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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迎春和拥军沿着大街往前走，东张西望寻找正在施工的建筑队，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拥军灰心地说，咱们进城来投奔姐夫这个大教授，指望他这片云彩给下点雨呢，没想到他不行。
迎春说，你没看出来吗，那是个典型的书呆子。
拥军笑了笑，就不再责怪段教授的不是了。他望到前方十字路口处站着一名交通警察，走上去问道，警察同志，建筑队或建筑公司在什么地方？
交警立正、敬礼，然后说，往北走，右拐，红旗路上有建筑施工队。
拥军来了精神，回敬了交通警察，就和迎春奔着目标快步往北走，走了一段路，果然发现前边不远处上空有一台大型吊车正在作业，断定其下面肯定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建筑队在忙碌施工，俩人兴奋起来，跑步到了施工现场。
施工现场有简易围墙，挨着道边有一个门口，上方悬挂着一道横幅，写着安全施工，质量第一，门口一侧挂着竖牌，写着市建筑公司第一施工队的名号。迎春说，进去找队长谈谈，兴许就能谈成一笔生意。按捺不住性子，俩人要直接闯入门内。
门口警卫室里有个男人，尽责地冲他们喊，站住，干吗的，进去找谁？
找队长。俩人停下脚步，等待着警卫人员出来。
警卫人员一露头，迎春的神情即可愣住了，怎么是你？
是我，我在这当警卫，你俩找我们队长有事吗？
迎春没回答对方的追问，而是说，姓牛的，是你？你出来了？
姓牛的说，是我，出来了。
迎春乜斜着姓牛的，嘴巴就开了枪，姓牛的，你害了我姐，坑苦了俺们全家和全队社员。想起从前，我恨死你了。
牛小华看着曾经的小姨子，心里回忆着受苦的人们，开始悔悟自责，我对不起你姐，对不起大家，我有罪。
迎春朝牛小华脚下啐了一口唾沫，出了一口恶气。
牛小华没有躲闪，而是接受了迎春的蔑视与制裁。
拥军觉得迎春闹过了头，就说她，都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还提他干什么！咱们进城干什么来了，你忘了，咹！
没忘。迎春依然愤愤不平，我看到他就来气，恨不得撕了他。
牛小华惨笑了笑，撕吧，我接受。
迎春就要动手了，拥军急忙将她拉下说，你疯了！怎么这样对牛哥？
牛小华看着拥军，心里感谢他不杀之恩。
拥军识大体，顾大局，心想，多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他现在正是需要朋友帮忙的时候，不便敌视眼前的警卫，何况他又是小转运的亲爸，凭这点藕断丝连的关系，也许他能够出手相助，愿意引荐他们去见这里的队长。有他这块敲门砖，队长就不会无情地将他们拒之门外。为此，他叫了一声牛哥，而后很礼貌地跟牛小华握上了手，并自我介绍说，我叫拥军，和迎春是一家子。
牛小华说，我认识你，不过那时候你还小，现在长高了。你爸爸好吗？
拥军说，好好，当村长了。
牛小华说，回去给他捎句话，我对不起他，请他放心，骗了生产队的钱，我一定还上。
还什么呀，再翻老皇历也没意思了。拥军说，今后，大家团结起来向前看吧！
行，往前看。牛小华又看向迎春，迎春，你也结婚了？你们小两口真好。
得到夸奖，迎春脸上有了笑容，不再仇视牛小华了。
牛小华这才敢邀请她和拥军，进我警卫室歇会儿吧！
警卫室是个临时性建筑，房子窄小且简陋，本来就不大的面积还放着一些劳动工具，里边很乱。迎春四下看看，而后说，姓牛的，从前的大业务员，现如今就在这个破地方工作啊？
是，让你见笑了。牛小华说，我这儿就这个条件，请坐在床上吧，床上还干净些。
迎春没接近床位，站着说，姓牛的，你的刑期没满，怎么出来了？
牛小华说，在里边表现好，立过三次二等功，给我减了刑。
迎春追问，出来后，怎么不回你原来的印刷厂继续当业务员呢？
牛小华实话实说，不回去了，换个新地方也好，树挪死，人挪活，从心开始吧。我在这建筑队当门卫，条件虽然艰苦些，可心情还是满好的，工友们对我也不错，知足了。
我姐姐的情况你都知道了吗？迎春凝望着牛小华的眼睛。
牛小华说，知道了，是刘叔叔告诉我的。这些年你姐姐吃了不少苦。
你对小转运怎么想？迎春提出了一个复杂的问题。
牛小华深思了一刻，说，小转运是我的儿子，法院判给了你姐，是你姐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就叫他跟着你姐吧，我不打算再把他要回来了。不过做为孩子的父亲，我还是要尽责任和义务，让他好起来的。
迎春说，孩子已经上学了，你去看过他吗？
看过他一次，是刘琼姐带我去的，看到他那么大了，跟小同学们一起玩耍活泼可爱的样子，我高兴得流下了眼泪。牛小华的眼睛又潮湿了。
迎春注视着他歉疚的样子，说，你没让他叫你爸爸？
牛小华喃喃地说，我很想，可是我没有勇气。
迎春追问，为什么在儿子面前懦弱？
原因很简单，现在段教授是他的爸爸，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父子感情，这个时候我不能掺和进来，打破了他们平静和睦的美好生活，我想等孩子长大懂事了，有可能的话，我再向他说明情况，恳求他原谅，迎春，你看我这样做行吗？牛小华深情地望着迎春，想听听她的意见。
迎春也不知道怎么是好。拥军说，孩子还小，父子相认的事情往后推推也好。
牛小华点点头。
迎春说，不说这事了。姓牛的，你带俺们去找这里的队长吧。
牛小华说，行。我问一下，你们是想在这里打工呢，还是想包点小工程？
拥军说，不打工也不包工程，是想跟他谈谈供砖业务。我和大壮哥承包了村里的砖厂，有砖想往市里销售。没想到在这遇上了你，牛哥，帮帮忙吧。
好说，我带你俩先去见我们队长。
牛小华领着拥军和迎春来到了队长办公室，队长不在，办公室秘书说，队长家中有事请了假，他这当小秘书的不敢做主，一句话就把拥军他们打发了出来。
急于要见的人不在，迎春和拥军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遗憾。拥军不愿无功而返，望着牛小华说，牛哥，你在市里熟人多，建筑行业也有朋友，帮着拉拉关系呗。
可以。牛小华说，不过单凭我这点能力不行，还得通过朋友王利来才能拉上关系。
迎春问，你和王利来怎么认识的，关系铁不铁？
牛小华说，你俩也别见笑，我和他是在监狱里认识的，不是同日进去，而是同一天出来的，关系嘛，还行。他亲舅舅就是市建筑公司的三把手，管着下属三个大建筑队呢。
得到这一消息，拥军几乎跳跃起来。
牛小华说，我不骗你们，有机会我把这个朋友介绍给你们，再让他带着你们去见他舅舅。不过，他舅舅贪点财，没见面礼，空手见人，恐怕是白见。
我明白。拥军说后，看向迎春。
迎春以谨慎的眼光审视牛小华。牛小华忙说，迎春，希望你不要再拿老眼光看待你姐夫了，噢，不，是姓牛的，姓牛的现在说的句句是实话。我给你们介绍朋友，只是想尽一点微薄的力量帮助你们一下，决不图你们什么，更没有欺骗你们的意思。
知道，知道。拥军说，牛哥，虽然你不是俺们姐夫了，可还是好大哥嘛，你无私地帮助俺们，俺们谢谢你牛哥。又转向迎春，快谢谢牛哥！
谢谢牛哥！迎春不再提防牛小华，因为牛小华说的道理她也明白，现在办事，都得用钱做铺垫，否则的话，门难进，事难成。
拥军说，牛哥，今天我手头上没拿着几个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后天的再来，你看行吗？
行。牛小华说，这年头兴这个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拥军说，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逮不住老和尚。
迎春听着逆耳，狠狠地杵了拥军一拳，你胡说什么呢！
拥军嘿嘿一乐，开句玩笑，也是比喻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