现在任用干部少了群众监督这一块,跟我老爸他们那会儿不一样了。群众也就懒得监督,知道监督了也没大用。这要是有群众监督,还监督不出来个蛛丝马迹?这个事儿要是一联系,我就觉得很可能这个周春风跟蔡名花搞破鞋。药是蔡名花给了周春风,周春风就把自己的老婆弄死了。就是这么回事儿,没跑!”
王姐就赶紧打手势,这边上还有患者呢。人命关天,哪能这么胡说八道的?我就后悔。跟张姐探讨个屁,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这个老套的干部子弟整天想着阴暗面,对周春风一向都看不惯。她要是一联系,还能联系出好事?连提溜裤子还怕飞进去苍蝇呢!
我就用云手,边走路边用了几个云手。单位里的人都瞅着我笑,他们哪儿知道我早已经心急如焚。张姐的话也跟我私下的推论暗合,又是我最不愿意相信的。
也许,之所以提高点儿周春风的上镜率,也是因为,有关领导一样最不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