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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我来到村部找李苗村长，李苗不在，村委会会计六顺给我说，村长改建养鸡场呢。村里的农机修理厂不是闲置好几年了吗，前些天村长租下了那块地方，现在雇着瓦工，钢筋工，还有老梆老皮，再加上七八个老娘们儿，正在干活儿呢。
我说，他不想在俺们老宅子里养鸡啦？
六顺说，听村长说过，你们老宅子里地方太小，有劲头施展不开，弄块大的场地，他要实现跨越式发展。
村长有魄力！我称赞地笑了。
这当口，六顺稳住双拐，要给李苗村长打电话，我没让，就说，我亲自去找他吧，顺便也看看他新养鸡场改造成什么样子了。
六顺说，好好，边冲我点头示意。
我转身往外走时，只见李苗村长驾驶着白色轿车却走进了村部院落。等他车停从车里出来，我说，李村长，开着小卧车，气派啊。
李苗近到我跟前，说，大老板过奖了，在你面前，我就是小菜一碟，不值得一提。好了，不开玩笑了，迎霜姐，快来我的办公室里坐吧！
进入村长办公室坐下，李苗热情地给我倒上一杯之后，就看着我说明来意。
我说，李村长，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李苗突然机警起来，眼睛也瞪大了一圈，说，有不法村民破坏你的奶牛场啦？
没没，没有，我赶紧说。
没有就好，李苗送松下一口气，然后又横瞪起来，如果有人胆大妄为，我立马去收拾他，必须给你的奶牛场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我说，谢谢，谢谢！
不用客气，保护你的奶牛场，是村里的责任。牛哥的事情，绝不容许再次重演。李苗见我低下头，忙说，迎霜姐，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引起你的悲伤，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好意我领了。我说，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奶牛场的事，而是咱们村里的农业问题。经过观察调查和深思熟虑，我决定，把全村农民的土地全都租下来，建立一个大型农场。
听到农场二字，李苗眼睛突然一亮，并大声喊道， 好啊，救世住，终于下凡了！
你真能开玩笑。
我的话是有点夸张，不过也道出了人们的心声嘛。你看到了，也研究过了，现在单凭种地，养不住家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剩下老年人，不会种别的，只种些麦子和棒子，到头来一算账，不挣钱，闹不好还赔钱；撂荒的已有好几家了。土地亟待拯救啊。谁能拯救？还是你们热心土地，又有钱的大人物啊。李苗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又说，关于“三农”问题，上头下发了红头文件，文件内容讲的非常好啊，我已经学了一遍，这不又来学习第二遍了吗。
我说，你不管自个儿的养鸡场改建了？
李苗说，我老爹在那儿呢，有他看着点就行了，我得抓紧时间把文件学深学透，免得在执行的时候犯了错误。迎霜老板，你大胆干吧，村委会全力支持你。
好好，多谢，多谢！
不用谢，都是为了让村民们过上好日子嘛。
客气话说到这，李苗额头飘过一片疑云，说，迎霜老板，你这个想法，跟你妹夫，也就是跟村党支部书记张拥军说过吗？
说过。前天我到他们鱼塘旁边的养驴场找到了他，把我的想法一说，他高兴坏了，人一蹦跳，手里的驴饲料都给甩到天上去了。我也很高兴，高兴过后，担心你俩有分歧，你会阻拦，这不就找你来了嘛，没想到，你和他一样叫人痛快！
当然了，你是贵人嘛，不让你痛快还行。李苗笑了笑，说，大事上俺俩都能保持一致，小事上，总是尿不到一把壶里。
我说，你俩从什么时候，尿歪了的？
李苗说，就从出租洋窑基地开始嘛，当时，我不主张往外出租，留着日后也许能干别的用。他不同意我的观点，说，村里处处花钱，像六顺的工钱，月月必须得给，他是残疾人，指着这个呢。我心说，你是支书，你大，我拧不过你。我往深里一琢磨，明白了，他是想和你哥联手租地养驴。养驴很挣钱。听六宝说，就咱们这片，再加上县城、市里人吃驴肉火烧，每天就能吃掉二十头毛驴的。这是多大的市场？——私心啊。不光是这个，还有硬化路面，由于资金有缺口，一时不能全面铺开硬化，我主张先硬化李家路，他就强调先弄好张家路。打机井呢，上头只给了四眼指标，一样统一不了定位，最后呢，还得召开“两委会”和村民代表会议讨论决定。不过，迎霜老板，你建立农场的事情，我村长一百个支持，保证和支部书记保持高度一致。
好好，这我就放心了。我起身要离开时说，李苗村长，在你来村部之前，我想要到你新的养鸡场找你，顺便也看看养鸡场改建情况，现在见到了你，也谈了好多，养鸡场的改建情况，改日我再去看吧。
也好。李苗送我出门，并说，迎霜老板，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事，请讲！我看着李苗的眼睛。
李苗说，等我的新养鸡场揭牌的那一天，请你去剪裁，恳求你答应哟。
好，我答应。答应了李苗的请求，我就回到了我的奶牛场。
奶牛场里气氛祥和，牛犊吃着妈妈的奶水，奶牛吃着香甜的草料，职工们在奶牛进食的莎莎声中认认真真地忙碌着。丈夫去世的王娟虽然老了，但工作中，还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状态。警卫王白活，虽然已白发彬彬，身体也驼了背，但他不停地在场内外巡逻，以防意外事情发生。我儿子转运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奶牛场，实习锻炼了一程，当了我的副手，现在他和技术员许明正在奶牛身边指指点点，探讨研究新问题。我给年轻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转运叫到我的办公室。
不等我开口，转运先说，妈，去了一趟村部，结果怎样？
我说，好好，村委会大力支持咱们，咱们可以大胆地干了。我决定，今天晚上召开一个专项会议，把建立农场确定下来。
转运同意我的决定，并问，参加会议人员都有谁。
我告诉他，通知市里食品厂你姨和你妹妹兰兰，咱村东鱼塘那边，让你舅、你妗子，你姨夫和俊月都参加，奶牛场这边，就咱俩吧。
转运又问，会在哪儿开？
我说，就在你姥姥家客厅里。
好嘞，转运很高兴，说，我这就通知他们，让他们必须到会。
会议开得很热烈，大家踊跃发言，提合理化建议。可是我爹我娘一直在他们卧室里看电视，没有出来参加会议，我有点不理解，就到卧室里冲爹娘说，你们二老怎么不出来说点什么？
我爹摇摇头，说，爹八十出头的人了，耳背了，眼也花了，不想再掺和你们的事情了，也掺和不动了，该歇歇了。
老人说的在理，他的精气神确实大不如从前了，我想，老人不愿意再管我的事情了，那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我娘冒出一句，迎霜，你想当地主啊？
这一问，我不好回答，就没有吭声，
我娘又说，当地主是挨批斗的，过去你又不是没看到过地主儿子李光棍被批斗的情形。
我说，娘，你也老了，向我爹学习吧，我爹不愿意多费心了，干脆你也别劳神了。
我娘知趣，乐着说，好好，不掺和你们的事了，明儿我和你爹就找你爱国叔你丽珍婶子唠嗑去，念叨念叨老话，心里痛快。
我笑了，说，娘，你真是老糊涂了，爱国叔和丽珍婶子，早搬到城里和迎春一起生活去了。
我娘拍拍脑门儿，说，可不是嘛，人早走了，怎么总觉着还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啊。
这功夫，电视演广告，我爹得闲空儿说话，就说，张爱国老俩搬到城里去，纯属犯贱。
看出来了，我爹是嫉妒张爱国了，俩人自小在一起，感情很深，突然一人远走高飞了，落下的，心里能不孤单难受吗？我理解我爹，就说，爹，城里咱们也有房子，你要是想住城里去，就和你们的外孙女兰兰一块生活吧；天天也能和爱国叔他们见面聊天。
我爹哼一声，说，到了这把岁数，我才不进城了呢，在村里多自在，空气又好。行了行了，不说了，我该看电视了，你快开会去吧，都等着你呢。
我答应了父亲，就回到了会场，在回来之前，与会人员并没有默默等待着我，而是依然就农场事宜在热烈争论，迎春说，农场名字叫红星农场。我哥反对，我哥说，红星二字给咱们村名重复了，不好。还是叫运来农场合适。兰兰说，别叫什么农场了，为了与国内外市场接轨，就叫绿农公司吧，公司实行股份制。大伙想了想，最终都叫了一个好。兰兰见我已站在了大家面前，又说，妈妈，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看我的建议行不行？
我说，行，你的建议我一定采纳。不过，我还得给你提点要求，你现在给你小姨当副手呢，厂里的事情很多，要多为你小姨出谋划策。另外厂里不是从十里屯，就是你芳芳姐他们村收购了一家倒闭的私人厂子吗，马上就改建成食品厂分厂了，你的精力要放在那里，不过绿农公司这边，你也要经常回来看看。
兰兰说，妈，你放心，咱们的事业是一盘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我儿子转运拍起了巴掌，说，兰兰副厂长说得好，我再添上一句，众人捧柴火焰高。
我哥我嫂，我侄女俊月，还有拥军，都激动了。
最后，我说，绿农公司董事长，我担任，俊月和拥军当我的副手。奶牛场的大小事情，我就全部交给转运。转运，你身上的担子重了，不过以后多听听下属的意见，尤其是多听听技术员许明的意见。
转运说，好好，妈你放心，我一定把奶牛场治理好，多产牛犊，多生产牛奶。
我高兴了，说，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我儿子扬起了脸庞，女儿也挺了挺胸膛。
侄女俊月说，公司地址设在哪儿啊？
还没有好的地址，大家都设想起来。
我哥说，李苗很快就把鸡挪走，咱们老宅子里闲了，我看设在老宅子里就行。
拥军说，你们老宅子太狭窄，又黑又暗，不好，还是设在俺们家里吧，俺们家房多院子大，宽敞又明亮。
转运说，公司设在农家院，不雅观，要我说，还是设在奶牛场吧，腾两间房子就行。
我哥说，奶牛场里整天哞哞的，乱糟糟一片，怎么办公？我看公司在旧房里不行，就安排在俺们新家里吧，新家客厅大，足够办公的。
我想了想，说，公司地址就先设立在拥军家里吧，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再选好地址盖办公楼。
我的决定，我嫂子立马赞同，说，好好，还是迎霜妹子英明。拥军他们宅子里有祥瑞，也有威严。拥军他爹生产队时就当队长，后来又当了村里的一把二把手，多年来为村民办过多少好事，谁不夸奖，谁不拥护。现在，绿农公司住在他家，继续为村民办好事，能不顺利吗，啊！他家就是宝地呀！
会议确定了公司地址后，我走乡跑县，很快办好了公司执照，接下来我指挥大家整理办公地址，我哥带领从奶牛场临时抽调来的五六个人拆除屋里的土炕，抬出屋里的木床，把屋子整理成办公室。俊月进县城购置桌椅和电脑等用品。转运和拥军在院里起草公司章程和土地承包宣传资料，然后走街串户，奔跑田间地头散发资料，热心动员人们积极响应，很快红星村沸腾了起来。这时候， 老梆老皮和七八个老娘儿们，闯进公司直接就喊我的名字闹事了，说，迎霜，俺们不同意你承包俺们的土地，俺们自己还种呢。
我说，你们只会种棒子麦子，两季加起来能净赚多少钱？
想想结果可怜，谁也不再给我嚷嚷了。
我说，我建立农场，租赁大家的土地，就是把全村的土地集中起来，实行集约化，科学化，现代化，市场化经营。宣传资料上都详细说明了，每亩地的租金，除此之外，还让你们到农场干农活儿，干农活儿挣工资，干多少，挣多少，并且是干完一批农活儿，就立即付给工资。你们都回家再好好想想，在这想也行，想会儿，觉得还不不行，那你们的土地我就不租了。我的原则是进退自由。
于是大伙儿扎堆嘀咕起来，嘀咕了一阵，大伙儿美滋滋地乐开了，并极度兴奋地喊道——同意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