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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领了结婚证书之后，举办了一场简便的婚礼，我就成了郝立在的合法妻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洗衣做饭，做家务，体贴丈夫，关心女儿，尽我一个好妻子与母亲的责任。丈夫郝立在爱我，夸奖我，可是郝立在的女儿芳芳却不容纳我，每逢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总是发出排斥和敌视的目光。
晚上，我安顿好儿子小转运睡下后，就坐在郝立在身旁，把芳芳的态度说了一遍，目的是让他做做女儿的思想工作，以便让她接受我的体贴和照顾，从而融洽母女关系，加深母女感情。
可是郝立在却说，她朽木不可雕，别管她，让她脏着去。她这个邋遢的臭毛病，我擂她多少回了，就是不改，光知道往脸上擦艳抹粉，驴粪球一个。
别这样说自己的闺女。
她四六不懂。你进门后，我给她说，我娶了你，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让她管你叫妈，她不乐意，还跟我顶嘴说，要叫你叫，你看看这，咹！
她有了自尊心，不愿叫妈就拉倒，我不在意。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活倒行了。郝立在说，咱们结婚前，她答应我好好的，说她会喜欢你和你的孩子的，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口是心非，气人不气人。
何必为孩子生气。
这孩子，真是没出息，叫我说她什么好呢，郝立在摇着头，不停地责备不成器的女儿。
行了，她还小嘛，就别再怪她什么了。
十七八了，她还算小？要是个儿子这么给我掉蛋，我不揍扁了他。
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再打再骂就要记仇了。说句我不该说的话，用不了几年，她就该聘了。
是。郝立在说，我原打算是让她招个上门女婿的，现在看来她叫我失望了。
她不是搞了个对象嘛，你了解男方吗？
我很反感，也没细问过。郝立在说，她大娘了解到了一点情况，给我说，芳芳的对象叫李国秋，人不咋地，家里又穷，我决心拆散他们。
她喜欢李国秋，你硬去拆散他们，父女关系不就敌对了嘛。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辛辛苦苦养了她这么大，到头来再变成了敌人。怎么整？
要不这样吧，用个软办法，让俩人分离，就是别让芳芳在那个饭店里上班了，俩人分开后，感情一疏远，就没事了。
我说过让她离开饭店，她不同意，我骂了她两句，她跟我耍性子，用一天不回家的办法来威胁我。
要不就让咱们大哥大嫂再劝劝吧。
劝过了，不顶用。真是愁死我了。说到无可奈何时，郝立在心头一软，便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看时候不早了，我也就随他躺了下来。一时睡不着，就想起了段小刚，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学校里生活得怎样，很是挂念，就跟立在说，明儿吃了黑介饭，咱们去看看小刚吧。
行，去了给他放下几拾块钱，如果他有该洗的衣服，你就拿回来给他洗洗。
行。
咱们的兰兰什么时候也接来啊？结婚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婚后把她接过来。
前几天我给家里打去了电话，说把兰兰接了来，我娘说，我哥他们还没有孩子，舍不得让兰兰离开。
那就听娘的，只要娘高兴，怎么着都行。
说到这里，浓浓的睡意封住了我俩人的口舌，屋里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第二天吃罢早饭，郝立在上班走了，芳芳和小转运也相继出了家门，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就忙起了家务，忙完家务，刚坐下来要小憩，有手好闲的张大花就来找我说话，迎霜弟妹，你每天除了洗衣做饭就没事干了，怎么不到我们那边去唠唠嗑啊？
我说，我没有串门子的习惯。
瞧你外道劲儿，我那边不是别处。
那行，有空儿我过去。
这就对了嘛。咱姐妹说说家常礼短的多开心。还有，要是有人欺负你，跟大嫂吱一声，大嫂去收拾他个王八蛋。在咱们屯子里，大嫂跺一脚就得颤三颤，不是吹，我说东，别人不敢扯西。
看出来了，大嫂你有这个威望和气魄。瞅着老虎一样的大嫂，我心里敬畏，但也有安全感。
张大花关心我说，立在对你好不好？
我说，好好。
他要是对你不好，我一样收拾他。
我说，管管芳芳吧，她搞得对象立在不顺心。
他不顺心，谁顺心？，芳芳就认准了那个李国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呀。她要是我亲生的，我早把她收拾服帖了，可她不是我养活的，说深了跟我翻白眼，说浅了，是放屁给庄稼吃白搭，我也懒得管教她了。
莫非就任她的性子下去？
算了不提她了，说说你的孩子吧。立在的意思要把你那个兰兰也接了来，你怎么不去接呀？
我娘不让接，先让她给带着吧。
你这前窝后窝的，也真是不好摆弄。
我沉默下来，不想再跟她勾话，勾出来恐怕更难以入耳。
张大花看看手表将近十一点钟了，说，我回家看看你大哥做饭没有。拍拍屁股走了。
晚饭后，我把小转运留在家写作业，就和立在去看望段小刚。
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了小刚的门下，敲门，门开，出来的人却不是段小刚，而是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个头长相和段青春很相似，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青春复活，又回到家里了，经仔细一瞅，他又不是段青春，我问，你谁？
中年男人说，我是刚晋升的教授，才搬进来的，请问你们找谁？
段小刚呢？我说。
他已经搬到学校宿舍里去了。
这么说，房子主人换啦？郝立在目不转睛地瞅新来的面孔疑惑不解。
新主人得意地笑了笑，说，换主人喽，而后就关闭了屋门。
我和郝立在窝着脖儿走下楼来，停留一旁，昂头望望，发现那人得意的身影投在了窗户上，于是我就冲着影子骂了一声，小人！
郝立在说，咱们到学校里去找小刚吧，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好端端的房子拱手让给别人了？
心中打着问号，我和郝立在很快就来到了学校大门口，向门卫说明来意，门卫就放俺们进入了校园。此时的校园内一片宁静，一排排楼房的窗子向外透射着一束束睿智的光忙。段小刚在哪个房间里，不知道，经向楼管人员打听，楼管人员不认识段小刚，也说不清他住哪号楼、哪个房间，不过他提示，如果段小刚爱学习的话，这个时间多半在图书阅览室里。按照他指引的方向，俺俩就来到了图书阅览室，进门一望，男男女女的学子，都在埋头看书。上前一个一个去辨认，觉得人多辨认不过来，就想大声喊叫段小刚的名字，可又怕打扰了其他同学们，不知怎么好时，一名老师走过来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俺们找段小刚有急事。
段小刚是最爱学习的好学生，来这里最多，我认识，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找他。老师走进学生当中，很快就从里边找来了段小刚。
又惊又喜的段小刚说，是妈和郝叔叔啊，你们怎么晚上来了，咱们到室外说话吧。
到了图书室外边，我说，我和你郝叔叔去家里看望你，看到家里换了主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到这找你来了。
段小刚解释道，前几天，学校领导找我谈了一次话，说我住的是学校里的公房，只能分配给教授享用。还说，段教授和他的妻子都走了，其他人没有资格再享受，催我腾房，我就离开了那里。
就这么轻易离开了，也没提个条件？郝立在觉得，学校把一个孤儿给撵出来有点不近人情，就想为受到伤害的人鸣不平。
段小刚却说，我一个学生，有什么资格向学校里提条件。再说，房子是学校的，迟早得无条件归还。还有，我一个人住在里边得开消，不如住学校宿舍更划算。
你搬出来，那家里的东西都搁在哪儿了？我问。
段小刚说，除了我的衣物之外，都卖了。
哎呀，怎么是这个结果呢？郝立在说，学校把一个孩子逼到了这个地步，人性哪而去了！
就是嘛，咱们去找校长说说理，不能太欺负人了。我要见学校领导，为孩子争得应有的待遇。
段小刚不让去强词夺理，就说，学校换了新校长，你们别去费口舌了，我在学校里吃住方便，也便于学习，挺好。
你总得有个家呀，我说。
小刚不言语了，看样子，他盼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园。
郝立在说，跟着俺们去郊区十里屯吧，咱们吃住在一起。
小刚拒绝说，妈，郝叔叔，我学习很紧张，不想去。
沉默了片刻，郝立在面对我说，就依了小刚吧，以后咱们多来看望他也就是了。
我将带来的食品递给小刚，小刚收下。郝立在又递给他五拾块钱，小刚没接，推辞说，郝叔叔，我暂时没有困难，刚卖了家里的东西，我大姨夫和刘琼姐来看我时，又给了一些钱，另外，我也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你们的钱我就不要了
我说，拿着，这是妈妈叔叔的心意。
那行，小刚拿了钱，又说，谢谢妈和叔叔。
都是一家人，别谢谢的。郝立在说。
我说，小刚，有要洗的衣服吗，妈拿去给你洗了。
不用劳累妈妈了，我自己能洗，不然让同学们耻笑。
我说，你真是大孩子了，有空儿去看妈妈，妈妈给你做顿好吃的。
行，谢谢妈妈！
又说谢呢，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反倒迷糊了。我是你妈，就应该照顾你。我说，就这样吧，你接着去学习，我和你叔叔该回去了。
回到家里，已是九点钟，看看小转运早已睡着，芳芳还没有回来，我就和立再坐下来等她，等了一会儿，我说，一个姑娘家在外，真是叫人揪心，去接接她吧！
郝立在却说，她天天是这样，接得过来吗？在本村的饭店里上班，就几步远，下班回家，五分钟就到，不用管她。
把芳芳的事情搁在一边，我开始夸奖段小刚，小刚这孩子真是有出息，把学习打得那么紧，将来必成大器。
这孩子不错，一定得超过他爸爸。赞美了段小刚，郝立在转念就跟自己的女儿比起来，芳芳要是能赶上小刚一半，我也就念佛烧高香了，可她就是不肯好好上学读书，不拉正套，真没辙。
别再责怪她了，重要的是，咱们想法子往正路上引导她才是。
我也看透了，稀泥抹不上墙去。越提越来气，郝立在不言语了，就看起了电视。
不大工夫，电视里出现了治疗性病的广告，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关了！
郝立在一按遥控器，电视机嘎登黑了屏，屋里安静下来。我说，立在，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想找个工作。
不愿做家庭妇女了？
我说，如果家里天天有活儿干也行，我愿为家里做贡献，可是，每天除做三顿饭，干点家务，大部分时间就是闲着，我又不像大嫂似的爱串串溜溜的。有个工作呢，一是增加咱们的收入，这二嘛，也对身体有好处。
也是，想工作就去吧。郝立在说，咱们屯里有不少厂子，有集体的，也有个体户。
我谁都不熟悉，你得出面给我找才行。
郝立在思索了一阵，思索不出眉目，就说，我一年到头在单位上忙活，村里的厂主们也不怎么熟悉，还是让哥嫂安排你的事吧，他们有威望有能力，给哪个厂长说说都不会拨面子的。
咱们这会儿就去找哥嫂吧。我心里很着急，恨不得明天就能上班。
郝立在说，这会儿晚了，等明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