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把奶牛场里的各项工作理顺好了之后,我赶紧进城来到了食品加工厂。迎春和老厂长给我汇报说,职工队伍情绪稳定,生产进度在加快,产品月销售量大幅度提高。关于回城人员安置情况,迎春说,让吴英明和黄军进入了生产车间,学习生产技术,一个时期后再提拔为车间主任。让黄娜进入了供销科锻炼,芳芳但任了出纳会计,李国秋进入了职工食堂做饭,兼做食堂里的管理工作。职工们对食堂里的饭菜很满意。我说,好,老厂长和迎春你辛苦了。迎春说,我不辛苦,还是老厂长辛苦。我说,谢谢老厂长。老厂长说,嗨,不用谢,都是应该做的。我说,老厂长,咱们组织各车间主任和后勤部门主管,召开一次生产座谈会吧。老厂长赞成我的决定,就派人下发通知,不大工夫,与会人员纷纷来到办公室开会。会上,大家畅所欲言,提出了一些合理化建议,首先是研发新产品,制定激励措施,再就是,大干快上,争取生产指标迈上新台阶,让产品销售再攀新高。我当场拍起巴掌,并说,大家一条心,黄土变黄金,金子拿到手,我就给大家发放奖金。大家齐声高呼,好!紧接着便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我亲临各生产车间看望职工们,又给大家鼓了一把劲,之后要和迎春一起去旁边的印刷厂看望王成器。迎春说,王成器大哥来过咱们厂两次,你不在,就和我聊了一会儿。我说,你们都聊什么了?迎春说,闲聊你们的过去,后来又聊他们的印刷厂。他们厂子倒闭后,卖给了房地产开发商,开发商聘请他当了售楼部主管。他动员咱们买他的楼房,我笑了笑,没做决定。我说,他利用关系网促销,很聪明嘛。咱们到售楼部去看看他,多年不见了,挺想他的。迎春答应下,就要伴我出门,只见王成器来了。他西装革履,眼睛明亮,商人的气质非常凸显。我快步上前说,成器大哥,你好,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他笑笑说,两次来你厂里,都没能见到你的影子,这回可算逮着你了。我说,成器大哥,妹子我正要过去看你呢,你来了,就到我办公室里咱们说说话,叙叙旧吧。王成器笑着说,好好,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办公室,迎春沏茶倒水,我和久违的王成器说话,成器大哥,咱们有十来年不见面了吧?王成器说,可不是嘛,自从给牛小华办了丧事之后,咱们就没再见过面。小华是我的好兄弟,他走了,我心十分想念,经常做梦梦见他。他不应该那样死哟,让大家太伤心了。我说,摊上了,有什么法子。不说他了,让他在俺村安息吧。成器大哥,还是说说你吧,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王成器说,厂子停产以后,树倒猢狲散,职工们都找各自的饭碗去了,我留下来看摊。后来烂摊子出租给了农村来的老板,他印刷洋钱票和花纸,就是给死人烧的纸钱,再后来,上头出面把它卖给了个人,不久又倒腾到了开发商手里。开发商要建居民楼,这不动工开槽了吗。我看到就业的机会来了,就赶紧通过熟人关系谋了个职。我说,那其他人呢,比如胡科长,他们没来提要求?王成器说,卖了厂子,都得到了补偿,全没影了。胡科长,下岗大潮一来就把他淹死了,不过他家人也领到了补偿款。这些事,吴英明他们都知道,没给你说起过啊?我说,没有。王成器说,换了环境,不说也好,免得伤心。迎霜弟妹,你今非昔比了,现在成了企业家,羡慕你啊。我说,是改革开放好政策给了我活路嘛,不然的话,我也许成了胡科长。王成器说,这都是命,你命好。我说,你这样说,我不赞称。我过去什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国家变好了,我才有了今天嘛。还是那句话,是国家给了我活路。王成器说,是是,国家给了你活路,你成了人上人,可别人都完蛋了呢。我说,别这么说,谁都活着呢,也许有人比我活得更好。王成器笑了,迎霜老板,别的事不提了,你从我这里买套房子吧!我说,行,买两套,我一套,迎春一套。王成器说,好啊,我帮你们挑选好楼层;款到了,我给你办理手续。谢谢成器大哥的关照。我又对迎春说,我回家把款汇到咱厂的账户上,你让芳芳转到成器大哥这里。迎春答应下,说了句照办。王成器就想离开,说,跟迎霜老板说话就是痛快,等你在城里立了锅灶,去你家稳锅喝酒。我说,好好,到那时,你一定要来,也带着嫂子。王成器答应下,就走了。
迎春高兴地说,有了房子,我把孩子接过来在城里上学。
你公婆也想来城里生活呢。
好啊,都来,老的少的都他娘的变成市民。
我和迎春开怀地乐了一阵。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情,我身心轻松了许多,这时,我心里忽然想起了我的恩人王鼓灯。自从他们老俩搬到儿子身边以后,我带着礼品看望过几回,他老伴去世的那年,我想接他到我奶牛场和我一起住些日子,可他嘴上光说想念他的奶牛,就是不肯随我动身前往。今天见到他,如果老人身体还健康的话,我一定把他接了去,让他在奶牛身边欢乐一场,以满足他的心愿。
我很快来到了他居住的小区,又上楼来到他的门下,兴奋地敲门,屋内没人应声,再敲,还没人出来,在我等待的当口,邻居出来一个老太太说,老王一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儿媳妇闲着里不吉利,也搬走了。我站在门边沉默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此地。
回到我的奶牛场,我脑海里依然闪现着恩人的笑脸,耳畔依然回响着恩人笑声。
星期六下午,转运和兰兰都从学校回来了,他俩依偎在我身边有说有笑,我才从对恩人的怀念中走出来,面对活泼可爱的孩子们。
转运关心我说,妈妈,你日夜操劳,太辛苦了,要保重身体。
兰兰看着我头上的白发,用手摸上去说,妈,你老了,以后要多休息。
转运说,妈,等我大学毕业了,回来帮助你。
好,我说,妈妈盼着呢。
兰兰说,我大学毕业了,就进城帮我姨管理工厂。
太好了,我说,你俩真是妈的好儿女,等你们俩接了妈妈的班,妈妈有了时间和精力,就去种地。
转运说,妈,你还想在土地上做文章啊?
我说,对啊,妈妈对土地有感情。
兰兰说,妈呀,你什么也别弄呢,先找个老伴儿吧,光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嘛。
我说,妈不找老伴了,单独过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譬如,我想搞农业了,不用婆婆妈妈地跟谁商量,自己说一,就开幺,多好。
劝说不了我,兰兰也就顺应了我。转运又强调说,妈,你一心干事业,我敬佩你,但你以后一定保重身体,有个好的身体,才能干好事业。
我说,好的,妈一定把身体保养的好好的。
俺们娘儿仨快快乐乐地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俩孩子看姥姥去了,我便在奶牛场里散步,到了晚上睡觉得时候,只有女儿兰兰回到了我的身边。我说,兰兰,你怎么不跟你姥姥一块睡?
兰兰说,我愿意跟妈妈一块儿睡。
我说,你真是妈妈的小棉袄,妈妈喜欢。
兰兰在我身边含笑睡着了,我们母女俩睡得很香甜,很幸福。
随着一阵鸡叫,窗外渐渐明亮起来,醒后想想今天有事情要做,我早早就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