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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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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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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予风华》连载

第八十一章 庭审

我最感到最意外的是我自己。

这么一个整天一本正经的家伙,也搞破鞋了。

当然时髦点儿的说法是弄了个情人,可本质上的说法就是这。

星期天我厮混到很晚才回宿舍,就把萨特看了一遍又一遍。也许我们中国人和法国人的气质相近吧?也同样是沦陷的大国并且盛产奸细。

我一下子就没有办法再义正词严,晚上出去跳舞也变得纠结。一方面我很想思考,另一方面我怕姚姐等我。

我更怕姚姐会来宿舍里找我。

我真的不想继续发展,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姚姐也不能整天就跳舞吧?

要是我提醒,她也很有智慧,一下子就也能说到痛处。说到痛处也就能清醒了,我们俩多少也都有点文化,不至于像某类人那样混不拉叽的胡搅。那样也许就真的,能跟姚姐撇清了。

可我不想。

再说我也很留恋。

才知道这个滋味其实也挺难受。

真的,我无法把自己等同于一般性动物。

既然高等了,就要有那么点儿的道德感。

这算什么,难道寂寞就是寂寞最好的通行证?

就这么拖拖拉拉,一句关键词也不敢说。让日子随波逐流,自由发展,还要欢天喜地。有时候把思想给弄丢了,欢天喜地也就非常真实着存在。想那么多干啥?想多了也许失去的更多。

浑浑噩噩的,就进了冬天。该穿羽绒服了。

这个冬天不再冷,因为羽绒服是姚姐给买的。

她还时不时的给我买点儿其他东西,花的都是姐夫的钱。

我确实是帮着姐夫照顾姐姐了,只不过有点儿过。

仅仅是有点儿过吗?我晚上经常失眠,拷问自己。

有一天,我刚坐下来,主任就对我说:“小刘,明天去市里旁听去吧!咱们医院得去几个人,也受受教育。财务科去的人多点儿,咱们科就你去吧。你这个人平时总爱唧唧歪歪的,感想特别多。你也感想感想,听听这个蔡名花到底是啥样的好人!”

“这么快吗?我寻思得年后了。”我有点儿吃惊。

主任,看着我。我咋就觉得有那么点儿不怀好意呢。他说:“刘兴平,你是不是心疼蔡名花呀?咱们科这几个小伙子也全都这么想,还唉声叹气的。我还真就纳了闷了。我看就是共产主义品德教育没跟上,脑子都乱了,好歹不知是非不明。怎么能对蔡名花感到可惜呢?这样对李静雪不公平!蔡名花,还有周春风,全都是罪大恶极。他们俩全都是民愤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你瞧好吧,准是都判死刑,一个也跑不了。这就是搞破鞋的下场!”

主任义愤填膺地说着蔡名花,就像是一万根钢针扎着我的心。我还真是嗔心,心里不得劲儿。干完自己的活我就赶紧找了个理由去了门诊,看看张姐。

自从蔡名花分配到县医院,总上收费处转悠也成了我的痼疾。这个病,一时半会儿还真就好不了了。

就是没啥事,我也管不住自己的脚步,总想着去门诊。去看看收费处里的人都干些啥。

张姐说:“小刘是让你也去吗,你说你能代表谁?我刚才听办公室新上来的主任小林说,制剂室通知了你。我也去。财务科我跟于姨一起去。你说现在真民主了,还让旁听上了。我还是头一次去法庭呢。不过,你听说了吗?法院院长腐败了,刚给弄下去。”

我最近啥也不关心,也就没问。我只是跟她核准了第二天走的时间,在什么地方集合,坐我们医院的哪辆破车。我问明白了就走,可我不想回制剂室。

我就看看姚姐有没有出门诊,姚姐正出门诊。她给患者看病,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我进去就影响了情绪。医生确实都经过了千锤百炼。

把患者们都弄走了,我一看表也快十一点半了。

姚姐边洗手边对我说:“你咋不好好上班呢,来这儿干啥?医院里的细菌最多,都是病人。我们干这行躲也躲不了了,你干嘛非赶着人多来瞎捣乱?再说,医院里的人全都鬼精鬼精的,可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们俩的关系。”

我点点头,没话找话地对她说:“姚姐,明天你去吗?”

姚姐说:“啥呀就问我去不去?我没听明白。”

我说:“就是在市里中法,审蔡名花周春风。”

姚姐不耐烦地说:“去那地方干啥?没事吃饱了撑的。也就是找几个闲人去吧,我们可没这功夫。你去?”

我回答道:“嗯呀。我去。用不用给你捎点儿东西回来?”

姚姐扑哧乐了。她剜了我一眼,里面有万种风情:“不用!就你那点儿钱,还是留着将来娶媳妇吧。不过,你要是有时间,可以逛逛书店,给我捎回来几本新出版的专业书。你会买吗?”

我点着头说:“小菜一碟。别忘了我也是医学院毕业的。”

姚姐一撇完嘴,我就赶紧出来了。你说这种不清不混的关系我还真,咋说呢。我都为自己脸红。

法庭气氛很严肃,我就看到了李维信。

李维信跟李静雪长得很像。

但是,作为女人的李静雪长这个模样很一般。而作为男人的李维信,长这个模样就很有味道了。简直是特别有味道。

造物主并不能严格地按照男女应该的模样去创造,也就都马马虎虎吧。

把两个被告人弄上来时我觉出了心酸,因为这个周春风竟然花白了头发。他才多大呀,咋就连头发也花白了呢?

我没看出蔡名花有什么变化。只是,她特别严肃。

我观察到一个细节,就是周春风一直躲避着蔡名花的目光。

而蔡名花呢,她的眼睛一直追着周春风的脸。

这样一个细节使我明白,周春风肯定是后悔了。

果然,在周春风陈述时他只是说后悔,对不起自己的结发妻子。他说出后悔时我就看见蔡名花的眼泪,一下子就流满了全脸。

蔡名花就用带着手铐的手擦眼泪。

那一年,咋不把手铐子暂时性的先松开呢。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跑掉。

问到蔡名花,蔡名花回答不后悔。并且她还加上了一句:“就是重新选择,我也会这么做。除非周春风跟李静雪能马上离婚。”

李维信就激动了,说了一大堆本案之外的话题,被法官制止。

整个庭审没有一点悬念,叙述事实也都特别清楚。好像刚刚开始就进入了法庭辩论,我的思想开始溜号。

我没听那些你来我往的废话。因为这些话,也许他们早就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了。我知道必然的结果也就不关心他们都咋说。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去张望蔡名花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不管怎么说,我心里都是十分舍不得让蔡名花走向绝路。

蔡名花只是哭。我知道她的哭,不只是因为害怕。

就是在蔡名花哭的过程中她依然在用眼睛搜寻着周春风,而周春风一直躲避着蔡名花的目光。

这就让我更加难受,我就迷糊着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

既然都肯为了“爱”而一次次下狠手,怎么就不能再看她一眼呢?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可以这样,在共同面对的死亡里一定要分明、甚至,痛恨?

只是在周春风的问题上有了点儿障碍。

周春风找的辩护人挺厉害,差点儿把周春风弄成了从犯。

幸亏李维信非常明白,他发言时说了一堆特别经典的话:“法官同志,请您注意一下这样的事实:蔡名花的狠毒到底是根源于谁?我们从医院同志的证言证词中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蔡名花是一个好同志。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绝对不可能一下子就学会恶毒,又能如此伪装!整个事件的经过应该就是这样,周春风这个道德败坏的衣冠禽兽最初引诱了甚至是诱奸、乃至强奸了蔡名花,尽管这一点蔡名花不肯说。这也恰恰说明蔡名花对感情的纯正。一个郑高说明不了蔡名花对周春风的感情。”

法官就问:“李维信,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李维信接着说:“就整个案件发展到如此地步来看,主要犯罪人,我认为就是周春风。即使不把蔡名花判死刑,我都没意见。”

法官说:“请你简短点儿,直接说明你的意见。蔡名花已经定论,你就别管了。你只说周春风!”

李维信一字一顿地说:“他必须死!他太恶劣了。这两个女人都是他害死的,他怎么还可能成为从犯呢?请对方的律师注意这个问题的前提,必须从根源上来分析判断,才能真正对被害人公正。周春风作为国家干部,既没有责任感也没有受最起码的道德约束。我妹妹的性格我知道。”他就哭了,掏出手帕擦眼泪,狠狠地加上了一句:“如果我妹妹知道他在外面搞破鞋,他就是想过我妹妹也绝对不会再跟他过!还能连个婚都离不成?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他还有脸请律师呢!”

法庭里就有了一些骚动,谁也没想到李维信会说这么一大通话。法官就宣布休庭十五分钟。

宣布要开始宣判的时候我看见于姨的脸一下子变得蜡黄蜡黄的,就赶紧搀着她悄悄地退出了现场。

我就不知道有没有记者也来采访,反正我们还没有走出,法庭就散了。我就听到了是判处这两个人死刑立即执行。

我知道他们俩的日子马上就要彻底结束了。

可我,就是在听到人们哄嚷着都判了死刑时,我自己的心里却是狂跳不已。好像这样的话,竟然是对着我说的。

看到于姨身体那样,我们谁也没好意思张罗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县医院。大家把于姨送进急诊,先做观察,就各自回去找吃的。这时候的中午已经不能说刚到中午了,已经过了饭点。

我们这几个人在医院里面晃荡着,也就很扎眼。就有相关人士过来领走我们其中的某位。人流瘦了下来,只剩下了几个单身。

我就看到了姚姐,她也很是关心地走了过来。

姚姐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地对我说:“小刘我这还有一饭盒饺子,你要不嫌弃就吃了吧。”有个小子就去抢,我一把夺了过来说当然不嫌弃。可我第一个饺子咽进肚就感到了几乎窒息的噎,姚姐赶紧递过来一杯水。有个家伙就开玩笑着说:“你看刘兴平,多有福。人家有个好师姐,就挨不着饿。”姚姐假装听不着,夹着本书回科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所谓的中国式的传统已经完全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我们只剩下文明的宽容,却没有半点文明的约束。我们把这全部归结给西方,认为这都是西风东进的必然,掩耳盗铃般阻隔住我们对西方的根本认识。

当我们从主流电视上发现如此糜烂的西方竟会如此,一个国家首脑因为出点儿小轨轻则被弹劾、重则下台滚蛋,我们不应该感到悲哀吗?

当我们大谈我们自己的民族气节,发现在我们抵抗侵略之时,最先要抵抗的是那些汉奸部队,我们不应该感到悲哀吗?

带着哲学家式的痛苦我吃完饺子,回宿舍眯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把饭盒还给姚姐。

我下午不用再去上班了,可以呆在宿舍再好好读一读这些天荒废掉的书籍。

我还准备把狗屁婉约从头到尾都揭开看,这些中国式的男人怎样只要求女人而自己如此放纵。

从古至今,都以占有多个女人为荣的中国男人从来就没有太多的责任感,却还因为女人唧唧歪歪,满腹柔肠。

我送饭盒时姚姐屋里没人,她就让我晚上去家里。

我心里反抗,已经拒绝了。

可我身体渴望,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扭身回了宿舍。这明睁眼露的“错误的结局”本来就不该开始,一开始了就又刹不住车!

天已经黑下来。我前心已经贴着后背了,才像电影里表现的人物那样,带着视死如归的劲头,进了姚姐的家。

姚姐,这个傻老婆,就这么等着我,和我一样饿着。

饭凉了再热,人饿了可以吃饱。

我发现整个房间再没有一点“姐夫”的痕迹,连那个小孩子的痕迹也没有了。

可我的思想总还是像那飘荡着的在汪洋里的一条船,就对如此大的改变表现迟钝。

全都收拾完毕就洗洗涮涮准备睡觉了,我们躺在床上,姚姐就哭。

我没法安慰、或者是不想安慰。我直勾勾地看着房顶,一言不发。

姚姐把眼泪往我胸脯上蹭,把鼻涕也蹭上去了。

她嘤嘤嘤嘤地一个劲儿的哭,我都不知道该咋去安慰她。

我傻掉了,眼睛还是看着房顶。

房顶上四周圈起来的石膏线开了小缝,因为跟墙体不是同一种材料。只要不是同一种材料就不会完全的严丝合缝,开缝总是免不了的。

姚姐,她搂紧了我。说:“兴平你心咋这狠呢?我怕你不高兴做了这么多努力你就一点儿也没看见?我宠着你天天都害怕失去你,明知道都是幻觉却偏偏都当成是现实。兴平,你就假装爱我一下都不行吗?干嘛一句话也不说?”

我对姚姐说了第一句话:“问题是,我根本就没有假装爱你。”

姚姐的身体立刻离开了我,眼睛瞪着我的眼睛:“你说啥?你把我当成是个工具了吗?”

我哭了,尽管我没有出声。我吸溜着鼻涕说:“姐,我是真爱你。可我又真的不想爱你!”

地狱和天堂从来都是一墙之隔,痛苦和欢乐永远都是交织在一起。

那一年的四个季节就跟任何一年的四季都有了本质的区别,再也没有了寒冷的冬天。

是呀。没有了寒冷的冬天,却增加了冬天满眼睛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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