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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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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连载

第二十章 借宿

二十

队里的牲口棚原先坐落在村子里头,由于和社员们的居住地挤在一起,使得牲口棚地方特别狭窄,放置农机具及草料等物资十分困难,对此张爱国队长下定决心,发动全体社员力量,于前年春天,将牲口棚合盘搬迁到了村子边上。新牲口棚有七间土坯房,三间敞篷和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子,光棍儿老里日夜守候在这里,尽着饲养员的光荣职责,并担负着保卫集体财产艰巨任务。前来这里借宿的我爹走到大院门口时,看栅栏门开着一道缝,无声地就闪了进去,往里走了没几步,发现饲养员老里在院子里正撩着凉水洗澡,而且洗得非常惬意痛快。

我爹说,老里哥,光着屁股呢,不怕人看见啊?

光棍儿老里把水撩的哗哗作响,一边说,不怕,夜里不会有女人到我这来的。村寒兄弟,你也脱了衣裳一块洗洗吧,互相搓搓脊梁!

行,搓搓就搓搓,在家里搓不方便,这倒是个好地方。我爹进屋脱去短裤,并将新鞋放在炕上,而后一丝不挂地返回来,摸起了光棍儿老里的脊梁,你身上那肉呢,怎么全是骨头?

别笑话我了,掉过屁股来我摸摸你。老里一边给我爹搓后背一边说,你呀,也是狗肚里挂不住腥油嘛。头麦收挖了一阵海河,跟着刘大水吃胖了,一改成家里饭,这不又变成了鸡架?

我爹说,咱们本来就是贱骨头命嘛,不冒出穷骨头来,还叫什么社员?

这话你算是说对了,光棍儿老里巴掌拍拍我爹的脊梁,说,咱们就跟那糠饼子一样,如果身上没有一点肉头压着,大风来了,就能把咱们刮出十里地去,你信不信?

我爹说,我信。身上没肉也好,洗澡省劲。

嘿嘿……行了,洗好了。老里抖抖身上的水珠,穿好衣服,说,你先进屋吧,我去锁大门。

我爹来到屋里,摇着脑袋打量了一番自已黑不溜秋的身体,难忘地回忆了一下以前跟随刘大水享受过的日子,以及养就的白而胖的好身体。好光景一去不复返了,他叹息一声,把短裤穿在身上,准备上炕休息。

光棍儿老里回到屋里说,村寒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晚了才锁大门吗?

不知道。

我是给你留着门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你这摸宿?

我听说迎霜的女婿来了,你家里只有两条炕,大壮那屋里,支着一块单人铺板,上边又挤不下你,你不到我这来,还能去哪儿?

还是老里哥了解我呀。我爹又说,没有办法,只有到你这糗了,你这挺好。

好是好,就是有牲口粪尿味儿,太熏得慌,二八个的受不了哇。

我不怕,庄稼人嘛,天天跟粪尿打交道,就差直接吃这玩艺儿了,干吗还在乎这点味道。

反正我是习惯了,一天不闻这个味儿,我还有点受不了呢。

嘿嘿,这叫有享不了福,没有受不了的罪呀。我爹拿起新鞋,说,老里哥,我给你拿来了一双新鞋,看喜欢不?

又给我做了一双啊?老里双手接过新鞋放到嘴上亲了亲,万般高兴地说,嘿,这鞋真好,条纹绒面,塑料底,一看就是城里人享受的高档品,是迎霜从城里给我买来的?多少钱?等我年底擗了红再给她吧。

是迎霜给你下手做的,不要你的钱。我爹说,迎霜回来这些天做了好几双鞋,捎带着也给你做了一双,按照我的鞋样做成的,看你穿着合适不?

咱哥儿俩的臭脚大小差不多,能穿,我到炕上试试。光棍儿老里穿上新鞋在炕上走着步,心喜若狂地说,合适,真好!一夏天了,我都是光着脚板子,脚心都扎破好几回了。谢谢村寒老弟,谢谢迎霜侄女!

谢什么,穿上就别再脱了。

行,我也跟城里人一样抖抖劲。老里乐得简直再也合不上嘴了,接着又开玩笑说,年青的时候我要是能穿上这么一双好鞋,干吗还打了光棍儿。

那你这会儿穿上好鞋了,就赶快找媳妇吧!我爹逗起乐子。

老里咳嗽一声,说,大壮年青还找不上呢,我这老磕碜眼了,更没戏了。

你说大壮还有戏吗?

有。以我看,你这三个孩子命运都不赖。要说谁最好呢,就属迎霜。老二闺女迎春命运也不错,将来在村里定是个富贵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都好?

我会算命观相嘛。

我爹说他,你有这两下子,别喂牲口了,干脆去算命看相吧,有吃有喝的,闹好了,还能摸一回女人。

嘿嘿,说着玩呗,我哪有那两下子。

我爹说,算命观相都是封建迷信,抓住了就得挨批斗。

是是。光棍儿老里说,不穷开心了,你先上炕歇着,我再给牲口们添些草料,夜里给它们吃饱了,明儿好有力气耕地拉车呀。

牲口是队里劳动力,拉车、拉犁样样能干、肯干,埋头出力流大汗,默默无闻作贡献,从未发出过任何怨言,个个都是生产队里的功臣,我爹打心眼里喜爱它们,也愿与它们亲近,见老里关心它们去了,我爹也忙跟了上去,在老里身后,一边欣赏它们津津有味地吃草,一边拿手摸摸黄牛的犄角,摸摸骡马热乎乎的毛脸,当要抚摸那头黑叫驴时,却没了它的踪影,我爹就纳闷地问光棍儿老里,老里哥,那头黑叫驴呢?

老里说,前天给张队长卖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爹对张爱国的行为有些不理解,也有点生气,就说,那是一头最精神、最好的叫驴,是咱们生产队的象征,怎么就把它给卖了呢?

张队长说,把它卖了是凑钱买电动机、水泵和化肥,钱还不够,又卖了些粮食。听他的话口,是想拜托迎霜她女婿给办这事,他没给你说?

没有啊。我爹思忖了一刻,气愤地说,他是在搞什么名堂,迎霜她女婿能买到这紧缺物资?噢,我明白了,今儿个黑介他邀请我姑爷喝酒,原来就是为这事啊。这个张爱国,求我姑爷办这么大的事,提前连个招呼都不给我打,没这么办事的。

他是一队之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反正他也是为了集体。

他是为了集体,可他没把我当人看,明儿我得好好说说他。

说什么呀,他是把你当成了自家人,也觉得能做了你的主儿,才这么做的,你想想,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是一起分过脏的。

你——?!我爹瞪大疑惑的眼睛,可怕地凝望着神态自若的光棍儿老里。

老里说,不必拿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我爹的心里开始扑通通剧跳起来。

村寒兄弟,有句老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黑介你和张队长一起作咕的事我全听见了。

你别瞎说,俺俩作咕什么了?我爹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脸色黄得在灯光下都能看得出来。

老里说,你非问到底,那我就跟你说说。你也看着呢,这牲口棚与队里的打麦场就隔着一条道,我是经常在道上纳凉的。那天黑介天气不好,刮风下雨时,我过去给你帮忙,张爱国也在,风雨过去了,他让我回来,我走出打麦场,在麦秸堆旁撒尿时,就听到了张队长和你嘀咕弄麦子的事,当时我给吓了一跳,心说你们这么大胆、下作啊,就想去制止你们,可后来又一想,张队长长年累月干在前头,吃在后头,一分也不多挣,他亏得慌,而你呢,家里人口多,劳力多,粮食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壮也娶不上个媳妇,觉得你们都可怜,我就昧着良心成全了你们,谁料到结果是……

别说了,丢死人了,我爹把头低下,再也不敢回忆往事,也不好意思看着老里。

老里安慰我爹说,村寒兄弟,你也别怕,这事早已烂在我肚子里了,今儿个要不是提起你和张队长的关系,我也不道这个粪。

我爹拍拍乱糟糟的脑袋,说老里,你给牲口添好了饲料,咱们睡吧!

躺在炕上,我爹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再加上牲口们不停地踢蹬和打响鼻,使他的心里更加烦乱不堪,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睡了没多大一会儿,鸡叫天明。

瞅瞅老里搂着新鞋还在打呼噜,再想想大院栅栏门还在锁着,于是就又闭上眼睛,一边琢磨张爱国和牛小华俩人的合手共事,一边等待着光棍儿老里从甜梦中醒来。

老里扒开惺忪的眼睛时,已是天下大白。起来后,净水洗完脸,看着我爹走出牲口棚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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