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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名花替这个班，却把郑高替来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
蔡名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正在做梦，就有人砸窗户。
蔡名花拉开窗户，一个满身煤黑的四十多岁的汉子交费。
这人说：“你说倒霉不？碰着人了！”
蔡名花探头往外一看，见着浑身是血的一个人躺在担架上。急诊护士正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说：“快跟我走，推手术室去！”然后扭头对蔡名花喊：“蔡名花，甭想睡觉了，来个脾破裂！车祸。”
蔡名花说：“手术室来人了吗？”
护士说：“就差郑高，他这会儿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郑高就进来了。郑高问：“哎，蔡名花？咋是你值班?我下班走时见着是张姐值呢。”
蔡名花无可奈何地说：“张姐他老爹犯病了，我替她。”
郑高说：“后半夜甭想睡了!”就跟着护士一起推着患者上了手术室。
张姐他爹经过抢救，这会儿已经平稳了，住进了急诊观察室。张姐也没能睡，这会儿听到了外面吵嚷声，更睡不着了。大夫说病人很平稳，张姐就出来来到收费处窗口。
张姐说：“谢谢你小蔡，净麻烦你了。要不的我替你一会儿，你也眯一会儿？”
蔡名花说：“不用呀张姐，天天在一块，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我大爷的病情稳定了吗？”
张姐说：“稳定了，稳定了。你说我妈也真是，老爷子都快八十了，七十大几，哪还有那个心思？她生说我爸跟着小保姆。你说你说，把个小保姆弄得一个劲儿哭，说啥不干了。不干不行呀，这一个月都换了仨保姆了。”
蔡名花说：“这是阿姨爱大爷！”
张姐说：“快拉倒吧！爱啥呀？老吗咔嚓眼的，有啥爱的？年轻时就没看他俩咋爱过。我妈就是担心我爸那俩钱。我爸不是离休吗，挣钱多，她老是害怕我爸把钱给保姆。这扯不扯？人家保姆才三十几岁，还能看上我爹？我爹走道都打杓儿！”
蔡名花还想说话，这个时候患者就跑下来，给急诊大夫跪下了。
急诊大夫吓了一跳，忙问咋回事儿。患者笨笨磕磕的说，血不够。存的血真不够，怕是要交代。患者家属说：“救救我们吧，我可就这一个儿子！”
大夫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求我也没用呀！你们赶紧找人输血呀！”
患者家属说：“这前儿找谁能来得及？我们几个都验了，合不上。你说我是他妈，我咋也合不上？”说完呜呜呜呜的哭。
大夫说：“我们这几个人都值班呢，你跟我们哭我们也没办法呀？”大夫意思就想回屋，患者家属拽着他，不撒手。
这时候蔡名花就对张姐说：“你能腾出手吧，张姐？要不你替我一会儿，我上楼去看看，我输！”这个患者马上就过来了，攥着蔡名花的手：“姑娘，还是你心眼好！我谢谢你，我谢谢你！”
大夫说：“先别谢，还不一定对上血型呢！”
张姐不好说啥，她老爸是个老革命。蔡名花就跟着这个患者家属上了楼。
患者是个小伙子，下夜班。他们家挨着路边，他骑着个自行车。这天家里就他妈一个人，他妈每天这时都事先把大门打开，把路边灯打亮。今天也是这样，小伙儿骑着车见到家门口大门开着，就兴奋了。他从路的那边冲过来，就没像每天那样下车子推过来，而是毫不减速的冲了过来。夜间开车的司机呢又容易开快车，就赶上这么一辆大卡车开过来。车速太快，就把小伙儿撞倒了。
蔡名花的血型还真跟这个小伙子配上了，就抽了蔡名花800cc血。这个量确实很大，有什么办法呢？救死扶伤。小伙子得救了。
蔡名花非常虚脱的让一个护士给送回了宿舍。
早晨上班的时候，院长就知道了这事儿。院长很感动，医院要是多一些这样的好职工，多好呀！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一直是我们的宗旨。这个小伙子得救了，医院同时增加了特别好的社会效益，对于和中医院之间的竞争也很有好处。
患者家属也很是感动，在门诊大厅写了一张特别大的感谢信。患者家属还不知道收费处小蔡的大号，她问这姑娘叫啥，医院同志替她谦虚了一下，就说是“小蔡”。小蔡也不会对错号，收费处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姓蔡的只有一个。
上午十点，医院召集各科主任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会议议程只有一项，就是如何树立好医德医风。院长以蔡名花同志为例发表了重要讲话，院长很激动。政委接着发言，并且引经据典，把时间拉回了炮火纷飞的年代。最后各个科主任都踊跃发言，就如何提高县医院在县域的中心位置以及如何更加扩大县医院在整个雨泽县的社会效益，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家畅所欲言，把会议延长到下午两点，也就是简单吃了点食堂给送上去的快餐。
吃罢快餐，会议继续进行。
院长和书记政委同志交换了一下眼神。
政委说：“午餐时间院长我们俩碰了一下头，觉得蔡名花同志不仅仅应该成为我们学习的楷模，更应该在青年同志中成为一个榜样。我们党的大门一直都是向这样的好同志敞开的。蔡名花同志写申请了吗？”
王科长说：“写了。她刚毕业不久就写了，在我那儿。”
政委说：“好，很好。王科长，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做蔡名花同志的入党介绍人，你同意吗？”
王科长很爽快：“同意！”
然后，办公室赵主任想起来曾经跟蔡名花一起在周部长家住过，这个时候应该再帮她一把。
赵主任咳嗽了两声，院长说：“老赵，说吧。咱们畅所欲言。”
赵主任说：“书记，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就是考虑到蔡名花这些日子也很劳累，加上这次输了这么多血，是不是可以考虑把她调回科里？”
这时外科主任插话了：“老赵，这你就外行了。输血对人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蔡名花这么小，有个三五天就完全恢复了。”
政委说：“赵主任，现在正是党考验她的时候，调回科里，不合适吧？”
院长说：“按书记说的办！”
既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各个科室事情还有一大堆，就散会了。
这一天早晨我和老蔡都睡得比较死。酒喝高了，人就容易这样。起来时都七点了，老蔡说公安局的活正在关键时期，脸都没洗，急急忙忙就下楼了。我呢也没法晨练了，简单洗漱洗漱，就去食堂打饭。我知道每天这个点儿，往往是值班的人们比较集中的打饭时间。我看见急诊护士，就问她：“咋没见着蔡名花？是收费处忙还是让你给捎早餐？”
护士说：“这会儿是张姐。你不知道，蔡名花给一个患者输血了，这会儿正在宿舍休息。食堂给她做了病号饭送到宿舍去了。”
我说：“输血？就输个血”
护士说：“800cc呢！”我吓一跳：“咋这多？没备血吗？”
护士说：“备了，脾破裂。”
脾破裂是得需要很多血。然后我知道了事情的详细经过。单身宿舍也住着一些人呢，咋不上楼上招呼招呼人，还至于就挤着一个人来？护士说那个点儿谁能想得起来，迷迷糊糊的。再说，就是上去，也只能找女生。“你们这些男士净是大酒包，抽出来的血基本都不能用！”我一想也是。是不是以后该戒酒了呢？万一有个需要，想做做善事也做不成了。
输个血其实也算不上个事儿，问题是我们刚登完长城，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还有就是人家输了800cc。假如输了400cc，那也就可以算了。我联络了几个同登长城的男女光棍，买了一大堆营养品，给蔡名花送去。
于姨却比我们捷足先登，正坐在蔡名花床边陪着蔡名花说话。
我们也不能多呆，各科里都有事儿。于姨也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于姨就问我们登长城的事儿，问我们感觉。我们都知道于姨想问的是啥，但我们谁也不对于姨说实话。我们都说挺好的，于姨高兴，好像已经把这个蔡名花娶回了家。
于姨她们这一辈人就是这样，基本上没有几个谈过恋爱。于姨跟我们说：“我跟你们侯叔是照片介绍的，就是介绍人说了，又没法见面。你们侯叔在部队。你们侯叔把一张照片寄给我，我把一张照片寄给他，看这个照片都满意，就开始通信。通了半年信，双方父母说，结婚吧。我们就决定结婚，去他们部队结婚。”
于姨缓了口气，我们就都不着急回科里了，咋着也得把于姨的话听完。
于姨接着说：“没人送。我就是一个人拿着手续，去部队找他，在部队结婚。下火车时候我也不敢走，站台上的人就全都走光了。除了我，就剩下一个当兵的。那时候当兵和当干部穿一样衣服，区别就是干部四个兜。我也不敢看呀，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然后，这个当兵的就走过来，拉起了我的手。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个当兵的也不看我，就这么拉着我出了站。出了站口才想起来我还背着一大堆东西呢，就帮我背东西。我也才想起来得问问，万一不是小侯呢？我说，我头也没敢抬。我说，你是小侯吗？你们侯叔就哈哈哈的乐了！”
“这个时候我才敢抬起头来，他也是红头涨脸的。”于姨总结道，“你们侯叔说，我要不是，我还敢拽着你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