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我用力点了点头:姐,我不怕吃苦,什么苦我都不怕。
表姐说:好!过两天出院了我们就开始,反正小林的事也差不多了。
我忙问:姐,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表姐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么,叹口气说:你住院这段时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小林昨天下午出来了,我妈和继父也赶来了接他,他大哭了一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我妈面前说了很多话……他今天已经回北京了。至于你的那个朋友,我想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跟你说实话,你的朋友尽管不是主动动手的,尽管主动报警,还找人录像,出发点是为了打击那些混混和吸毒的,但是现在很多人指正他就是一个帮派的头领,甚至诬陷就是他指使他们带的刀具什么的……
表姐话没说完,我就喊道:他们身上从来都是带着那些东西的。
表姐说:是的,这个警察已经证实了,为了让你朋友快点离开,所以我爸动用了一些方式去维护了你的朋友,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公权私用过,这次为了你,当然,就算走正常程序,你的朋友也早晚会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我大喜,徐小龙就要出来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太开心了!
看着表姐,想起了一向不苟言笑的大舅。表姐继续说:你朋友应该明天就会跟北京的亲人离开。
什么!我大惊。
我语无伦次地问:什么明天就要走?我朋友明天就走?明天多久?
表姐看着我说:应该是十二点的那班车。
我内心掀起狂风巨浪,怎么可能,这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吗,徐小龙怎么明天就走,我都还没跟他好好说说话,我都还没跟他说我的心里话,我都还没跟他去好好学习,为什么结束,结束?就是什么都结束了?
我痛苦地摇着头,“万事如意”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可是迄今为止,我的生活就没有如意过。我望向表姐,表姐心疼我的模样让我更难受,宛一心要去火箭班,徐小龙明天就要去北京。我心头仿佛有一大股东西堵着,我的眼前仿佛有一道道无形的屏障在阻止我前进,阻止我往前迈一步,我无法撕裂这屏障,反而被这屏障逼得有点透不过气。我尝试了一下小腹用力,还是有一丝撕裂的隐隐作痛,伤口还差一点完全好,我妈说还要过几天才能拆线。
整个下午我都在昏昏沉沉的一个状态,我总觉得一切都结束得太猝不及防。但当我看着表姐一张张地分析着我各科的试卷,一个下午都在笔记本上给我拟定着各科的学习计划时,我又觉得似乎一切又才开始。
这迷茫的感觉就像有时候我醒来看着外面的黑夜,我不知道这会是天才黑,还是天要亮。
第二天早上,我跟我妈说我要吃炖排骨,我妈炖排骨有一个习惯,就是一定刚要守在锅前。我妈一走,我赶忙趁机拔掉身上所有心电图的仪器,还有左手那么久来插着的针管。我匆忙换上衣服,忍住小腹的痛朝火车站走去。
表姐跟我说过,去北京的方式是先坐火车到市里,然后从市里坐飞机去北京。
我已经计算好了所有的时间,但是我忽略了这个小镇的发展速度,我按住小腹,一路问了十几个人才找到被翻新的漂亮的火车站,可我内心并没有什么喜悦,这个漂亮的火车站即将带走徐小龙,带走我的朋友徐小龙。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火车站买了张站台票,人群涌动,我一下被带进了站台。我突然意识到,我并不知道徐小龙是哪列车,哪个车厢,我只能在人群中穿插,从火车头快速走到火车尾,再从火车尾走到火车头地找着。我忍不住一遍遍看站台上的那个钟,按照表姐的说法,我此刻眼前的这班车,就是十二点去北京的那班。
我越走越快,再不走快点我就要丢掉了什么,可是好像又一定会丢掉,这种恐慌感包裹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有温暖的液体在浸透我的衣服,我一时忘了疼痛,只觉得胸中的苦楚越来越多,那难受像汹涌的潮水涌进我的心头,一种可怕的,悲伤的念头在我心头响起——我再也看不到徐小龙了。
我再也看不到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嬉笑打闹,我们一起学习,我们一起在山腰躺着吹风听歌,我们一起朗读杨帆给的书,我们一起住医院,我们一起反抗这个世界,我们一起努力活着,我们一起希望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