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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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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连载

第七十五章 丧失

七十五

郝立在沮丧地说,周围村子找遍了,连根线索也没找到。

我说,这小闺女真叫人上火,就不知道大人在为她着急吗?

不管她了,她愿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吧,郝立在一气之下说出了放弃的话。

而我还极力想挽救芳芳,就说,芳芳是咱们的闺女,你不管她了还行?咱们的闺女跟人私奔了,往后就没脸面对乡亲了。

这些我都想过了,可她不回来,又找不到她,你说怎么办?

依我说,无论如何得把人找回来,不能叫她在外边连续过夜。

郝立在累了,躺在沙发里说,还往哪儿去找,登报寻人不行,上电视曝光更不行,等吧,三天不回来,我就不认她了。

气话!我说,吃了晌和饭,还得去找咱哥嫂拿主意。

饭后,我和郝立在就急抓抓来到前院,进门看到哥嫂,郝立在不吭气,我说,芳芳还在外头飘着呢,咱们不能放弃啊。

郝利民下床,说,谁说放弃了,找,继续找。咱们郝家门里世代清白,不能让个小脏闺女子辱没了门风,必需把她找回来。还有,见了那个狗日的李国秋,我非揍扁了他不可。

对,不能轻饶了那个野小子。张大花起身下床,抖抖筋骨,眼睛里冒出了复仇的火焰,欺负咱们的闺女,就得让他付出代价。我再去饭店打听打听,只要抓住了线索,就顺藤摸瓜,不信他小蛋子能逃出如来佛的掌心。

我说,我已经去过饭店了,里边的人说不知道。

你力度不够,他们不尿你,我去了,他们就不敢隐瞒实情。张大花耀武扬威,又说,你们都跟着我,一有线索,咱们马上就扑过去。

四个人来到芳芳曾经打工的饭店时,饭店里还没有开火,里里外外冷冷清清。张大花不顾饭店生意如何,抓住一个服务员,就盘问芳芳的去向。服务员也是店主刚刚从外地雇来的女工,面对张大花的凶残模样,她胆小如鼠,浑身哆嗦,险些哭起来。饭店老板见状,迅速跑上前来向张大花毕恭毕敬,你们是来打听芳芳的吧?

是啊。张大花怒视饭店老板,你兔羔子,敢开除我侄女,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饭店老板蔫了。

张大花说,你他妈的等着,我找不回我的侄女,就拿你是问。

在强势面前,饭店老板开始瑟瑟发抖,说,我知道芳芳去哪儿了。

张大花逼迫,那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饭店老板忙说,好好,我说,我进城到菜市场采购鲜货回来时,老远望到了芳芳的影子,喊了她一声,没答应,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就和李国秋奔旅馆走去了。

是哪家旅馆?我和张大花同时问道。

饭店老板快言快语,就在如意路上,如意旅馆,你们快去拿窝儿吧!

时间紧,任务重,堵窝抓人事不宜迟,四个人骑上自行车就朝如意路如意旅馆跑去,到了如意旅馆,经查找登记和询问房间,没有找到芳芳和李国秋。四个人扑了一个空。张大花认为饭店老板在骗人,就发火说,回去,找饭店老板算账,胆敢糊弄老娘,我看他不想开饭店了。我说,大嫂,别发火,这条路上,还有别的旅馆吗?郝立在说,有,有好几家呢。我说,咱们都找找吧,也许在别的旅馆呢。

黄昏降临时,我们还在沿公路寻找。此时的公路上大车小辆繁多,来回穿梭不止,无数的灯光相互交错,令人眼花缭乱,身心不宁,慌恐不安。

郝立在心里撺着火,已早把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车辆与他擦肩而过,他也不在乎了,可是当一辆大卡车向他鸣笛怒吼冲上来时,他本能地想躲避一下,可是车速迅猛,躲闪不及,给猛虎般的大家伙撞出了老远——

出车祸了,大卡车飞速逃逸。

我、张大花和郝立民赶上来,急忙关照撂在地上的亲人。此时亲人七窍出血,断了气脉。抱起丈夫血肉模糊的脑袋,我大哭大叫,立在、立在,你醒醒!

郝立在醒不过来了,当哥嫂的也哭起来,兄弟、兄弟,你不能走啊!

郝立在的生命瞬息之间烟消云散,只留下一具尸体躺在了路边。过往的车辆依然在尸体旁边来回穿梭,不关心活人也不过问死者,只有行人暂且停下来战战兢兢地观望一阵,胆怯的停下匆忙又离去,胆大的就向我们问情况出主意。有人说,保护好现场,有人说,赶紧报警,抓获逃逸司机。

报警!张大花看向丈夫,你那手机呢,快给交警打电话!

出来的时候着急,忘带了,郝立民摸索着衣兜直跺脚。

废物点心,关键时刻你拉稀。张大花说完丈夫,忙又向围观的人求援,围观的人都摇头说不趁那贵重玩艺儿。

急迫之下,张大花又说,立民,你和迎霜在这看着咱兄弟,我跑回家去给交警打电话,顺便叫些人来,把兄弟弄回去。天哪,这么倒霉呀!迎霜,别光涕哭了,快脱下褂子把立在的脸盖上!交代完毕,抓起自行车就跑回了家。

在她带着人返回来时,一辆警车也及时赶到案发现场。三名交通警察从车上下来,打开手电筒照明,先对死者进行了一番拍照,接下来又对案发现场认真勘察,完毕,问遇难者亲属,你们记住肇事逃逸车的车牌号码了吗?

郝立民说,那是一辆破卡车,后面的车牌号挺模糊,天又黑了,没看清。

你们谁看清楚了?交警又寻问大家。

一波换一波的围观人七嘴八舌都说不知道。在这里没有得到破案线索,交警就对遇难者家属说,你们把死者拉回去料理后事吧,我们回去马上发布通缉令,尽快抓获肇事者。

警车开走了,大家准备要把郝立在拉回家去,这时我对张大花说,嫂子,我顾不上芳芳了,你派一个人去把她叫回来吧!

张大花委派了一个当家侄子去了旅馆寻找芳芳,其他人悲戚戚地把郝立在拉回了家里,开始料理他的后事。

半个小时过后,寻找芳芳的人回来说,芳芳和李国秋从快活旅馆出去了,不知又去了哪里。我的意思继续去找,而郝立民和张大花却说,先顾死的吧!

丧事如何办理,办到何种规模,郝家长辈们主张,唱大戏,演电影,顾吹唱班,破大孝,男女老少一身白。破费过重,我承担不起,心里不停地打哆嗦。

深知兄弟家底的郝立民就说,立在活着的时候也没挣下多少钱,搁不住折腾,不能只顾死的,忘了活的,依我说,还是简办吧。

张大花也表态,别让落了寡的迎霜拉饥荒。

郝家长辈们点了头,不再坚持大操大办。

最低的丧事格调定下来,人们心里有了谱,做事就有了标准。第二天一大早,在丧事总理的指挥下,人们各司其职,有的搭建灵棚,有的去买纸活,有的出外报丧,都紧张忙碌起来。

想到去我老家报丧路途遥远,丧事总理想省事,要用电话通知。张大花向我索要电话号码,我思忖了一刻,说,俺们家里就别通知了,通知他们也来不了,等办完了丧事,我回去再跟他们说吧。我想的是,从前我已经死了两个男人,爹娘为我伤透了心。如今郝立在又这样走了,也应验了迎春事先的预言,我臊得慌,不敢面见家人。再就是,我不敢把消息传回家,让红星村的人们全知道了看我的笑话。

张大花仿佛理解我的心情,就说,不打电话就算了,也省

得你家里人来回跑了。

等太阳爬到树梢的时候,吊唁的乡邻们哭丧而来,一波乡邻走了之后,郝立在工作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们又举着花圈赶到,对死者鞠躬默哀完毕,又劝我节哀顺便,进行安慰。

到了第三天头上,人们建议把郝立在的遗体拉出去火化,否则就要变味,可是我还坚持继续放着,理由是,芳芳还没有回来,不让她最后看爸爸一眼,日后不好对她交代。

郝利民说,她个不孝的东西,还给她交代什么,要不是因为她,她爸爸也不会被车撞死。

张大花也开了口,迎霜,别等芳芳了,她回来要是对你扯难听的,我来整她。听大伙的,还是快把尸体烧了吧,烂了,变了味,就不好动了,到了那样,街坊四邻也不干。

大家七嘴八舌起来,先把人烧了吧,骨灰放入棺材里再等两天,芳芳还不回来的话,就赶紧叫立在入土为安。

我听从了众人的劝说,把立在的遗体拉出去火化了。

到了郝立在入土期限的最后一夜,我守在他的灵前寸步不离。心想,夫妻一场,好景虽然不长,感情却一直很好,今生今世结束了,而来世我决定还要与他做夫妻。

到了夜里十点多钟,我发现院门口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急忙走到近处,仔细一瞅,居然是芳芳,芳芳,你回来了?

芳芳看着院里的灵棚、棺木和花圈等不祥之物,也就猜到了家中的不幸,谁死了?

我告诉她,前几天,俺们去找你,在公路上,你爸他出了车祸——

啊?芳芳惊叫了一声,冲向院内,一头扎向爸爸的灵柩,大声哭号起来,爸爸呀,是我害了你哟,我错了,我该打,我该死,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找妈妈。

她一边哭叫,头不停地撞棺材,惊动了屋里推牌九打麻将的人们,人们跑出来看究竟,看明白后,有的去了厕所,有的又返回赌桌,没人上前去劝慰。郝立民和张大花站在芳芳身后,气愤难当,不但没有劝解之意,反而还想动手教训她。我忙把大哥大嫂拉到一旁,说,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认了错,就饶了她吧,她毕竟是个孩子。

郝立民举起的巴掌空落下来,那就让她哭,让她后悔吧!

看她哭得没了力气,疲惫与悲伤使她瘫软在地上时,我和几个人才把她搀扶到屋里,让她躺在床休息下来。

第二天上午开始布置发丧的有关事项。芳芳站出来说,我爸爸不能白死,得叫肇事人赔偿,赔偿后才能埋人。

如今肇事司机抓获没有,警方还没给回话,我要求派人再去打听一下结果,丧事总理就委派了一个人跑向了市交警大对队。过了个把钟头,回来的人却说,案件还没有找到侦破线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交警大队要求把人先埋葬了。

发丧按原计划进行。按照乡俗,女儿身不能给爹娘老子打幡摔贤,丧事总理就让我儿子小转运担当这一角色。张大花说,小转运姓牛,不是郝家的血脉后代,没有资格给郝立在打幡摔贤。

那叫谁来打幡摔贤?丧事总理为难地说。

立在有亲侄子,亲侄子和儿子一样。张大花事前就安排好了,把她的儿子推到了大家面前。

她的用意和目的大家都清楚,我心里更明白,就是没有男孩子的女儿户,谁给死者打幡摔贤,谁就成了遗产的合情合理继承人。她要霸占这里,想断我的后路,太阴险了。我当仁不让,坚定地说,郝立在是没儿子,可为他打幡摔贤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我是他媳妇,我有资格举幡发送。

我的言行顿时引起了大家的惊疑和敬意,而张大花却脑怒了,她刚要反驳我,芳芳挺身而出,说,谁说郝立在没有儿子,我就是,如今男女平等,谁敢反对?

大家哑口无语,我和张大花也靠向了一边。丧事总理看看张大花和郝立民,而后以长者的口吻宣布,让芳芳给她爸爸打帆摔贤,大家伙块吃饭,饭后立刻发丧!

发送了郝立在,我再次成为了冰天雪地里的孤雁,独自哀鸣了几日,想到身边还有四个孩子还需要我关爱与抚养,责任重大,担子沉重,我不能就此倒下,丢下儿女不管,于是我振作起来,很快又步入了正常的生活轨道。

然而,正当一家人刚刚好起来的时候,芳芳又找李国秋幽会去了,当晚还没有回来,我为她忧心,可又束手无策,不得不再次来找张大花商量挽救女儿的良策。

张大花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孔,说,她野性太大了,我可不敢再管她了,也不想管了。

嫂子,咱们还得看在立在份上,不能让她随意胡来呀。

张大花瞪我一眼,瞧你瞎扯什么呢,什么叫胡来。她和李国秋搞对象合情合理又合法,你老是干涉,你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我说,她还没正式结婚呢,夜里不回来,不是胡来是什么?

张大花把手一甩,说,别跟我说这些了,我烦;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

听到这不情不义的话,我心头突然变凉,觉得不便再祈求张大花了,就去外面找郝利民,希望他出手救救亲人,巧的是,路上遇见了他,可他和张大花一样,摇头说,我不管,别找我。

我把郝利民张大花的嘴脸抛到脑后,决定不再求助他们,至于芳芳的事情怎么办,我想,芳芳和李国秋俩人既真心相爱,又生米做成熟饭了,就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为好,如果九泉下的郝立在不同意,那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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