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雪感冒好了上班那天,特意到老蔡他们工地看看。李静雪真把蔡名花的事儿当成了事儿。
李静雪自从被周春风冷落之后,心里就没了章法。尽管她听从了露露的意见,坚守住了这块阵地,但是,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如果婚姻没有了任何内容,她还那么死守着、死撑着、死扛着干啥?她李静雪也念了几年大学,这点儿道理还能不懂?
尽管李静雪努力弥合她跟周春风之间的关系。
但应了那句话:男女之间,如果没有了性,那关系就不能再叫男女关系了。李静雪真的想早一点儿结束分居,可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
虽深陷家庭危机,李静雪还是依然保持了她固有的一贯乐观。她在单位上也不那么傲慢了。这一点,法制办的同志们都有了感觉。
李静雪这么一来,老蔡还以为她是代表局长来的。老蔡整天看着这个傲慢女人,只知道她在法制办,却不知道她仅仅是一个普通科员。
老蔡说:“李主任,您这是?”
李静雪一下就乐开了花:“老蔡,这个事儿你也知道了?”就在前些天,局长找了李静雪谈话,准备提她为法制办副主任。这个事儿没几个人知道,李静雪在这个问题上很是谨慎,也没对任何人说。李静雪只是知道这个老蔡今年总是包公安局里的活,就以为他跟局长铁。
听了老蔡的话,她真高兴。
老蔡不知道这个李主任说的是啥事儿,跟着笑。这么一笑,李静雪更以为是真的。她已经毕业九年,论资排辈也该排上她了。
更何况她老公还是宣传部的副部长!
李静雪随便转转,夸了夸他们的活干得四致。然后就言归正传,笑眯眯地对老蔡说:“老蔡,没想到就你们两口子,生出了这么漂亮的女儿。县医院收费的小蔡蔡名花,是你女儿吧?”
老蔡说:“是。咋,李主任也认识她?”
李静雪说:“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相信蔡名花就是你们两口子的女儿。你看看,就你们俩”话没说完就忍不住乐。李静雪一乐就没有节制,非得乐足性了不可!
李静雪边乐边说:“蔡名花就像是大城市里来的,那叫有个气质。穿啥都好看。你说一个农村孩子,咋还那么会捯饬呢!”老蔡脸上就有点挂不住。
老蔡说:“我们农村这几年也富了!”心说我不比你差钱!
李静雪感觉到了:“老蔡,咋还甩脸子了呢?我没说你穷富的,我只是说蔡名花有这个天分。她没有生活在城市环境,但她比起城市里的任何人,都不落伍。老蔡,老蔡!别那么小心眼。”
这让老蔡倒有些不好意思,老蔡就低着头干活。
李静雪接着说:“老蔡!我想给你们丫头蔡名花介绍对象。”
老蔡抬起头来:“李主任。”
李静雪说:“不开玩笑。我觉得你在局里干活,就过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觉得蔡名花找个啥样的合适?”
老蔡还拿不准蔡名花到底跟老于的儿子小侯处到哪种地步了,就没法答话。
李静雪呵呵呵的又笑了。李静雪说:“这又不是给你介绍对象,你咋还不好意思了?那天晚上我跟你女儿蔡名花聊天来着,她说的想让我介绍个对象!”
老蔡听了这话,想说。觉得还是拿不准,就吭吭哧哧地说:“李、李主任,要不的过俩月再说?”
李静雪问:“为什么呀,老蔡?”
老蔡说:“反正这就是我的意思。”
李静雪略带失望地说:“好吧,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农村人都咋想问题!”也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静雪刚一进办公室,电话铃就响了。同事拿起电话一问,就是找李静雪的。
同事说:“你比曹操来的还及时!”李静雪笑了。李静雪笑的时候,其实也不难看。
李静雪拎起了话筒,是她的哥哥李维信。李维信在电话里对她说,他在路上。他说下午就能到雨泽县了,他起了个大早。因为,车上还坐着老妈。
李静雪很兴奋,就让老太太接电话。
李静雪嗲声嗲气的说:“妈妈吔,你老咋来了?”
老妈说:“我做了一个梦,心里刀绞马乱的。”李维信就把电话抢过去了。
李维信说:“开着车呢,到地方再打电话吧!”就把电话撂了。
李静雪给周春风打电话,周春风正开会。
李静雪请了半天假。
李维信到的时候,都下午四点多了。进屋都还没坐稳,老妈就开始给李静雪说梦。老妈都七十八了,还依然是精神矍铄。人家生了八个孩子,身体一点儿没觉得受啥影响。孩子多了也养人呀!
周春风顺手给蔡名花打了一个电话,说这几天可能见面的次数得少点儿。蔡名花问为啥,周春风也不会撒个谎。关键问题是,周春风还没有对蔡名花撒过谎,就说不出啥来。
蔡名花说:“不会是让老婆纠缠住了吧?”
周春风犹豫着说:“不是,是老丈母娘!”
蔡名花一撇嘴:“还老丈母娘?啥都是老的好吧!”
周春风知道她又在吃醋,也不敢惹她,就含含糊糊地挂了电话。
蔡名花知道这个李静雪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心里这个急。她很明白丈母娘来意味着啥,她又不知道丈母娘啥时会走。想起自己的将来就是有那么一百个不甘心也得等机会。蔡名花也清楚周春风心里还是只有她,这一点她特别有自信。他为了她都肯弄死那个,这么想,她就又安静下来。等吧。
还有什么不能等的呢?眼看就要到一年了。她蔡名花已经不是一年前的蔡名花,他周春风也不应该再是一年前的周春风。
生命的变化就是这样,他不知不觉,却不知内部已经千疮百孔。一个人可能还在将另一个人当成是生死朋友,却不知道另一个人已经把他当成了仇敌。而成为仇敌,也不一定就真的有仇。如果真的有仇了才能够成为仇敌,世界上的杀人案也就不会千奇百怪了!
周春风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
李维信能喝点儿,周春风不行。周春风陪着李维信喝了点儿酒,就吃过了晚饭。李静雪回厨房收拾,周春风就陪着丈母娘和大舅哥聊天。
寒暄完了,都是一家人,就开始入正题。
李维信说:“小雪都去了急诊了,咋没说一声呢?”
周春风说:“就是个重感冒。”
李维信说:“重感冒咋还咯血了呢?”
周春风说:“严重呗。现在好了。”
李母就接过来:“春风,可不敢大意!怕不是痨病吧?”
周春风说:“哪儿能?要是肺结核,就得有结核菌。啥也不是,就是一个重感冒。”
李维信说:“说是吐了好几场,又没吃啥东西。我知道小雪的体格,她不至于这样。”
周春风就笑了。周春风说:“一个病还有什么至于不至于的,她就得了这么严重的感冒,谁也没办法!”
李母说:“以后可得小心,别把个感冒不当个病!你爸他们有个老战友,就是重感冒,一不小心就转了肺炎了,前几天刚死。感冒,也不能大意呀!”
周春风说:“是。”就给李维信和李母续茶。
李母说:“可不敢喝茶。晚上本来就觉少,一喝了茶就更睡不着了。”
李维信默默地喝茶。
周春风很想多找出点儿话头。他跟蔡名花在一起时,总是有没完没了的话头。周春风也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这都分跟谁。
幸好李静雪紧跟着就拾掇完了,说笑着进屋,又是拿水果又是拿干果的让大家吃。她心情好,忘了许多日子的由于分居带来的不快。她走到周春风身边,用腿驱打驱打他,让他挪个地方,就紧靠着周春风坐下了。李母看着周春风还有点拘谨,就忍不住笑。
李母说:“我们这一来,都打扰你们小两口了。二人世界多好,我跟你爸在还没有生你们大姐那会儿,整天看露天演的电影。”老太太记差了,那时候还没有结束战争,哪来什么露天电影?
李静雪说:“妈!我给你们说个笑话吧。”
李维信一下就来了兴致,就催她快说。李静雪不慌不忙就说了起来。
“五一”李静雪跟同事在省城边上的远郊爬山,其中一个同事鞋底就开线了。
周春风插嘴道:“咋着?五一你们还有同事跟着去呀?”
李静雪说:“同事咋了?同事就不能跟着去吗?春风,我们不就是想假公济点儿私嘛,沾点公家便宜弄个公出,报点儿费用。我们那个同事可是正经公差!”李维信就笑。
李静雪接着说:“找了个修鞋摊,修鞋摊的人跟他讲价。就问我那个同事,三块钱占不占?”
李维信心想这有啥好笑的,占不占就是行不行,一个讲价。
李静雪继续说,李母都打哈欠了。周春风说:“小雪,妈都打哈欠了!”
李静雪说:“我还没说完呢!”李母打起精神,催促她快说。
“我那个同事说,不粘。”周春风心说不粘就缝呗,这有啥好笑的。
“修鞋的继续问,不占你说多少钱占?”李静雪笑着。
李维信也这样想,三块钱都不占,未免太抠门儿了吧?
“我那个同事就又说,多少钱也不占!”李静雪说到这时就忍不住要笑。
李维信站起来:“这就是个土匪!小雪,你咋带了这么个同事呢,三块钱都舍不得花!穿警服呢吗?还能这么占人家群众的便宜?一个修鞋的,多不容易呀!”
李静雪:“二哥!你听人家把话说完嘛!”
李维信:“你说你说,我看还能说出个啥花样!”
李静雪继续说,这一次她就把话说完了。
她说:“修鞋的就站起来,说你个公安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我俩还都穿着警服呢。我那个同事也急了,他说你粘双鞋还就上纲上线的,现在早不是文化大革命了!我赶忙解释,我说你俩准都误会了,都慢慢说,把话说完。”
李静雪端起周春风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修鞋的敲打着鞋,对围观的群众说,你们给评评理,他多少钱都不占,我容易吗?我们同事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围观群众都逗乐了。”
李母说:“啥话呀?”就站起来直直腰。
“我那个同事说,我当然不粘。我缝!”这句话一说完,连周春风也跟着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