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辆绿色吉普车正从城里急速开往农村,司机刘大水手握方向盘,双眼注视着前方。他身边的牛小华说,刘叔叔,我没去过农村,听我们厂的王成器说,农村人光脚丫子,吃山药面,睡大炕,是真的吗?
刘大水说,是真的,农民可困难了。
牛小华不大理解,就说,他们天天喊着抓革命,促生产,怎么就没长进呢?
谁知道啊,刘大水也是一头雾水。
牛小华说,他们在平原上种地,条件多好,就是不见粮食,这是不是叫做捧着金碗要饭吃?
刘大水点点头,表示赞同牛小华的观念,你这么打比方,也有点道理。
牛小华得寸进尺,开始责备农村人了,我看农村人都是傻瓜蛋子,太愚昧了。
刘大水瞥了牛小华一眼,并严肃起面孔,别瞎说,到了迎霜他们家里,更不能胡咧咧,嘴上把点门,免得伤了大家的感情和人家的自尊心。
我知道,不胡咧咧。牛小华说,迎霜要是生在城市里该多好,她长得那么漂亮,老天爷让她在穷农村里吃苦受罪不公平。
你真是天真,谁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地,要是都能决定的话,还拥有广大的农村和那么多农民兄弟吗?我跟你说啊,迎霜虽然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她可是个好姑娘,娶了她以后,你要与她好好过日子,原先你那些闲、散、懒和吃喝玩乐的臭毛病都得彻底改掉。
改改,我听叔叔的。
叔侄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俺们家门口。容光焕发的刘大水笑呵呵地先从车上下来,身穿白褂绿裤精神抖擞的牛小华手里拎着沉甸甸的礼物紧随其后。早已站在门口热心等候的我娘见期盼中的人来了,脸上顿时开花,上前笑迎。刘大水刚把牛小华跟我娘作了介绍,我和迎春闻声就跑了出来。
到了屋里,大家说笑了一阵,刘大水就贴近我娘,将牛小华的彩礼如数递给她,六百六,吉利数字!
好,我收下,迎霜想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我娘看看窗户上射进来的阳光,时间将近中午了,就说,登记的事,吃了晌和饭再到公社去办吧。
刘大水同意,行。
牛小华也尊重我娘的安排。
我娘说,刘大哥、小华,你们先歇着,我去准备饭。她把彩礼放进柜子里,然后就奔向了外屋的锅台。
我爹和我哥收工回来,大家寒暄一阵,便开始热闹吃喝。
饭后,人们听说我的对象来了,男女老少社员们和一些孩子都跑向俺家,争相观看牛小华的尊容。牛小华没经过这种场面,在众人的目光里,有些胆怯,极力想扎进老鼠洞里躲避起来。神情高傲的迎春不让他隐藏,有意叫他在众人面前显摆,以证明姐姐提高了人等,跃上了城市高台。我爹笑着忙给男人分发了香烟,我娘及时给女人和孩子们分发了喜糖。
一直到张爱国敲响了劳动钟声,我哥说了话,大家都看够了吗?看够了,就下地去吧!
劳动的人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剩下来的一群孩子,还缠着要糖吃,恼怒的迎春把他们赶小鸡一样全轰了跑了。
家里安定下来,我爹去找大队会记开了登记介绍信,约摸着公社人上班了,我娘就领着我和牛小华去公社办理登记手续。
结婚证拿到手,俺一家人很高兴。接下来我爹我娘跟刘大水和牛小华开始合计结婚事宜。刘大水说,登了记就别撂着了,抓紧时间把喜事办了吧,小华一个人,整天没着没落的,迎霜去了,他也好有个温暖的家庭呀。
牛小华说,我回去就刷新房子买家具,一定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