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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到了下班时间，牛小华揣上骗来的钱准备离开时，吴英军却急匆匆赶来,把他堵在了屋里。吴英军说，小华兄弟，我有事跟你说，你等等再走。
牛小华说，姐夫，你急赤白咧地跑来，想说什么？
吴英军吃紧地咽口唾沫，说，有人要折腾我，你快救救我吧！
牛小华说，你好好的，开什么玩笑。
吴英军郑重地说，我没开玩笑。前几天单位审查我的账目，发现我挪用了公款，领导训斥了我一顿，要我三天之内，必须把挪用的公款如数追回来，否则按贪污处理。
真的？牛小华又埋怨说，你怎么搞的，公款挪用得好好的，怎么就叫它露馅了呢？
吴英军说，钱、账不相符，查出来的嘛。小华兄弟，你手里没钱，我不冲你要，单位怎么处理我，我认倒霉，可你手里有了钱，不管你怎么弄来的，赶紧给了我吧！
牛小华说，姐夫，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是我没钱呀，也救不了你呀。
听了绝情的话，吴英军心灰意冷了，说，小华，我把你当成了亲兄弟，才冒着风险帮助你的，到你该救我了，你怎么叫我心凉啊。
牛小华说，看姐夫你说的，如果有钱，我能不救你吗。
欠钱的变成了大爷，吴英军很生气，但生气也不能说气话，还是和气着央告说，小华兄弟，你结婚没钱，向我两千元，当时我自己没有，就挪用了公款，你是知道的，现在单位逼我追回公款，否则就得蹲大狱呀。小华兄弟，你行行好吧，看在你刘琼姐和孩子份上，你得出手保我呀！
牛小华俩手一摊，说，我没钱，要不我替你蹲大狱吧。
感动不了铁石心肠的人，吴英军严肃了面孔，牛小华，我告诉你，你手里有钱了，不能赖账，赖账我就不客气了。
牛小华瞪大双眼，凝望着债主，说，你爱咋咋地，一句话，好汉子要不出没钱的账来。
吴英军急了，说，你这么说，我就得找你老丈人和张队长去对对真，看你手里到底有没有钱。
牛小华眼神开始躲躲闪闪，说，你找他们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吴英军说，你才吃饱了撑的呢。我找他们能证明你手里有钱。
你就别瞎掰扯了。牛小华说后，就背对了吴英军。
吴英军又转到他面前说，我说的是实情，你老丈人和张队长去逛我们商场，身上来了屎尿，去了商场厕所，在则所里我们遇到了一块，他们把给你送钱经过全告诉我了，你敢不承认？
牛小华低下头，又抬起来，说，你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吴英军说，谁说假话，谁是孙子。要不我跑到你这来干什么？
牛小华不言语了，心说，张爱国呀，村寒，你俩该回家不回，没事去商场闲逛什么，还把秘密透漏给了不该知道的人。现在要钱人来了，你们说，这钱给他，还是不给他？
吴英军发现牛小华犹豫了，继续恳求说，小华兄弟，我的好兄弟，快把钱给我吧，我真的火烧房了。
牛小华说，你别急，听我跟你说，这两千块钱，我是怎么弄来的呢，是把社员们当成了傻子，骗取来的，目的，就是想堵了你那儿的大窟窿，可是把钱骗到手里之后，我心里就开始敲起了锣鼓，敲了一阵，我心里就变了卦，决定钱不还你了，还原封退给社员们。社员们都很善良，没有别的奢望，只要有吃有穿，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满足了。你说，我坑害这样的人，心里还能安生吗？
吴英军含泪说，小华兄弟，替我想想吧，我现在正处于生死关头，你得先救我呀，不然我就得去坐牢，坐了大牢，工作和饭碗就全没了。让我走到那一步，你刘琼姐、孩子，还有你大叔大婶，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小华兄弟，无论如何，你得救场、救人，我跟你跪下了。
见吴英军的双膝落了地，牛小华慌了神，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吴英军牢牢粘在地上，死活不起来，像癞皮狗一样，祈求牛小华的同情。
牛小华一咧嘴，哎呀，你真是要我的命啊。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要钱。你该我的钱，莫非你真就成大爷啦？
我不是你大爷，我是你小舅子。
对对，你是我小舅子，小舅子真的想让你姐夫蹲大狱吗？
谁想让你蹲大狱了，快起来说话！牛小华想了想，又说，我借了你的钱，我非常感谢你，让我缓一步再给你，不行吗？
你缓，那就是要我去死。吴英军掏出一把小刀，架在了脖子上，要当场死给牛小华看。
要出人命，牛小华害怕了，别、别这样，你真吓死人哪。
吴英军说，没吓唬你，钱给不给？他手里的小刀，就在脖子前拉动。
牛小华声音颤抖了，给给，先救你，生产队那头，我再另想办法吧。
吴英军得逞了，把钱揣进怀里，又宽慰牛小华说，兄弟，别发愁上火，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饿不死没眼的家鹊，办法总是会有的。
办法在哪儿呢？牛小华直了眼神，懵了头脑，意识里仿佛看到社员们张开了血盆大嘴，要吃他了；迎霜及家人也在劫难逃。钱没了，没了救星，他趴在桌子上，掉开了失落和恐惧的眼水。
中午，他没有回家，在食堂里就咸菜咽下一个窝头，又回到了办公室里受难。
下午胡科长来上班，发现他愁容满面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说，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阴天了？
牛小华叹口气，唉，你说这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除了愁还是愁。
胡科长笑笑，愁饥荒呢？
是，愁得真想上吊。牛小华抬头咧咧嘴，又将头埋下。
胡科长宽慰年轻人，怎么着也得活着啊，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小伙子，你刚刚娶了媳妇，还没当上爸爸呢，美好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可是牛小华总觉得自己大难就要临头了，可是见胡科长又要安慰他，他忙说，好了，你就别唱高调了，我有点烦了。
胡科长闭了嘴，看开了报纸。
牛小华离开了办公室，来到印刷车间看望好友王成器，以便淡忘烦恼，王哥，忙着呢？
王成器放下手里的活儿，给牛小华搭话，嘿嘿，忙着，我们车间里可不如你们业务科清闲哟。
吴英明也凑上来说，牛哥，闲得寂寞了，是不是又想赌两把？
牛小华说，没那个意思，只是几天不见，有点想你们了，过来看看。
吴英明一边理顺纸张，一边逗乐，牛哥，咱们赌两把去，你不输点，我哪还有钱花呀？
你小子别说风凉话，你供别人花钱也不少，不跟你闲扯了，再到别处转转去，话把落下，牛小华就走出车间，身心不宁地在厂院里溜达。
此时恰逢厂长出屋去厕所，一眼抓住他就狠狠地说，你不在办公室里工作，瞎转悠什么，快叫我送你进学习班了。
别别，厂长，我马上回办公室工作。牛小华胆小如鼠地跑回了他的办公室，见胡科长无所事从地还在喝茶水看报纸，他也就抻过一张报纸放在了眼前，以冒充学习进步的样子。
胡科长瞅他一眼，说，给你这张报纸看看吧，上边有条好新闻，一名诈骗犯被判刑了。
牛小华接过报纸，把胡科长指给的那条诈骗新闻默默看了一遍，看后把内容跟自己一联系，他的心头顿时就剧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