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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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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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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予风华》连载

第三十三章 艺术的意外

自从我跟郑高打了一架,郑高和我就都不好意思。

医院里对排练节目抓得越来越紧了,还专门从各科集中了一批文艺骨干。我之所以也被弄去帮着忙乎,倒不是因为我也是骨干,而是,说了也不怕笑话。舞台需要的七七八八也是很需要体力的。就医院这帮子文化人,都是些衣裳架子。

从文化馆借来服装道具,布置场地彩排,我是忙前忙后,干得不亦乐乎。这个时候我特别有成就感,那些漂亮的小护士还会时不时给我倒杯水,亲切地让我歇一会儿。然后,还会问我累不累。我一点儿都不累。

郑高是总导演,还兼着美工、舞蹈设计、剧目编排……凡是现眼的事儿全都归他。我们俩都很重要,我们俩就和好了。

打个架,算不了什么。

蔡名花是领舞,还兼着报幕,还有两个独唱。她也不嫌累得慌。

几乎每天下午都要彩排,必须到场的郑高是一个,蔡名花是一个,我也是一个。我除了学历比较高,几乎一无是处。我唱歌跑调,跳艺术舞身体僵化,指挥呢又不会打拍子。不过我也有优点。我知道自己说话都赶不上放屁,也就从来不去关注我说完之后的效果,跟大家就都很和睦。我大概就是个润滑剂吧?

郑高教我跳太空舞,解决了我的顺拐。

蔡名花教我如何发高音,保住了我的嗓子。

只是打拍子,要不然就让我去现眼去了。我也做好了充分的现眼准备。可怎么也教不会,临到最后,那两个大合唱还是蔡名花替我解了围。

这短短的也就是半个月的好时光渗透进了我的骨髓,我就不知道该如何书写,尤其是郑高。

当然还有蔡名花。

为了弄好这个节目,我去了趟文化馆。为什么让我去呢,可能领导认为我还是比较敢于说话。我找到了馆长,馆长不认识我。不认识也没关系,反正我代表医院。说明了情况,正好有个人进来给我们俩续茶水。馆长就指着这个她说:“小夏,这几天你就归县医院了。”小夏一抬头,是一个还很有些姿色的小妇女。

我站起来:“麻烦你了,夏老师。”

小夏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刘,不用客气。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我说:“那当然,极好。”我就不喝水了,尽管人家泡的是正宗龙井。

大会议室里那帮子人还在那儿排练,没我啥事儿。我把小夏交给郑高,想趁此机会自己到大街上游荡游荡。我不喜欢雨泽县这个县城的街,但我喜欢抱着雨泽县县城的山。那一年,雨泽县最高建筑是种子公司大楼,有外环楼梯,可以一直爬到楼顶。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种子公司的大楼是当年的最高建筑,这不合情理。

管它呢!

有两条著了名的河流就在这座县城的郊外合拢,然后又分开。换句话说,这两条河在经过了雨泽县之后就不再是原来的两条河了,但它们还各叫着原来的名字,继续前行。一条被引导进入天津,成为当年电视上常播报的工程;另一条默默无闻,不知道最后它流向何方。

我所看到的这两条河是缠绕着一座又一座山脉而来,使得河流经过的山体总是离地面有很高的一块距离都寸草不生。这使得那让人沉醉的绿总是从半截往上开始爬,还有树。但是,被水长年累月浸泡着的山并不见其底盘消瘦。让那些山底盘消瘦的是那些企业家们的杰作,他们甚至正在整个一座或者半拉的,让山消失。山的血变成了企业家腰包里的真金白银,他们永远感觉不到山的疼痛。我总是担心着两条河流被企业家污染,我知道被污染了的河流里将消失一切仰赖着河流而生存了千亿年之久的丰富的水生生命。我也知道绝大多数灭绝山脉的企业家都信了佛,但我还是坚信他们可能会进入第十九层地狱。

两条河没有一条被污染,感激天津!天津人民不嫌弃这条经过了太多偏僻之地的河水,喝它,使得在它的怀抱里的成千上万个物种免遭灭绝。天津人民功德无量!

那一年,因为什么工程,因为必须保证这两条河,这两条河就保证了。要知道,雨泽县境内已经没有了像样的河汊子。

还有那些鸟们,总是出乎我意料的大声歌唱。它们的声音能够直接穿透楼顶。

我站在楼顶上,可以摸到天空。几只野鸟也飞到楼顶蹦跶一会儿,它们不管我对它们的眷恋,不等我更近一点儿的靠近,就全都扑棱扑棱飞走了。

我也想放声歌唱。但我听到了从县医院的大会议室里传出来的歌唱,我尤其被那个女高音领唱所击中。谁呢?不像是蔡名花。蔡名花虽然也可以拉到这么高的音,但她没有宽度,带着一点点儿的难受。蔡名花的高音怎么能够像这一个高音来的那么舒坦、放松、豪迈、让人充满着向往?

我猜出来了,这肯定就是小夏。

小夏已经结婚了,并且是军婚。军婚受到法律的保护,小夏应该很安全。但我的嗓子实在是太破了,就像是破锣。这种很丢人的嗓子就不要麻烦小夏了吧?丢我一个人也就算了,小夏是我代表县医院请来的,不能丢县医院的脸,这是影响。

蔡名花呢?无所谓,反正都是医院内部人。

调理我的嗓子蔡名花也费了好大的劲儿,时间紧任务急。

大合唱还要参加进全县的大合唱比赛,我是主唱。并且,男生的道白也扔给了我,我的压力真很大。为什么扔给我?他们说,大合唱在广场进行。就是县城里唯一的那个广场,原来是属于文体局的。那种空旷之地必须要大嗓门。

我的精力大部分用在练道白,然后就是忙忙呼呼干各种杂务。

时间就到了“七一”晚上。

轮到县医院上场天空打了个霹雷,大雨倾盆而下。我们站在雨里,听我和蔡名花大声完成了各自的道白,就开始唱“风在吼……”,蔡名花还要打拍子。真的,效果真是好极了,我们弄了个三等奖。

那场雨就是给我们县医院下的。等我们唱完了,雨也就停了。

大合唱并不需要郑高,郑高的任务已经于头一天晚上完成。大合唱小夏也做了充分的指导,但她并没有跟我们一块去广场。我们参加大合唱时,没有人注意到郑高和小夏。

大合唱结束,我们结着伴儿往医院里面走,我们这些单身汉们!蔡名花特别高兴,话就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今天蔡名花很露脸,独白、指挥,还报我们医院的幕。

快走到宿舍的时候大家准备各回各屋,我先见到了小夏。我对蔡名花说:“小夏也往咱们宿舍走!”蔡名花顺我的声音一看,果然。但小夏特慌张,有一点儿慌不择路的样子。蔡名花就喊:“小夏!”小夏赶紧跑到蔡名花身边:“小蔡,快点儿,我上你们屋里躲一会儿。我们那口子犯浑了!”小夏跟蔡名花往宿舍里走,小夏回过头来对我说:“小刘,别说我在小蔡这儿!”我答应着,莫名其妙。

人很多,可人还是被一个声音震住了。我们不约而同回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军人正揪着郑高的脖领子。一边拖着他往医院里面走,一边揍他。

我一看不是事儿,就赶紧跑过去。

我说:“这位解放军同志,你消消火,消消火。”把他的手掰开。

郑高还在分辨:“找我们院长怕啥?你自己埋汰自己!”军人又过来,我赶紧劝住。

我看到郑高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我就摸裤兜。幸好我还带了点儿卫生纸,是防止有情况擦屁股用的。我把卫生纸递给郑高,郑高用它擦了擦鼻子。还用它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军人笑了:“瞅你这个怂样!”

军人一笑就问我是谁,我介绍了自己。军人和我握了手。他的手劲儿挺大,跟我有一拼。我一下就喜欢上了他。我说:“上我屋里坐坐吧,消消气。”我们似乎不约而同地去看郑高,不知啥时候这小子溜了。

军人说:“你们县医院咋有这样的怂货,敢调戏人家媳妇。还不敢承认!”这小子说话够猛的,也不怕别人听着。

军人跟到了我的宿舍,我给他沏茶水。我只有天津花茶,很是不好意思。可军人不在乎这,喝得还挺猛。我真的打心眼里喜欢他。

我说:“军哥,要是不把兄弟当外人,就说说呗。郑高这人,在我们医院表现得挺好的。”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医院还从没听说过郑高这个人作风不好。

军人也是大嗓门,不怕别人听见:“他妈的,我去文化馆找我媳妇。我刚下火车,去文化馆找我媳妇。我们首长特意把这个差事给我,就因为我媳妇在咱们县文化馆。我这是去市里,我先到了咱们县的文化馆。要是严格点说我这都算违反纪律,我还没办公家的事儿呢!”军人喝着水,有点语无伦次。

这期间我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他一口就咬下了小半拉。也可能是口太大噎住了,呛出了大口大口的眼泪,像小喷泉似儿的。我把水杯递给他,不知道说啥好。

军人:“什么东西!我到了文化馆,我知道她的宿舍。我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她的宿舍,我都忘了敲门了。”

看着军人把我递给他的水喝了下去,他眼睛里的泪水也就止住了。

军人说:“兄弟,你说!这个老婆我还要不要?你说。你说!你说我是不是要告他破坏军婚?是不是要告他?”

我说:“哥,你消消气。我现在也没听明白是咋回事儿。”

军人说:“还没听明白?都没插门,我蹭一下就进去了。我看着两个人正亲嘴儿。我以为进差屋了呢,刚说声对不起,那女的就朝我扑来了!那是我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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