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美凤一把夺过建设手里那两页信纸,急切的浏览着。
“原来是个骗婚团伙!简直是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秦美凤说着,把信纸塞到刘富民手里。
刘富民仔细看了信,愤怒的说:“这哪是人做的事嘛!这也太不地道,太不仁义了嘛!”
他把信纸抖得哗哗直响,质问孟竹叶这信上所言是否属实?!
孟竹叶不得不低头承认,钱多余信上所言全部属实。
“闹了半天,原来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呀!”秦美凤说着,怒气冲冲的揪着孟竹叶就要去镇上派出所。
孟庆堂讪讪的笑着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转。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要闹到派出所去呢!”
秦美凤说:“我看你也不是啥好人,这事你脱不了干系。当舅的能不认识自己外甥女?!分明是串通一气么,坑蒙拐骗!八字还没一撇,又让买房,又要二十万彩礼!”就气势汹汹的盯着孟庆堂,“我倒要问你,那二十万块的彩礼钱一旦到手,你妹妹打算给你分多少?!”
孟庆堂说:“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又转而对孟竹叶说:“我就说,我那外甥女自小生得小仙女一样的貌美动人。几年不见,咋就越长越残了呢!原来你是使了掉包计,这事你可做的不地道啊。你也是上过当受过骗的,可你也不能反过骗人家啊!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把他养大了,让他自己飞去,能飞多高飞多高。他就是个风筝,你把线拽紧了,它也会断的!你就安心跟我那妹夫过好你们的日子,自个把自个照顾好,尽量少给娃们添麻烦就是万幸!你操心给她找婆家,你能管她一辈子?!这下好,丢人现眼倒罢了,还把建设害苦了。”
就劝秦美凤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上,原谅了他妹妹。
孟竹叶乘势求美凤看在他哥的份上,放她一马。说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怎么说,她的本意是好的,都是为了孩子好。无奈她那女儿不听她的,她也是没办法,情急之下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昧良心的事来。当下发誓说日后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再不会做这伤天害理,行骗作恶之事了。回家之后,她还要劝她家兆亿跟建设谈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希望跟建设他爸做一辈子的亲家。
“谁跟你谈正儿八经的恋爱?!还做一辈子亲家,做你的春梦去吧!”美凤愤怒的说,再也不愿与她多话。虽然她一开始就不看好这桩婚事,只是凭良心把她母女当乡党待承。这些天,他们把她母女俩奉为上宾,以礼相待,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没想到她们居然是一对假母女,而且是送上门来骗婚的!反正我是饶不了她!她想。
刘富民说:“所好的是人有了去向,咱们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就提议先回驻地吃饭再说。
孟竹叶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又抹起了眼泪,说什么担心多余在这里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要是那条金项链换不来钱,她反倒被人骗了,那她也就没脸回去见多她那小叔子和弟媳了。是她把那孩子哄骗来的,她要在这儿等她转来,建设花了上万块钱买衣服,金项链,电脑,那些东西原本都是给她家兆亿买的,她要把那些东西追回来,要是把它给她家兆亿,看在这些贵重礼物的份上,说不定她一高兴,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呢。
秦建设说:“那些东西我就是给钱多余买的!我又没见过什么钱兆亿,我只认识钱多余!还好她把东西带走了,要是不带走,我就一把火烧了它,我拿它送人,拿它沤粪!什么钱兆亿?!她不认得我是谁,我也不认得她是谁!”
孟竹叶瞠目结舌的望着秦建设,再也吭不出声了。
“你就别再耍什么鬼花招了,你是想等我们一走,就趁机逃跑吧?!要等也是到工队去等!想溜,门都没有!”
秦美说着,强行将孟竹叶拽出门,锁好门,把钥匙揣进衣兜,拽着孟竹叶就往工队去。
回到工队。刘富民就把孟竹叶和钱多余的情况向秦志远汇报了。
“怎么会是这样!”秦志远说,当即将孟竹叶训斥了一通。想那女娃还是个学生,一没电话,二又身无分文,万一再次落入骗子之手,那事情可就大了。
他即刻吩咐建设赶紧去火车站,长途客运站查看列车时刻表和客运班线,再仔细寻找钱姑娘的下落。
秦建设没顾得吃饭,匆匆骑上摩托车,一路寻寻觅觅地往市里赶。
秦志远又让大嫂薛丁香将孟竹叶领回屋,好生安慰。
这头他们就商量如何处置孟竹叶的事。
秦美凤说:“怎么处置?!干脆扭送公安局得了。她这号人,不送公安局,难
以平民愤!咱们可不能看在老乡的情分上姑息养奸!”
“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秦志远说,“怎么说那女子也是个高中生,虽然人生地不熟,回家的车次她总应该清楚吧。万一她安全回家了呢?咱们没必要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一个女孩子家,正在复习考大学,将来还要嫁人成家。你这么一闹,她还怎么考学?!往后还怎么过日子?!”
听小哥这么一说,秦美凤又不禁感慨:如今要想谈个对象,成个家还真难。别说是人生地不熟了,就是在咱们长利县城,找个对象都不容易。就说她跟刘富民结婚那会儿吧,三转一响在十里八村就算大排场了,谁不艳羡?!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观念都超前了,连电脑都是过气的东西了。要谈婚论嫁,房子车子那都是必备的硬件,家电那都是不可缺少的附带家具。冰箱要双开门的,电视要夜精(液晶)的,洗衣机要全自动的。三转一响早过时喽!才十几年的工夫,变化大得,那真叫的是翻天覆地哇!你说找个媳妇能不难吗?!那是比登天都难!
刘富民说:“你就别跟这儿吓唬人了。这大的中国,还缺媳妇!”
秦美凤说:“咱们是儿子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你还不用操心着急打听如今的行市。”
刘富民就哑然苦笑,不再做声。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一样的。别说是在长利县城了,就是在银盘河,能干、漂亮的女子也多的是。可那些学习成绩优秀的,都考上了大学,出了校门不是当了公司白领就是考取了国家公务人员;剩下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大多也都出门打工了,在大城市里混个三年两载,一天天变得时髦洋气了,哪里还看得上那些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土包子呢?!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女子都那么好命,能遇上中意的男人,如愿在大城市开花结果生根的,多数人最终还是找个外地农民下嫁了,终老一生。可她们宁可找个不熟悉的农民过那种让亲人看不见也不知晓的传说中的富日子,宁可让思念在天长日久的纠结痛苦中一步步冷却到最终凋零,也不愿留在生她养她的故土让亲人替她的苦日子揪心。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她们可以去浇灌任何一方土地,无论贫瘠还是肥沃。当她们的父母故去,她们有可能很难再回去望一眼那个藏在她们心底里叫做故乡的地方。没有人不向往大城市,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往城里拥;就像潮水,不可阻挡;无论男女,家乡的那一方水土已经再难留住那些野心勃勃年青的心了。他们因为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因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远离家乡;因为他们明白,挣钱买粮食总比苦巴巴地趴在地里抠粮食要来得轻便快捷的多。所以,他们宁肯让土地荒芜着,如同老辈们在期盼中一天天荒芜的心。
“终究有一日,那些男人还是要回去的,不管是为他们年迈的父母还是为他们的家庭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无论两手空空还是衣锦还乡,大家总归得回去!”刘富民说。
美凤说:“这么说,咱们还怪不了那假娘俩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将心比心,谁不想找个好人家?!养儿子的想娶个比自己条件更好的媳妇回家,养女儿的想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把闺女嫁了。八成那假娘俩早就串通好了,一看建设一穷二白,啥都没有,就让女子背着电脑先跑路。她这头还倒打一耙,诬陷建设把她闺女奸淫绑架了!亏咱们这多天把她当客待,什么东西么,她送上门,咱都不要!”
昨天,秦建设也是像这样,骑着摩托车穿过一座桥墩又一座桥墩,车在黄泥土路上颠颠簸簸,就像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他把车骑得慢了再慢,只为了将这美丽浪漫延续的更久些!
田野上到处充满着收获后的喜悦。收割了的稻田被新一茬油菜所取代,嫩绿的油菜苗还未铺满田野;泥土的芳香在阳光里四处弥漫,沁人心脾。几只花喜鹊在油菜田里东张西望,不时地用它们尖利的嘴叼啄菜叶。身穿花衣服,头戴烂草帽的稻草人仿佛是专门来帮喜鹊守望人类的,竟对偷嘴者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只剩路边白杨树上的秋蝉在忠于职守,声嘶力竭的嘶鸣着,可它那凄厉的嘶鸣声并没对偷嘴的家伙起到一丝震慑作用。
他多么希望坐在身后的钱姑娘大惊失色,尖声惊叫着突然一把揽住他的腰,柔情蜜意的紧贴在他的后背上!可是,钱姑娘一直将双手紧紧抓着车后座,即使偶尔因为摩托车的颠簸使得她的身体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脊背上,她也会立即将身体收回。
他唯恐她吃不消路途上的颠簸,干脆将摩托车放在省道高铁大桥下面的场地上,他们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那时,刚好驶过来一辆公交车,车在他们面前一停,车门一开,他们就上了车,他们就被班车带去了县城。
而他们之间依然保持着至少一米远的距离,无论是在车上,还是人流涌动的街道上。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并非矜持害羞,而是根本就不喜欢他。他想起钱母对他说,你不下点血本,在女方身上花点钱,就凭几句花言巧语,怎么可能打动姑娘的芳心呢!现在该是我花钱的时候了,他想。
他给她买衣服,她不试穿,给她买金项链,她不试戴。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表现出喜悦之情。唯有他给她买笔记本电脑时,她的脸上闪现出了一抹掩饰不住的短暂的惊喜。当钱姑娘抱着笔记本电脑,对他报以一个牵强的笑,他终于如释重负,激动的好像不是他送她礼物,倒像是他收到了她的礼物似的。
天上阳光明媚,彩云飘飘,他幸福得都要飞上天了!
考虑到刘响喜家没有安装移动网络,出了商场,他们又去电信营业厅购买了移动网卡。这样钱姑娘就可以随时上网了,我没工夫陪她,就让电脑陪她吧!他得意的想。
当她们路过一家卖文具的商店,她居然主动让他给她买一本作文本和圆珠笔。他问她要那东西干什么,她却对他羞怯的一笑,很快就不好意思的把头埋下了。
难道她要作文本和圆珠笔就是为了给我写信?!他却一厢情愿的误以为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居然异想天开的希望勾着她的手,与她相依相偎,浓情蜜意的漫步在大街小巷,川流不息的人流中。
两套高档衣服一千八百元,一条金项链两千六百六十元。一台笔记本电脑四千三百元。他居然一点都不心疼。可他却从没对自己这么大方过。
或许他向往的生活就该是这样吧,男人种田,女人持家;男人挣钱,女人花;跟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屁股后头,心甘情愿的为她掏钱,为她付账!他知道谈个恋爱、找个媳妇有多难。如果光凭借一些小伎俩和花言巧语,即使打动了某个姑娘的芳心,即使把人家哄到手了,我又能给她什么呢?!我唯一能给的就是凭劳力挣下的血汗钱!他想。当钱姑娘手捧着他用血汗钱换来的衣服、项链、电脑,脸上流露出羞涩的笑意时,他浑身都充满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势和力量,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和满足!他坚信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她的顶梁柱!
当他们下了出租车,重新骑着摩托车上了土路,他依然将车骑得慢了不能再慢,而钱姑娘依然没有挨他一下,就像去的时候那样。
可他仍然存着一丝幻想,抱着一线希望。幻想着总有一天,他会用他的血汗钱换来昂贵的物质,打动她的芳心!他希望那台电脑替他把她拴住,丛然拴不住她的心,拴住她的人也行!让这煎熬的爱情为他绽放的再久一些......
那台笔记本电脑并没帮他拴住她,她还是走了!她不仅不是什么钱兆亿,而且还是来骗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