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设听说那女孩模样和人品都是百里挑一的,不免心花怒放,日思夜想的盼着姑娘来与他相会。
到了下个星期三,孟庆堂传来好消息:他那外甥女就要动身来工队了。
碰巧这个星期秦建设上夜班。这天早上,建设下了班,刘富民让他在账上支一千块钱,去市里理个发,买套像样的衣服。再到镇上订一桌酒席,下午接了那娘俩,他们这些长辈就去给她们接风洗尘。
秦建设支了钱,当下乐呵呵的去了。
下午不等大伙收工,秦美凤就拉上秦志远等一干众亲友陪同孟庆堂到镇上为建设的准丈母娘和对象接风。
一行人乘坐皮卡车,兴高采烈的来到镇上,秦建设和那母女已在酒店等候多时。双方见了面,与那母女俩拉手寒暄毕。美凤再仔细打量那女子,却见她长了两张烧饼脸,一只粗大挺直的鼻子。两片厚嘴唇少有血色,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倒是又黑又亮,可那眼睛却老是躲躲闪闪,怯生生的不敢与人正视。看上去,直接活脱脱就是个没蜕奶气的大孩子。
这副门面先就让人大跌眼镜。可她偏又身材矮胖,却上身穿一件宽松肥大的姜黄色毛衣,下面配一条月白色百褶裙,脚上穿一双白色运动鞋。一身打扮不伦不类,倒有几分像个小保姆。
美凤不禁暗自思量:孟庆堂说那女子在南方打工,可她言行举止丝毫瞧不出闯荡江湖的气息。且不说人品怎样,单就那长相,也没见半点百里挑一的模样啊。孟庆堂却把她吹得天花乱坠。搭眼一瞧,就不是个精明能干,持家过日子的人!
秦美凤不由得心里凉了大半截。
再看建设,上身着一件白T恤,扎在浅棕色西裤的裤腰里,脚蹬一双油光锃亮的黑皮鞋。一头乌黑浓密的寸发,两只黑亮的小眼睛,配一副高鼻梁,长条脸,一米七八的个头。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任谁看了都会动心的。
美凤不免私下里跟大嫂嘀咕,拿这俩孩子评头论足地做对比。
美凤觉得美中不足的是建设这娃子不该黑了点,瘦了点,嘴巴大了点。
薛丁香说,满工队的男人全一色的都是这个色系,哪里就黑了?!一点都不黑!嘴巴大好哇,男人嘴大吃四方,女人嘴大吃家当。
就情不自禁的努起她那樱桃小嘴对小姑子一逗弄。
美凤说:“你当你长了张樱桃小嘴,就管得住家当了?!嘴大咋了?!我嘴大照样家当大!”
丁香就不吭气了。
那姑嫂俩嘀嘀咕咕,挤眉弄眼的,全被孟庆堂看在眼里。他也纳闷啊,他这外甥女还是小时候他见过两面。后来大了,就没再见过。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残了呢?长成这副模样,亏他那妹妹还说什么如花似玉,聪明伶俐,哪有这么自吹自擂的。
唉,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着呢。反正在他眼里,只要是年轻女子,就都是漂亮水灵的;只要是他的外甥女,就是聪明伶俐美若天仙的。此时此刻,他该做的,就是跟他们一起欢喜庆祝,开怀畅饮!
众人入席就坐了,秦志远举杯祝酒,热烈欢迎孟竹叶母女,并希望她们能在工地多住些日子,一来让两个年轻人增进了解,培养感情。二来也好让他略尽地主之谊。他当即征求那姑娘的意见,姑娘却满面绯红,羞怯的低着头,苦不堪言。
那当母亲的就乐呵呵的替女儿应承了。
秦美凤说工队附近的村庄里有现成的房子,不如今晚就请她们母女住过去,这样既方便大人在一起叙家常,也为两个年轻人创造相互接触和了解的机会。
孟庆堂觉得美凤这个提议很好,不等那母女俩回应,先就替她们答应了。
那姑娘姓钱,名兆亿。她长了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老是羞答答的不敢望人。秦建设偷偷瞄一眼钱姑娘,他的双眸就火辣辣的灼烧起来,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住,好像从胸脯子上蹦出来了似的。
他承认这钱姑娘与她舅舅之前所描述的美若天仙是有着很大的趋于的,她也不是他心中的那个红头巾姑娘的模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天仙毕竟是天仙,红头巾毕竟是藏在他心中的一个梦幻。他终究是活在现实中的人——现实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不是个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人,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是要找个合适的对象,成个正儿八经的家,过上踏踏实实的日子。
钱姑娘就很合适他!她身材不高不矮,胖瘦适中,面颊红润饱满,这充分证明她身体非常健康。她的眼神里藏着羞怯和不安,而不是那种撩人的妖娆妩媚;这让他感到了踏实和稳当,这才是他最想要的恬淡和安宁。他美滋滋的想着,既高兴又紧张,感觉自己都快燃成一团火了!
他向往爱情,渴望爱情,当爱情真的降临在他面前,他又显得那样的惶然无措,束手束脚,就像个大姑娘似的,偷偷瞄一眼钱姑娘,就情不自禁的心慌意乱起来。话也不说,气也不吭,就只管闷头喝酒。
直到饭吃毕,他也没说出几句让自己感到满意的话,全由得长辈们替他做主了。
这场相亲仿佛一场小型拍卖会,容不得他们拖拖拉拉,当场必须一锤定音,而做主的并非双方当事人。
长辈们品着饭后香茗,双方商讨着对于这场相亲的意向和决断。
秦美凤坚持认为,单就那女子的长相,就配不上建设。
秦志远认为,不论男女,找对象都不能光看长相,首先要看人品。至于谈不谈的拢,不谈又怎么知道呢。感情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嘛。长相也只是个表面现象,又不能当饭吃,勤劳才能吃饱饭!
秦志高说,古人都知道‘秀色可餐’,丑八怪都想找个漂亮媳妇,既饱眼福,又可充饥!
秦志远瞥了眼大哥,继续说,长的不好也不是不能过日子。咱们农民,谈不上什么三观五观,相不相合,话能不能说到一块,这都不重要。建设关键是要找个踏踏实实,能跟他安分过日子的人,最终能把他们那个家撑持起来。何况那女子又不是丑八怪,人还是很顺眼的嘛。
刘富民也很赞成小哥的意见。秦美凤和秦志高只好保留意见。
秦美凤当即就在镇上买了两床新被褥。回到驻地,就和薛丁香秦建设带那母女俩去了刘响喜家,把建新他们先前租的房子再租过来。让那母女俩先住下,一日三餐由工队管。这样既为建设节省了开销,也方便他不上工的时候去陪那姑娘。
心下暗想,谈的成就谈,谈不成趁早散伙。若是让她们长期住酒店,建设一个月的辛苦钱还不够她们挥霍的。
美凤丁香很快就跟钱母打的火热。攀谈中,钱母得知秦建设并非老板的亲侄儿,不过是堂侄而已,也是个凭劳力挣钱吃饭的主,而老板也并没怎么刻意培养他。那小子是一表人才不假,可终究是个没前途的!钱母深感受了蒙蔽,不由得暗自埋怨她那哥哥也忒不负责任了,在电话里把那小子吹的天花乱坠,一个劲儿的催她们过来。结果却是这么个情况。钱母嘴上不说心里话,事到如今,就权当出门旅了一趟游。
而秦建设看钱兆亿那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那黑亮的双眸,圆圆的小脸蛋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她那两片圆润的厚嘴唇总会勾起他无尽的情思和遐想,就连她皱眉的样子都让他心醉神迷。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活力,她就像一缕和煦的春风,从中原大地吹到了尘土飞扬的东南工地,她的到来,让他一天到晚活力四射,精神焕发,神采飞扬。
他感觉他是真的谈恋爱了,而且已经深深地陷进甜蜜的爱情里不能自拔了!
他似乎明白了,他之所天南海北地去寻找母亲,就是为了找到失去的爱。又比喻梁显柱这多年东躲西藏非要生个儿子,就是为了让他的生命继续发扬光大,一直延续下去。
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永远都会激发着人们对美好人性和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而且永远都不会陈旧过时的。试想,假如没有人去继承和发扬老祖先的光荣传统,那我们究竟活的啥?!生命的延续就是对社会文明进步的有力推动,这也是最基本的人性和追求。一个积极向上,勇于面对生活的人是不甘于落后的。
他向往两情相悦,情意绵绵的爱情,他热爱生活,追求上进,求知若渴;如果换上一身漂亮衣服,胳肢窝里再夹本书,走在城市的大街上,他似乎跟城里人也没什么区别。可这些都无法抵消现实的残酷,现实中他依然是个彻头彻尾,地地道道的农民。假如不出门打工,他连农民工的头衔都沾不上边。他拿什么去爱人家?!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被人爱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更不知道如何向心爱的人袒露心声。
正是因为他本身就对爱充满了不确定性,从而导致他很难轻松自如地去面对爱情。在钱兆亿面前,他总是显得那么笨嘴拙舌,无所适从。
爱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轰轰烈烈,惊心动魄。它带给他的更多的是焦虑和忐忑不安。两天过去了,他还没有跟钱姑娘正儿八经的交流过,甚至没说过一句关于爱情的话语,而且他从钱姑娘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也没有感受到一丝甜蜜柔情。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她,他已经为如何获得甜美的爱情着急上火,满嘴燎泡都溃疡化脓了。
书上描写的那些动人心魄的情景在他这里根本就用不上,在爱情面前,他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懦夫!
钱母说她不喜欢花言巧语的人,发誓赌咒,空口大白话哪里抵得上实际行动。实际行动是啥?!那就是大方、舍得,要看你舍不舍得为女方花钱。
钱母自从了解到秦建设并非秦志远的亲侄儿,家世也远不像孟庆堂吹嘘的那般财大气粗,实力雄厚,她老人家就对这个未来的女婿表现出了极大的失望和不满意。
抛掉秦志远亲侄子这个身份,秦建设就剩勤劳善良和踏实肯干了。可善良踏实能当饭吃吗?!说好听点是善良踏实,说难听点就是老实巴交。现如今谁不是靠投机钻营富起来的?!头脑灵活的人总还有办法让女人过上好日子,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只能凭力气苦干,要想富起来,怕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呢!她的闺女可过不了这样的苦日子,她更不能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秦美凤说,既然如此,咱们好说好散。可别说你没相中咱们建设,咱还没相中你家姑娘呢!
孟庆堂唯恐他们双方翻脸,别弄得买卖不成,仁义都不在了。他极力劝解妹妹:做人最起码的善良还是要有的,善良看似软弱,其实它也是一个人内在不可缺少的力量。咱们这些人一辈子最大的本分就是善良踏实,勤劳肯干,大家不都是凭力气干活挣钱吗?!日子也没差到哪儿去啊!秦建设虽说不是老板的亲侄儿,可也是堂侄啊。秦志远最是讲义气,连那些穷学生,孤寡老人他都援助,他还能不援助堂侄?!
末了又教唆妹妹,先得舍下脸皮,有啥要求尽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