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我哥和梅花在上屋里像蝇子一样交谈起来,而在下屋里我爹就问谢宝生,你平时工作忙吗?谢宝生说,忙,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敢乱说乱动。我爹说,迎霜既愿意跟你过日子,你俩就好好相待吧,结婚的事情也得抓紧时间准备。谢宝生说,正准备呢,房子刷新了,旧床、旧家具也都油漆了一遍,其它的生活用品差不多都有,如果迎霜想添什么,回去再买。
我爹满意,说,行,你是一个会过日子的老实人,迎霜跟你在一起我放心。结婚的日子定了吗?
谢宝生刚要回答,我进屋抢先说,定了,俺俩打算下个月初六就去北京旅行结婚。
我爹说,旅行结婚好,我同意。你打算从哪儿出发,是从你那儿,还是从咱们家里?
我说,不给家里添麻烦了,就从我那儿吧,到时候让宝生用自行车把我接过去,然后俺们就去坐火车。
我爹沉默了片刻,说,这样也行,省事。
我娘说,迎霜,家里对不住你了,你结婚,家里理应陪送你一点嫁妆,可你也全看到了,你哥的大事也赶上了。家里那点钱全给了媒人,办喜事还不知道拉多少饥荒呢。
我说,爹,娘,我帮不了家里了。
我爹望着懂事的女儿说,迎霜啊,家里的事情,你就甭牵挂了,只要办好自己的事情,也就等于帮助了家里。
我一定自己办好自己的事情,请爹娘放心。我又说,我哥等到这么大岁数了才娶上媳妇,拉点饥荒就拉点,怎么着也得把他的喜事办红火热闹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爹看向我娘。
我娘说,霜儿,你命苦啊,过去赶上穷了,现在又穷赶上了,没法子呀。
我说,娘,别为我难过,我不要家里的东西,把我哥的喜事办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好吧,眼下就不提你的事了,等家里以后条件好了,再贴补你。我娘开始上饭,并向上下屋里的人们喊话,吃饭了,春儿,叫你梅花姐吃饭!
饭菜很丰盛,散发着诱人的芳香。一家人围拢饭桌坐下后,我爹又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一瓶白酒,说,要不是今儿个这好日子,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呢。
大家都哈哈乐起来。
谢宝生望着酒瓶子说,不好意思了,我不会喝酒。
一个大男人,怎么不会喝酒呢?别客气,喝点!我爹打开酒瓶子,就往三个酒杯里哗哗倒酒。
谢宝生手快,取过一个空杯来握在手中,表示拒绝酒意。我哥忙将他手里的酒杯夺过来,重新放在我爹的酒瓶子下面,并说,无酒不成席嘛。早就说了,等你来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不让招待怎么行。
一家人不放过谢宝生,我也跟着劝说,宝生,恭敬不如从命,就让爹把酒给你倒上吧,不能多喝,就少喝点。
行行,谢宝生嘿嘿了两声。
坐在我大腿上的小转运伸手要抓菜,我忙把他的小手拉回来。孩子不能如愿以偿,哇地就哭了。
喜爱外孙的我娘把孩子接到自己的怀里,喂了他一嘴炒鸡蛋,在孩子津津有味地吃着的工夫,就冲大家说,今儿个是咱们大喜的日子,都高兴,要多吃多喝。梅花,你也别客气,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随便,啊。
梅花点头,嗯了一声,不客气地大嘴吃起来,好似馋猫饿狼。
吃饭在无比欢乐的气氛中进行,我、我娘和迎春三人热心照料着梅花,我爹和我哥劝着宝生喝酒,一家人欢声笑语不断,场面热闹亲情无限。
饭后更是热闹非凡,街坊四邻和老少社员们都向俺家跑来,他们怀着好奇与羡慕心理,争先恐后既看媳妇又看女婿,一时把俺家里弄得热气腾腾,直到敲响了下地劳动的钟声,人们才陆续散去,俺家里才得以安宁下来。
想到自己回城还有好多事情急需要做,再加上家里地方狭窄,夜里睡觉拥挤,我和宝生就打算当天返回城里。在走之前,我对我娘说,娘,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娘说,什么事?
是这样,俺们回去很快就结婚,我觉得带着孩子结婚不方便,想把孩子放在家里,过段时间再把他接回去,你看行吗?
我娘毫不犹豫地说,行,就是你不说,我也要把孩子留下,留下来我和迎春带着他。
从我怀里接过孩子,我娘就拿好吃食哄他,开始他快活又很开心,充分享受着姥姥的关爱与温情。可是我背着他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屈着鼻子哭叫起来,再怎么哄他也无济于事了,没了办法,我娘就任他哭叫。而迎春听得不耐烦了,又担心影响了梅花的情绪,就跑到我娘跟前,瞪眼大声说孩子,你哭,你哭什么祸呢!
孩子哭得更厉害了,我娘忙把他抱出家门,在街上溜弯看新鲜事物,以冲淡孩子对妈妈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