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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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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连载

第一十四章 失窃

十四

结婚的日子确定了之后,牛小华首先从刘琼的爱人吴英军手里借来两千块钱,将钱暂且藏进厨房的瓷盆里后,就来到他们厂里,向胡科长请假装饰洞房。胡科长说,对象找到了?是本市的吗?又是哪个厂的?牛小华说,是农村的。胡科长嘴巴往下一撇,说,你呀,你是城里人,怎么从农村找了一个媳妇呢?从前我没少支持你搞对象,怎是这么个结果?牛小华说,不是没了办法吗?我自身条件不行,又这个岁数了,再不下手,恐怕连农村媳妇也找不上了。胡科长说,你想过没有,从农村找了媳妇,日子永远不好过。还有,生了孩子怎么办,城市里不给上户口,农村里也不给分粮食,是个难题啊。牛小华说,我知道,走一步说一步吧。胡科长,我想请五天假。胡科长答应,好吧,咱们业务科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上班无所谓,六天也行,你就专心忙你的去吧,忙完了再来上班。

请了假, 牛小华转身走进入印刷车间找到了好友王成器和吴英明,让二人帮他装饰洞房。 二人答应得很利索,向车间主任请了事假,就跟着牛小华来到了家里。把自行车往角落里一放,仨人便忙活起来。按照牛小华的意图,他们先把屋里的家三伙四抬出来,看着还能值几个钱的东西,就直接抬到大门口处摆好,将一块写有清房处理的纸牌子挂在上面,以示过往行人有需购买。

接下来,牛小华让王成器和吴英明清理房间垃圾灰尘,他便从邻居家里蹬来一辆三轮车去了商店,当他把油漆、涂料和玻璃等装饰材料买回来的时候,门前已经围拢上了七八个老年人。老年人说,这些物件好好的呢,都不要了?牛小华说,不要了,低价处理,各位老师傅,谁看中哪件了说话,自己搬不动,我们送货上门。

围观的人却没有回应,陆陆续续都散了。

吴英明很生气,说牛小华,老年人都是吃凉不管酸的老棺材瓤子,你理会他们干什么!

牛小华说,不理他们了,咱们快往家里搬装饰材料吧。

备足了装饰材料,三个人就开始粉刷墙壁,油漆门窗,更换玻璃,各有分工地紧张忙碌起来。

下班时,牛小华站在门口旧家什旁边,热情期待买主,发现谢宝生来了,就说,老谢,看中那件了,便宜卖给你。谢宝生不说话,围着一只落了漆的红木箱子转了两圈儿。牛小华笑着说,老谢,你想要这只木箱子啊?想要就拉走吧,什么钱不钱的,等我再去找你理发,给我理精神点就行了。

谢宝生说,理发和买东西是两码事,买你的东西哪有不给钱的道理,你去理发不也得向理发馆交钱嘛。

牛小华笑了笑,那你说吧,想给多少?

五块,怎样?谢宝生也不知道此物能值多少钱,就凭直觉给了价。

牛小华说,行,拉走吧,院子里有三轮车。把三轮车给谢宝生推出来,又帮他把箱子抬上去,然后又说,老谢,这张双人床要不要,再给你便宜点。

谢宝生围绕双人床看了一遍,床虽然老了(牛小华父母用过的双人床),用手拍拍床板,觉得还可以,心里想要,但媳妇还没有着落,也不知何时才能用得上。正犹豫不决时,旁边的二混就逗乐说,老谢,你是资本家的后代,坏分子一个,光棍儿汉子一条,你要双人床有什么用,除非自个儿在上面驴打滚,跳大神儿。

围观的人们都乐了,谢宝生脸上刷地冒出羞红。为了堵气争面子,有力还击二混,谢宝生说,这张双人床我要了,下月就娶媳妇。小华兄弟,帮我抬上车!

床和箱子被谢宝生拉走后,牛小华说,这些桌椅板凳都不要钱了,谁要,谁就弄走吧。爱捡便宜的人一涌而上,就把桌椅板凳抢完了,最后剩下一个油浑浑黑黢黢的菜橱没人问津了,牛小华刚要当场把它砸烂做柴烧时,街道居委会的冯佳新及时赶到,别砸,我买了。

冯佳新是冯佳瑞的大妹,牛小华认识她,她的家境不太好,爱人黄成有严重的高血压和糖尿病不能上班,只有她一个人挣钱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他们唯一的儿子,却是个热血青年,叫黄军,去年光荣入了伍。儿子保卫国家在千里之外顾不上二老,这样一来,家庭生活又增加了不少难度。现在冯佳新提出要花钱买这件淘汰下来的旧橱子,牛小华赶紧说,冯阿姨,咱们之间不能提买字,如果你不嫌它寒碜,我给你送到家里去。

冯佳新说,不是我用,是你三姨要用。他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日子最困难,买不起新的,我看到你在处理,就想替他们买下来,五块少不?

牛小华说,凭刘叔叔那儿,咱们都是亲戚间,提钱就远了。

也好,那就让我妹妹沾你点光,我替我妹妹感谢你了。

别客气,走,我给小姨他们把厨子送去。

牛小华做完善事,骑着三轮车回来时,见王成器和吴英明已经饿塌了腰,急等着吃中午饭,就说,你俩想吃什么?

王成器说,你那破锅烂灶的都没了,吃什么,进了馆子,再看呗。

牛小华说,咱们奔“望湖春”吃肉饱子怎样?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来到裕华路望湖春饭店,在大餐厅一角的餐桌旁坐下来,要了两屉肉陷饱子、两盘炒菜和一瓶高度老白干。酒足饭饱后,三个人晕乎乎美滋滋地走出了饭店。王成器和吴英明中午回家休息去了,而牛小华也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自己家里。摸到留有唯一的单人床,也顾不得铺垫什么了,一切身就滚了上去。

午觉过后,三个人又聚集到一起干活儿,他们连续作战,装饰洞房的任务提前一天就胜利完成了。看着一个崭新而漂亮的洞房圆满诞生了,三个人都露出了喜庆的笑脸。王成器乐呵呵地说,小华兄弟,下一步该往里边添置婚床和家具了,再下一步,就是该往里边抱新娘子了。

再再下一步呢?吴英明作出鬼脸,逼迫王成器说出露骨的话,以便取乐。

王成器乐着说,你这个小雏儿,真是坏,我这当大哥的还能再往深处说吗?

吴英明说,不就那点事儿吗,不说我也知道。

牛小华说,你一个没结过婚的雏儿,你知道个球吧。

吴英明乐着说,结婚就是男女钻进被窝里压罗罗干那个呗……

牛小华轻轻杵了吴英明一拳,并说,你小子,肚子里尽是坏水。

三个人嘿嘿笑了一阵之后,王成器说回家也没啥事情,执意玩耍一会儿。玩儿什么呢?牛小华建议打扑克牌,谁输了就给谁脸上沾纸条,而王成器觉得没意思,就提出要推牌九,吴英明热烈响应,兴致勃勃地说,好,还是当钱有刺激。

而牛小华想起了刘大水一家人的忠告,决心不再赌博。可是赌博成瘾的王成器和吴英明都不高兴了,就要挟说,你小子的洞房刚弄好,别忘了媳妇还没娶来呢,还想不想叫哥们儿帮你娶媳妇?

牛小华不敢得罪朋友,尤其是现在,正需要二人帮忙的时候,他不能扫大家的兴致,无奈之下就犯了。

王成器催促说,那就快去拿牌呀,放在哪儿了?

掖在小橱房里了,我去取。牛小华进厨房拿牌九时,特意看了看藏在瓷盆里的俩千块钱很安全,就将牌九拿来放在了床上。王成器遗憾地说,仨人,还缺一门呢?

玩儿牌九至少得四个人,一人坐桩,三人押门,缺一门押家,就不成局势。三人正为之犯愁时,他们平日的赌友王红仁和李青歌赶点到场。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小伙子曾经在牛小华他们红旗印刷厂当过学徒工,王成器带着他们;也把二人带进了赌博的歧途。不久他们觉得干印刷劳累,学徒期未满,甩手就跑了,至今还没找到理想的工作。有些日子他俩没来找牛小华赌了,今天觉得运气好,决心赢上一把。

掷色子开牌,赌到夜里十一点,王成器和牛小华各输了四十多元,俩人输了不服气,争着要坐桩往回捞,最终王成器把牌抢到了手上,他刚要信心十足地发牌时,他媳妇突然闯了进来按了窝儿。不容分说,他媳妇抬脚扒鞋就狠狠地朝王成器劈头盖脸,破口大骂,你个没志气的王八蛋,嘴上说不赌了,被地里还偷着赌,狗该不了吃屎,你个狗日的!

挨了鞋底子,又挨了狗血喷头般破口的大骂,王成器不敢还手,也不敢还口,浑身发软,直往后退。他媳妇还要上前抓挠他,吴英明双臂抱住了她的熊腰,没让她得逞。见王成器溃败地逃脱了,在场的几个人就乐着劝说,大嫂大嫂,消消气!

义愤填膺有气难消的她,无法抓到丈夫了,就怒气冲冲教训眼前这帮人,你们这些臭东西,不好好上班,变着法儿赌,败家子,没好玩艺儿,气急了我,就去革委会揭发你们。

一看这个女人横瞪着眼要动真格的,牛小华他们几个人全都给吓毛了,赶紧齐声央求道,别别别,好大嫂,你一揭发,我们就得圈入学习班挨整。大嫂,给个面子吧,我们这是最后一回了。

她说,你们几个还赌不赌,我管不了,但我必须叫王成器煞车。我回家守株待兔等着他,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让他兔羔子见血。

王成器妻子骂咧咧地走后,几个人像惊弓之鸟一般扑棱棱地全飞了。

牌局不欢而散,人人心情不舒畅。牛小华输了钱没能捞回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煎熬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家里起火的噩梦。第二天,当火辣辣的阳光把朝霞驱散了的时候,他才睁开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起床。肚子里感到饥饿,他想到大街上去买早点,但已错过了吃饭时机,亲自下手做吧,他又懒得起火,最后他就着凉水吃了一块面包草草了事。坐下来目睹着洁白无瑕的新房,心里刚安排好今天的工作项目就要行动时,王红仁和李青歌两个有手好闲的家伙又来了。王红仁说,牛哥,咱们玩儿会儿,昨晚给王成器那个破媳妇搅和了,没玩儿好,现在得找补回来。

牛小华也想赌两把,将输了的钱捞回来,但掂量着事情的轻重缓急,最后一狠心,还是推辞说,改天再玩儿吧,我得上街去买婚床和家具。

李青歌说,牛歌,买婚床、家具,得花不少钱吧,你都准备好了?

瞧你说的,不把钱准备下,敢说去买吗?牛小华表现出了富豪的傲气。

王红仁伸出大拇指,好,牛哥,有钱!

没钱,能娶媳妇吗?牛小华心美外露,脸色充喜,笑着又说,今天对不住二位兄弟了,等哥我娶了媳妇,清闲下来再陪你们玩儿吧。

王红仁和李青歌从空荡荡的新房里晃悠出来,而后就逗留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不地道的眼神仿佛在搜寻什么。

你俩就别转转悠悠地缠磨我了,今天真是没空儿跟你们玩儿,再说,我也想戒赌呢。

戒赌?不跟哥儿们做朋友了?王洪仁说,不玩儿拉倒,走了。

打发走了两个缠毛虫,又来了二混这个腻外包。二混是这条胡同里的混混,没有职业,整天溜儿打撒闲逛,哪里热闹,谁家有了事情,就往谁家转,牛小华最讨厌他,把他撵走后,随手就闭门落锁,来到刘大水家里。

刘大水家也住在文革胡同,距牛小华家不远。此时刘大水有病在家里休息。

牛小华关心地问,叔叔,你怎么了?

感冒了,挺利害的。刘大水拿毛巾擦开了清鼻涕。小华,有事啊?

牛小华说,我那房子全收拾好了,想叫你帮我参考着去买婚床和家具。

我现在身体不舒服,不愿活动。你一个人先去家具商店转转,货比三家心里有了谱,明天我再陪你去买。

好吧,我一个人先去瞄瞄目标。

从刘大水家里出来,牛小华骑上自行车就开始在市里寻找卖家具的地方,转了大半天,看了不少,也许是看得眼花了,最终也没有锁定目标。回到家里,他感到特别劳累,躺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到了傍晚时分。左邻右舍飘来的浓浓饭香,也激起了他的食欲。到了橱房跟前,本想做点好吃的,以慰籍自己连日来的劳苦。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橱房门上的锁已经被人撬掉,门敞开着,情况异常,进屋大步跨近瓷盆掀盖看究竟,果然正中下怀,盆里藏着的两千元钱不翼而飞,妈呀,完了,灭顶之灾,他傻了眼。他想坐地大哭一场,哭又哭不出来,想喊,又不知喊给谁听。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刘大水,急忙跑来向他求救。

刘大水霍地从沙发里跳起来,无比气愤地说,这个千刀万刮的盗贼,偷了你多少?

牛小华说,我准备下的钱全给偷走了。

旁边的坐着的吴英军觉得损失惨重,一股怨气和怒火冲牛小华发泄出来,我叫你把钱存入银行,你怕费事,不听话,这下好,你省事了。看你还拿什么娶媳妇?看你还美不美,看你……!

别光看看的指责了,他丢了钱心里更难受,你连句安慰话也不知道说,亏你还是个文化人呢!刘琼数落了丈夫,接下来就开导牛小华,钱给偷了,也不容易再找回来,小华兄弟,千万别上火,只当破财免灾吧。

牛小华流出热泪。

吴英军说,快去报案吧,破了案,钱才有希望追回来。

牛小华向公安局报了案。刚过去三天,他就来到公安局要结果,要到的结果是,案子正在侦破当中,让他耐心等待。

浑身像扎了蒺藜似的在家里待不住,起身就又来到了刘大水家里,刘大水扬手抓起了脑瓜皮子。冯佳瑞说,看样子钱是追不回来了。

刘琼说,没钱怎么娶媳妇?

刘大水说,关键时刻怎么会出这事呢?娶贴已经给迎霜家送去了,你说这娶亲的日子还怎么更改,没法改了,一改,就得说明原因,娶媳妇的钱被盗了,这能说吗?说了,喜事显得多么不吉利,还有,迎霜没过门呢,就顶上了这么大的压力,有这么重的压力压着,她还乐意嫁过来吗?真伤脑筋。

冯佳瑞说,小华被盗的事,不能让迎霜和家人知道,一定隐瞒的死死的。至于结婚的费用,那什么,发动大家凑凑借借吧。

刘大水一家人首先做出表率,给牛小华抠挖挤兑出了三百,牛小华本人寻朋访友磕头作揖摘借到四百,又通过胡科长向厂里求援求来了三百,最后凑到了一千元。一千元购物办喜事,按照冯佳瑞说法,就是这点水活这点泥儿,括着孩子屁股裁尿布了,牛小华也认了可。

在刘大水夫妇的陪同下,牛小华以最低标准购置的家具、橱具、婚床、被褥等用品,把这些低档东西摆设在新屋里之后,看上去一样蓬荜生辉富丽堂皇。

冯佳瑞一边打量,一边乐呵呵地说,这不也挺好嘛。

就是,挺好!刘大水说,迎霜见了一样会高兴。

冯佳瑞说,农村人,没有过高的要求。

牛小华说,迎霜好糊弄,城里人一看就得咧嘴,太丢面子了。

刘大水批评牛小华,什么面子不面子,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把钱弄丢了,还想打肿脸充胖子,什么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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