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哦你妈!
果然没有任何找茬的前戏,吴旭大吼一声,对着脚下的球原地就是一脚抽射,神奇的是那球竟然难得的没有打偏而是直奔我来!
更神奇的是我竟然不由自主地高高跃起,然后一个干净利落的胸部停球把球给停了下来!
对面惊呆了,我也惊呆了!
我猜吴旭心中的剧情应该是这样的,他一脚潇洒的抽射把球踢我脸上,我痛苦蹲下狼狈掩面,跟着他们一拥而上……
我怀疑是我这让他望尘莫及的球技使他感到了羞辱,所以第一个冲向我的就是吴旭。
我的脑子只闪过宫城良田耳钉上的寒光,我吼道:谁先动手我就干谁!
吴旭顿了顿,脸上的笑纹像是被狗爪子撕出来的,在我两米远的距离吴旭就向我扑来,似乎想要将猎物一爪子扑倒后撕咬。
那一刻,徐小龙给我看的所有李小龙的招式我全都忘了。
想到肖行方小文的样子,想到于磊,想到学校的不公,再想到还有这样一群人莫名地要打我一顿,我顿时愤怒无比!吴旭近在眼前,我侧身一让,心一横,咬紧牙关,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公,所有的恐惧与激动,全部融在我右手的一拳,狠狠地朝吴旭凑上来的脸砸去——凭什么我要随便让他打!
砰的一声,吴旭应声倒地,我楞了,没想到竟能一拳打中,这不是传说中的单挑王吗?犹豫几秒,甚至来不及感受拳头的疼痛,我一声怒吼,一个武松打虎的姿势骑在了他的腰上,在他兄弟们反应过来的时,继续朝他脸上拼命擂着拳头……
不知道挨了多少脚,被打了多少拳,我只感觉自己像极了过年时乡下擂的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地响着。
我双脚夹紧吴旭,任别人如何推我打我我都死死把他夹紧,一只手护住头,一只手用力捶他。最后我的双手不知被谁拉住,我无法再挥拳,但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我不能死得这么亏!拼着骨折的觉悟,我低头就是一口。
耳边传来了惊叫声:出血了,他把吴旭的肩膀咬出血了!
跟着是吴旭带着恐惧的哭腔。那一刻我还听到另一个尖锐的声音:陈厉,快用刀捅他。怕你妈的,把他捅下来,没十四岁捅死人不偿命!
于是我咬得更狠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但我深切地体会到了“疼”这个字——身体仿佛被撕成了碎块,一个手艺和脾气都极差的裁缝随便两下就把我缝合好了。
尤其是我的头,太阳穴那,鼓鼓胀胀的很难受,仿佛有一个打气筒在拼命往脑子里打气。
我手上吊着针管,床的右边是我妈那张跟我吵了一万遍的脸。还有几个大人在说着什么,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心一惊,是大舅,他也来了!
大概是我的呻吟声,我妈迅速转过脸,眼睛闪过一丝光亮,继而是喷出的愤怒,手一扬就要抽下来。我无法像之前那么举手一挡,只能闭眼侧脸,准备结结实实挨这一巴掌。
好一会,那一下并没有响起。
是大舅拽住了我妈的手——她还是要打下来的,尽管我都这样了。
我不说话,不想看我妈,也不敢看大舅。
我不看的原因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感到了羞辱。打架被打成这样,还打架输了,打架输了就算了,还让家长知道并且来了,以后还怎么在学校混?
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那个冰冷的声音从那张冰冷的嘴里吐了出来。
我看了看我妈,望向别处不说话。我早就知道了,沉默是我跟她最好的交流方式。
她的愤怒让床在轻微颤抖。我瞥了她一眼,她抿着的嘴唇在抖动,眼凶狠地瞪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闯进她世界抢了她美好生活的土匪。我想,如果她手中有刀,会不会直接一刀捅下来,就像在我耳畔响起的那句“快用刀捅他”,我并不认为我妈跟说句话的人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果有,只是谁更用力谁更轻罢了。
所以她在看着我,一动不动地,想把所有的愤怒像钉子一样将我钉在耻辱柱上。可惜,放在半个学期前,这套眼神杀人法还行,经过大半个学期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的历练。我早已是葫芦娃三娃的体质!
我甚至还有点觉得好笑,要不是笑之前裂嘴角的动作提前牵动了我异常疼痛的太阳穴,我可能真就笑出来了。
大舅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跟我妈出去了。
这时我才发现旁边的几个大人都是大舅的同事,正在说着什么,时而进进出出。
从旁边几个大人的口中我得知,我是在被打的过程中突然晕过去的,就在我晕过去被群殴得快要死掉的时候,班长带着好几个同学与几个老师一起赶了过来,还有飞奔而来的徐小龙。他救了我,因为当时那个叫陈厉的人打红了眼,抽出甩刀,正要对倒下的我下手时,被徐小龙一脚从后飞踹倒地。
然后我就被送到了医院,按照他们的说法,我已经在医院躺了一整天,并且至少还要再躺六天。
一整天,竟然毫无感觉,可见我昏睡得多厉害。
更让我震惊的是,一个大人告诉我,吴旭被我咬掉了一块肉!
我目瞪口呆。
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了半天,似乎没有,又似乎有,我隐隐记得当时已经无路可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吃亏。当两只手被按住,被打得越来越痛时,我心底最深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就算死在这我也要先咬死他。
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人们都出去了,我起身站在门后偷听我妈和大舅他们的谈话。咦?他们似乎在说徐小龙,徐小龙也来了?我努力贴近……他们的谈话内容让我如五雷轰顶!
我屏住呼吸,浑身颤抖,蹑手蹑脚地回到病床上,我用被子盖住脑袋,大口大口喘气,我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妈跟大舅从屋外回来后脸色轻松不少,但看我时仍是冷冷的:你真是个报应,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跟着把一个保温饭盒往床头一扔就走了。
大舅至始至终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带着那几个同事跟着我妈走了。
我一句话没说,早忽略了我妈对我的愤怒,刚才听到的内容让我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