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以前,芳芳每逢下班回到家里时,都故意将院门屋门弄得咣当乱响,搅合的谁都不得安宁。今天晚上睡觉时,我高兴地说,大小门没响,芳芳态度变好了?郝立在也觉得奇迹来的突然,就说,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拉?我说,你去她屋里看看,看她究竟回来了没有?郝立在说,夜里我去看她不方便,还是你去看看吧。我下床悄悄来到她的卧室门前,门关着,敲,没应声,把门轻轻推开,拉着电灯,里面空空如也,不对劲,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回到立在身边,急忙说,芳芳还没回家呢,一天没照面,怎么回事?
郝立说,可能是加班呢,一会儿就回来了。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睡了。
我说,闺女在外头呢,该回家了还不回来,你能睡得着啊?
郝立在不吭气了,瞬间起了鼾声。
我坐等不下去了,走出家门,来到芳芳上班的饭店找人。
饭店是二层小楼,在屯子中心临街,此时里边没了客人,职工们也已经下了班。芳芳呢?我心里说着,便走进房门。男服务员打发我,没饭了。我说,我不吃饭,找人。找谁?找芳芳。那人不耐烦了,甩出一句,走了。我诧异,问,去哪儿了?不知道,你走吧,我要关门了。我缠着服务员不放,要问个明白。服务员说,别在这里找了,上午老板就把她开除了,还有李国秋。我说,开除了,为什么?那人说,俩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就知道搂腰搭背亲吻搞对象,把事情都做砸了。厨师李国秋在灶上心猿意马,不是咸盐重放,就是加错了作料,搞得饭菜无法入口,顾客大为不满。芳芳也一样,端着盘子时常走错了路,把张三点的饭菜,送到李四嘴下,顾客大为恼火,又骂又砸又翻桌子,还找老板大吵大闹,发生过好几回了,弄得饭店声望下降,生意难做,老板不得不将俩人开除重新换人,我就是刚刚换上来的。我说,你知道俩人去哪儿了吗?服务员说,不知道,你打她的手机问问!
我没有手机与她通话,赶紧跑回家里,把事情告诉给了郝立在,让他给芳芳的通话。
郝立在给芳芳打了两次电话,芳芳手机关着打不通,他嘴上开始愤骂,不要脸的东西,没准是跟李国秋那个王八蛋跑了。
怎么办这个?我慌了神。
郝立在也六神无主了。
我说,咱们快去找找她吧,不然她跟着李国秋时间长了,会出事的。
郝立在咧咧嘴,看着女儿飞了,他鞭长莫及,就惩罚自己,扯自己的嘴巴,都怨我,是我把她惯坏了。
说这还有什么用,赶快去找人吧!
找,黑天半夜的,往哪儿去找?
如果芳芳真是跟着李国秋跑远了,在茫茫世界里找人,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不过李国秋有家有捏,有可能把芳芳带到了家里。我说,咱们向李国秋家里歘一趟,也许能找到她。
刚要动身,郝立在突然改变主意,这事咱们出头去李国秋家不合适。你想啊,如果芳芳在他家里的话,还好说,当下就可以把她薅回来,万一不在,他家人问起咱们是谁,急急抓抓地来干什么,咱们怎么说?说不上来,臊不臊?大半截子人了,老脸还要不要?
你的老脸值几个钱,闺女的安全才重要。
那也不能像无头的苍蝇瞎撞啊,那什么,我叫大嫂跑一趟吧,让她去最合适。
她还愿意管芳芳的事吗?
不愿意管也得管,这时候了,她还能袖手旁观?郝立在跑到前院就把张大花叫了过来,并给她说明了紧急情况。
张大花很气愤,说,这个芳芳,真是没出息,尽丢郝家的人。那什么,你俩在家里等着,我去李国秋家歘一趟,光知道他是五里铺的,不知道是哪家,去了再打听吧。
张大花匆匆走了,我和立在坐下来等待消息。我说,芳芳和李国秋一闹腾,婚事成了还好说,不成芳芳身上就有了污点。
郝立在说,别说成,我不同意。
不同意,这么一闹腾,再想招上门女婿,闺女就有挑儿了。
郝立在说,以前我是想让她招个上门女婿,给我养老送终的,可是咱俩结婚后,身边有了转运,我就改变了注意,决定把芳芳聘出去,不再招上门女婿了,将来给转运娶个媳妇,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我比你岁数大,如果我死在你前头了,这里的房子、家产就归你们了,你们有了根基,谁也不能再赶走你们,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说的是真心话,也是提前立个遗嘱。
哎呀,你身体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不许你再说不吉利的话。
好了,不说了,等着大嫂吧。
大嫂迟迟不回来,立在的两颗嚼牙开始疼痛。牙疼不算病,疼起来要了命。见他捂着腮邦子,嘴里流出了哈拉水,我就跑向诊所敲门买来了止痛药,让他吃下不久,疼痛暂且止住。
这时,找人的张大花破门而入,身后没有带回芳芳,郝立在火气窜上来,牙根又开始疼痛起来,将手捂住发烧发烫的半个脸,身体旋转,俩脚跺地。
张大花说,兄弟,怎么啦?
牙疼,郝立在唔哝说。
张大花皱起眉头说,这事搁在谁头上,谁也得牙疼。
我说,嫂子,见到芳芳了吗?
没有,李国秋也不在家。张大花一边缓气,一边做出无望的样子,这小闺女子,跑哪儿去了呢?
郝立在说,明儿再找吧。
也只有这样了。张大花说,儿大不由娘,闺女也一样,气死人了,说完,她打了一个哈欠,就回家睡觉了。
第二天,我和立在推车子急着要出门找人,立民和大花过来了。张大花说,迎霜,你人生地不熟的,出门就像瞎耗子似的,那什么,你去上班吧,我们去找就行了。
我没有心思再去上班,也要跟他们一起行动。
郝立在说,我们也没有目标,乱扑腾一气,也不一定能找到。见我执拗要跟着,他又说,怎么不听呢,叫你去上班就去上班呗,别因家里的闹心事,耽误了人家的生产,惹人家不高兴,不然的话,王鼓灯一发脾气,再把你开除了咋办?
我一想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好吧赖吧,丢了也可惜,就说,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找找!
郝立在答应下,又叮嘱我,上班时,别念叨芳芳,家丑不可外扬。
知道。我来到奶牛场上班,与往常一样,不拖泥,不带水,表面很平静。
王鼓灯来到我跟前说,迎霜,把挤下的鲜奶都准备好,过一会儿拉奶的车就到了。
我答应下,便开始忙活,等货车把鲜奶拉走了之后,我说,那个来拉货的女司机真好,我挺喜欢她。
王鼓灯乐着说,她是我外甥女,叫王红梅,在食品加工厂当采购员呢,梅子心疼我这个当舅舅的,三天两头开着小货车来我这拉鲜奶,按理说,我该去厂里送货才行,可是梅子念我岁数大了,又不会开车,就向他们厂长求情,特意照顾我呢。
我说,这样好,亲顾亲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