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千金值,堪比羞花闭月颜。心乍冷时人意暖,莫遣佳人缓。
暖风吹绿赛江南,肤脂小清寒。若是能得春风眷,人间天外天。
花在春风怀中,那是恣意的娇艳;花得了春风的眷恋,那娇艳就不再是随风落水委尘寰。星河灿烂,细语缠绵,光阴无限。
蔡名花就觉得,踏实了。
这么一踏实,蔡名花就入睡了。
蔡名花以为明天早起回去也不迟,周春风带着车呢。
周春风不踏实。
周春风害怕李静雪把电话打到单位。
看着蔡名花入睡,周春风就小声地给李静雪打了一个电话。
李静雪说:“在哪儿呢?咋还不回家?我刚才给你们单位打电话,你们单位说你没值班。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怕你身边有人不方便,以为我总管着你。咋的,又出去喝酒了?你少喝点儿,早点儿回来。”
周春风说:“要不,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我喝着酒,开车呢。”
李静雪:“那可不行!喝酒又咋了,喝酒开车感觉更好。喝酒开车,你又不是头一次,咋今天就能例外?你到底跟谁在一起呀,谁这么胆儿肥?你把电话给他,我看还收拾不了他了呢!你把电话跟他,我问问是谁,谁让我们家春风喝了这么多酒,连车都开不了了?”
每一回,李静雪这么一咋呼,周春风就会把电话给个人,也是验证一下。可每一回跟这一回不一样。
周春风脑子飞快着,知道不回家会惹更大的麻烦。以李静雪的这个性格,她一定会刨刨根,挨着个儿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通电话。这个事儿就有可能暴露,还有可能牵扯出更多的事儿。李静雪这个人,他可惹不起。
周春风说:“别闹了,我马上回去。半个小时就到家。”
李静雪:“这还差不多!你开车慢点儿,这喝了酒了。”
周春风答应着,挂了电话。
写到这里我就想,这个禁止酒驾的法律真的应该早一点儿出台。你说,就那一年,连在公安局上班的李静雪也没有这个意识。咱们不说酒驾有多危险,就是单论这一天,把个蔡名花从热呼啦啦的被窝里拽起来,并且因为是李静雪的缘故,就制造了本质的不和谐。我也不扯淡了,咱们继续接着往下说。
周春风打开灯,以军人的速度穿好了衣服,扒拉蔡名花。蔡名花睡眼惺忪的:“天亮了吗?我觉着刚睡着呢!”
周春风:“起来,快起来。咱们回县里。”
蔡名花以为天亮了,就赶紧穿衣服。穿好了衣服一看表,才十一点。
蔡名花说:“你神经病呀!”
周春风说:“快走,有急事儿。我去车上等你!”
蔡名花听她老爸说过,她爸小时候只有最高指示之类的才能这么干。不管几点钟大喇叭招呼大家伙儿去听广播,然后还敲锣打鼓搞游行。
不过她也来不及再多想。
周春风是领导干部,必是县里面有急事儿!
啥急事儿呢?换届还要等些日子,部长的身体还很棒。宣传工作听周春风说也都落实到位了。就算没到位也不能半夜三更去宣传,毕竟不是“她爸小时候”。有突发案件找公安,贴反动标语有巡逻车,到底啥急事儿呢?这么累。
他不累吗?
路上,蔡名花就一次次盘问。
周春风嗯啊了半天,也编不出个理由。以周春风的智商,哄弄一下蔡名花的水平还是有的。无奈他现在的脑子缺氧,啥说辞也想不出。刚才不仅仅耗费体力,更是耗费脑力。那随口而出的甜言蜜语不是随便就可以迸发出来的,需要智慧,并且是紧急智慧。
周春风实在抵挡不住了,就说了实话。
原子弹爆炸了。
蔡名花不能容忍弄了这么长时间,好几回呢,还抵不住他老婆的一个电话!别他妈的扯淡了,自己就是一个玩偶!蔡名花就是在这一刻决定了以攻为守。要守住自己在周春风心里的阵地,只有不断的进攻。她必须彻底俘虏周春风,她和周春风的关系才能彻底的固定下来。为了这个,必须把李静雪这个钉子拔掉!
蔡名花说:“你看着办吧!”就不再说话了。蔡名花害怕连说话都会消耗她仇恨的深度和广度。她需要这种仇恨聚集起的巨大能量,只有这样才能为她打拼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仇恨的力量是最强大的。一个人很容易忘掉一个恩人,却不容易忘掉一个仇人,这是真理。这也像一个人借钱,借出去的钱容易记,借进来的钱必须拿个小本本,不然就忘了。
蔡名花也就这么一路上不再跟周春风说一句话。周春风呢,知道自己错了。知道错也没办法,不这样也许更错。周春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默默地开车。
我第二天惦记着蔡名花喝醉酒的事儿。我以为蔡名花就是在她那个生小孩的同学那儿喝醉了酒,骂的是开黑车的司机。还原到第二天,我就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掺合在一起说。我的脑子也乱。不过,不管咋乱,我还是能记住是哪一天。
我在制剂室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我负责配药。
那天弄大输液,蒸馏水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够量。我对主任说去趟门诊,主任问我干啥去。我心说你咋那么多的废话呢,这又没耽误工作。“撒尿!”我说。制剂室那帮人就笑。主任说就在制剂室撒,甭想脱岗。我说:“我怕污染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是少排泄的为好。何况,保不齐我还会抛点儿重物!”要说主任是猪脑子呢,他问:“重物,啥呀?”我说:“屎!”众人又笑了。我不管主任的脸是紫茄子还是胡萝卜,就摇摇摆摆地走了。
我这个人其实很无聊,还大学生呢!狗屁!现眼!
主任说:“我找院长去!”他说这话时我都快到门诊了。我笑,这个主任咋像个孩子,没事儿就要找院长。院长会说我啥呢?每一次我闯祸,院长总会大度地说:“兴平,我理解你!不过你得慢慢等。我这刚当上院长,人事变动还要尊重政委。没关系,很快就会给你变动变动。你弄个主任,也好搞对象呀。这事儿,我记着呢,以后不兴这样了!”院长这么一说,我就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个官迷,这么干也不是为了引起谁注意。可我就是这么个狗脾气,没几天就忘。阿弥陀佛,但愿主任这次别去找院长,我还正等着评职称呢!
这时也刚上班没几分钟,收费处就排起了长队。我刚到收费处想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就见着王主任那一张大方脸。
王主任大声说:“嗨,小刘!你快上宿舍去叫蔡名花。这都成人粥了,她咋还没下来呢?(看看表)都十五分钟了!这丫头,看我不扣她奖金!”
我赶紧往宿舍跑去叫蔡名花。一边跑我还一边想,“谁合适呢?这个老蔡,也不着个急。丫头这么大了,还没个对象。同学那儿请了个满月就销了她大半夜的愁,连上班都耽误了!”
我咚咚咚使劲儿敲门,蔡名花的呼噜还真不小,我在门外都听见了。我脸上这个烧呀,替她害臊。你说,一个姑娘,咋能喝这么多的酒?我哪儿知道她是累的呀,我寻思她喝酒喝高了呢。
我就想,就头天晚上,我喝了那么多也没像她这样。
我喊:“蔡名花!蔡名花!”真是愁人。
把个下夜班的护士吵出了宿舍。她说:“你咋这么讨厌呀,还让不让人睡觉?”
我说:“你踹踹门,要不的蔡名花醒不了!”
护士说:“老刘,你劲儿大,你咋不踹呢?叫蔡名花干啥?”
我说:“她们科长正在门诊替她班呢,那队排的有二里地!”
护士说:“净扯,门诊才多大呀,还能排出二里地去?你踹吧,我回屋睡觉去了。”
我急了。我说:“求你了姑奶奶,我踹门性质就不同了。我是个男的,我们主任又天天盯着给我穿小鞋。你一个女的谁说也没事儿。咱得把蔡名花弄起来,她们科长要扣她这个月的奖金呢!”
护士只一脚,好悬没把门踹碎了。门板那个高跟鞋踹出来的坑都要杀到底儿了。我竖起大拇指,她就轻轻的一笑,回屋了。
这一声踹门的巨响终于踹醒了蔡名花,蔡名花衣冠不整的开了门,一见是我。
“刘大哥,啥事儿呀。”一脸的不高兴。
我说:“蔡名花,你们科长急了,正在替你的班。门诊收费处前面排起了长队。你赶紧下去吧,要是院长看见就麻烦了!”
蔡名花懒懒地说:“院长又能咋的,谁怕他?”要关门。我急了,不让她关门。我怕她耍小性子。
我说:“蔡名花,王科长要扣你奖金。别闹了,听大叔的话!”我这么说基本上都是为了哄她高兴,她果然笑了。
“告诉我们科长我马上下去。刘大哥,每回叫你大叔你都急,害得我只是在私下里叫。以后我能在人多的地方叫你大叔了,是不是?”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往外走,沿着走廊。
我边走边对蔡名花说:“爱咋叫咋叫吧,反正我一直管你爸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