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九十五
我爹见我回到了奶牛场，就问，王红梅急着叫你去干什么？
我说，叫我购买他们的食品加工厂。
我爹皱皱眉头，说，我怎么听着不靠谱啊。
我说，靠谱，我跟厂长谈妥了，下一步就付款，接管厂子。
我爹听后，立刻瞪大眼睛，惊怔起来。
我说，你走南创北，遇到事情多了，眼下这点事，怎么就瞪眼了呢。
我爹的手开始发抖，这家伙，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爹，你不用担心，看好就是了。
我爹咂咂舌，对我的大手笔，忧心忡忡。
我说，别胆小如鼠，干大事，哪儿有一帆风顺的。
这这……你还是消停点为好。
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黒介咱们召开一个家庭会议，也邀请刘大大、大娘和迎春的公公参加，我要向大家通报消息，然后从家庭成员中选拔一名得力干将，进城当厂长。
我爹说，咱们都是地老鼠大跟斗土闹儿，不趁三把刀子两把剪子，谁敢进城挑这个大梁？
我说，没人给我挑大梁，就向社会公开招聘。
我爹是事忧虑，就说，招来的人不知根底，祸害你怎么办？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养你的奶牛吧，家里人多，都能帮上手，在城里折腾就不一样了，出了事，谁管你，谁保护你？
我说，政府保护我，政府就是为人民服务的。
我爹说，画饼不能充饥，关键时刻你指望不上。
我讨厌我爹忧虑过重了，就说他，你就别给我泼冷水了，我主意已定。
我爹不再给我废话，揣着忧虑走出了奶牛场。
这时候，冯佳瑞来到我的办公室说，跟你报告一件事情，上午我拒收了两家的鲜奶。
我说，为什么这样做？
经检查，鲜奶不合格，一家鲜奶有了异味，一家在里边掺了水。他们说鲜奶有了异味，是家里遇到了麻烦事，耽误了交奶时间。在里面掺水，是孩子们干的，大人不知情。这样的牛奶还让咱们收购，价格低点也行。我坚持收购标准，不能叫一粒老鼠屎臭了一锅粥，就把两家给推出了门外。场长，我这样做，会不会挫伤了奶牛户向咱们交奶的积极性啊？
不会的，我说。大娘，你做得对，咱们场严把质量关，是为上下客户负责，也是在维护咱们自己的声誉不受损害。这么多年来，咱们奶牛场蒸蒸日上，经济效益连年攀升，靠的就是以质量取胜。无论到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客户，收购标准不能马虎。
好好，我回头告诉黄娜，一定坚持原则。冯佳瑞又说，场长，我想跟你谈谈个人的事情，我想回城了。
我说，想回就回吧。这么多年来，你在我这兢兢业业，吃了不少苦，我不会忘记的。
别这么说迎霜，我来帮助你我乐意。再说，我付出了，你也没少给我开工资啊。
我说，一分劳动，一分收获，那是你应该得到的。
冯佳瑞又说，我走后，城里的其他人，你得多多关照着，他们舍家撇的不容易。
我说，大娘你放心，我想着他们呢，不会让他们受到委屈的。
好吧，我忙去了，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我说，大娘，吃了黒介饭，你和刘大大去俺家参加一个会议吧。
什么内容？
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家庭会议在俺们家客厅里举行。开会之前，迎春沏好了茶水，我嫂子摆好了水果，我爹我娘坐在沙发里等待着张爱国和刘大水夫妇。
功夫不大，与会人员到齐，各自坐下后，专注的眼神看着我，我准备开口时，我爹先说，今儿个的会议，迎霜是主角，下面听她讲话。
我说，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我先给大家通报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啊？急性子迎春插话。
我爹心里更急，他说，你姐要捅天了。
迎春说，爹你开什么玩笑！
我爹说，你听你姐往下说，你就知道了。
我说，我这次进城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就是准备购买城里的一家食品加工厂。
我的娘呀！我娘听到我出口不凡，要破天荒，立刻惊叫起来。
其他人也瞪大了奇特的眼睛。
我爹说，迎霜，你胃口太大了，要吃一个厂子，把大家吓傻了。
我娘说，小心撑着。
我哥想起了被撑过的历史，就说，生产队那会儿，栽山药吃伙饭，让小米干饭把我给撑坏了呗，半天没能消化下去。
当时的情景，张爱国还记得一清二楚，那一幕至今还觉得好笑，就笑着说我哥，……那家伙，你逮着小米干饭了，吞起来就像头不要命的猪啊。
大家哈哈笑起来。
我嫂子说我哥，大壮，你也真实的，现在开会呢，你扯到哪儿去了！
我哥说，打了个比方嘛。
别瞎比方了，听迎霜接着说吧。我嫂子说了我哥，就靠近了我。
我继续说，这家食品加工厂，是小厂，只有几十号职工，多年来他们生产所用的鲜奶都是咱们供应的，是值得信赖的老客户。现在他们根据政策要进行改制，所有权拍卖给个人。
卖多少钱啊？迎春说。
我说，工厂资产和生产技术等，一共三百万。
我娘说，你买得起吗？没金刚钻，可别揽那瓷器活儿。
我说，娘，你放心，闺女不会向你借钱的。
我娘不言语了，希望大家发表意见。
刘大水放下水杯，举起大拇指，说，迎霜，你真行，有魄力！
冯家瑞说，迎霜，千万别上了当啊。
话一点到关键，大家的情绪急转直下，不约而同地为我揪起心来。
我说，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办事不会像年轻时那么草率了，大家放心，我会稳妥把厂子买到手的。
大家心情平静下来。迎春说，姐，你买的厂子在那条街上？
我说，红星大街。
怎么跟咱们村名一样啊？真是缘分。迎春说，详细地址在哪儿？
在红旗印刷厂旁边。
我哥说，妹子，你就甩开膀子干吧！
见大家都齐声拥护了，我说，好，众人捧柴火焰高，谢谢各位了。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看咱们谁进城当这个厂长。
谁也没有胆量去领导城里人，所以眼神都回避了我。我看向拥军，说，拥军，你挑起这副重担怎样？
拥军抓抓脑皮，忸忸怩怩，不敢出头打进城里去。
张爱国也拉着儿子不放，说，进城当厂长，他没那两下子，在村里当个支书，还可以。村里就要选举了，我推荐他为第一候选人，已经上报乡了。
我娘问，第二、第三候选人呢，谁啊？
大壮和六宝。张爱国说，大壮有三个鱼塘，六宝开办着两个像样的饭店，都是致富能手，把他们推向领导岗位，带领大家共同搞经济，村民们肯定拥护。
我爹说，拥护。村长不也该选了吧，最好拥军和大壮一个当支书，一个当村长。
张爱国说，别都霸占了，让人说闲话。
我娘说，谁有本事谁上呗，大壮、拥军一起上，我支持。
张爱国留下儿子当村官，我还选谁进城当厂长呢？想了想，我就看向了我哥，哥，你进城行吗？
我哥跃跃欲试，想为我分忧。我爹说，大壮，你进城不行，在村里当官，给老实巴交的村民打交道还凑合，进城摆列刁民，你没那两下子，你也别不高兴，爹说的是实话。
我哥的热情不减，依然想独创城里。
我娘说，你经营着鱼塘呢，你走了，鱼塘就泡汤了。鱼塘是你和拥军的命根子，不能扔下。
我哥沉思了片刻，听从了我爹娘的建议，放弃了进城的打算。
我对家人失望之际，迎春挺身而出，说，姐，我去给你当厂长，请相信我，我保证干好，不让你失望。
嫂子说，你去了，孩子谁管？
不等迎春回话，张爱国开了口，迎春行，她走了，孩子我和他奶奶看着，再说了，孩子入学三年级了，就是接接送送呗，不费劲，没问题，迎春，你进城闯荡吧！
拥军说，迎春走了，我怎么办？
张爱国说，你等着在村里党支书吧。
拥军看向迎春，舍不得她离开身边。迎春说，你别拽我的后退，姐需要我，我不上谁上。
我说，那好，就让迎春上。生产队时，迎春就有进城的愿望，各种原因没能实现，姐现在成全你，开始准备吧！
迎春答应下，全屋子人鼓掌。
掌声落下，我说，工厂到手了，让无吴英明、黄军两口子，还有在村农机修理厂的王红仁、李青歌也回城上班。他们的家、老人和孩子都在城里，机会来了，让他们回城团圆吧。
好，冯佳瑞说，他们一定高兴。
刘大水说，王红仁和李青歌早就想回城呢，不过回城不想进工厂了，想干个体。他们在这里学到了一技之长，准备在郊区十里屯村南的公路边上，开办一个电气焊修理摊。前两天，俩人去看好了地址，也跟当地人谈妥了。
张爱国说，这俩小子翅膀硬了，也有出息了。
我说，不论他们干什么，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支持他们。
张爱国说，他们学好了，回就回吧，城里人，迟早要回去的，回去也好。说实情，农机修理厂经济效益不如以前了，原因是，现在会修理、懂电气焊的技术人多了，小毛病，都不来咱们修理厂了，他俩这时候撤出去，也是明知之举。
冯家瑞说，现在这俩小子能自己拉大旗了，得感谢迎霜。
我说，不用感谢我，本事是自己长出来的。
张爱国说，当初要不是你迎霜说情，我还真不留那俩小子。我和村寒进城办事，不小心碰了他一下，那俩小子揍了俺们一顿，是吧亲家？
我爹只是嘿嘿，没说什么。
我说，咱们的事情，谁还发言，尽管说，好的建议我都采纳。
我哥说，奶牛场得赶紧招工，不然城里人一撤走，工作就脱节了。
我说，明天叫王白活他们到周围各村帖广告招工。
冯家瑞提议，这次招工，尽量招有文化的年轻人，年轻人有朝气，有活力，工作热情也高涨。
对，招年轻人。我嫂子说，能招来大学生更好。
拥军说，大学生能到咱们这来吗？他们心向高，都往城里钻呢。
迎春不同意拥军的观点，说，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大学生一抓一大把。我想，只要提高待遇，不信他们不来，常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嘛。
刘大水说，这会儿的人看的都是钱，谁给钱多，就跟着谁跑。
我说，我同意高新聘请人才。
会议接近尾声了，张爱国说出了他的安排，大水哥和嫂子，还有城里的其他人，来咱们红星村工作这么多年，在不同的岗位上，都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我代表全村党员和村民对你们标示感谢！
别那么客气。刘大水说，我们来红星村是干了一些工作，可是也得到了相应的报酬嘛。
工作是工作，报酬是报酬，得两说着。张爱国说，如今大家要走了，我们也不再挽留你们了。我决定，你们走的那天，让村里得秧歌队、锣鼓队，为回城人员送行，同时请县电视台记者来录相，让全县人们都知道城里人的光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