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
男医生淡淡地说:我还告诉他,我当医生就是因为他爸。
我心头一震,只是看着眼前的医生。
男医生眼睛明亮地看着我,他胸前牌子上的四个字也在淡淡发光。
他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重要的事:当年他爸爸帮助了很多人,包括我,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但我认为他是个好人,也是因为他,我才立志做一个好医生,一个有仁术、仁心的医生。
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着呆被两个护士推到了病房,表姐握着我的手一脸担心,我妈问护士怎么样。其中一个护士说:伤口裂开了一个小口子,问题不大,没发炎,可以回家了,也可以走路,就是要慢慢的,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感觉哪不舒服了就过来。
我妈在病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我,我知道她的担心。我给表姐说了刚才男医生跟我说的话。表姐想了想说:也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朋友可能考虑过极端的方法跟别人对抗,但是也许就是这个男医生和你这样的人,影响和改变了他,让他没有选择恶的方式去和吴朝他们对抗。他爸爸曾经帮助过的人,在后来,帮助了他。
我点点头,眼前似乎明亮了不少。
表姐和我妈挽着我往家走,裂开的那个小伤口让她们更加小心翼翼。还没到家门口,楼下早已站了一个人,他的身边,停着一辆干干净净的银色山地车!
那一瞬,我心头狂喜,以为是徐小龙回来了,但立刻又从来人的身形判断出,绝不会是徐小龙,尽管穿着同样的校服。
那男生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我妈和表姐,爽快地喊了声:阿姨好,姐姐好。
我看着眼前人大吃一惊,竟然是奶轩!一个我都快忘记的人!
奶轩站在原地,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等我们走近后,看了看身边那辆漂亮干净的银色山地车说:这车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
我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是你来,你俩小时候,他不是打掉了你的牙吗?
奶轩哈哈一笑:他这都给你说了,其实那两颗牙早就要掉不掉的,我还感谢他打了我一拳,让我少受苦。
我忽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那天是你在帮徐小龙摄像?
奶轩笑着点点头。
我大吃一惊,不解地问:你俩小时候不是关系不好吗,而且上初中也有仇,你、你怎么会帮他?
奶轩看着远处,皱眉叹气说:以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经常一起学习,他还经常骑着山地车带我,山地车本来就只有一个座位,这后面的座位就是当年他为了我安上去的……不过,是我小时候不对,我不该在一次生气的时候嘲笑,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否则他也不会打我,否则我才是跟他最好的朋友。这是我欠他的,我给他道过歉,但是他从来不接受,我知道,他已经被我伤了心。
我看着奶轩,我早就该想到的。我唯一想不到的是,平时跟女生打成一片的男生竟然敢去群殴现场拍摄证据。
奶轩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淡然道:他给你的。我曾经跟他是最好的朋友,但我的不懂事伤害了他,他打我的时候,是哭着打的,现在我都还了,但他在我心里,依然是我的朋友。
我看着奶轩,捏紧信,奶轩对我笑笑,然后离开。我蹲下轻轻抚摸着眼前这辆漂亮的、干净的、银色的山地车。
我猛地在山地车的前座边沿上发现,徐小龙刻了一句小小的又无比清晰的话——“Tonight,I feel close to you”。
我心头一酸,看着奶轩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表姐说:姐,有一天,我也要坐同样的车去北京。
表姐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妈把山地车搬到二楼放在了我的房间,我躺在床上,看着山地车,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徐小龙的样子和对我说过的话,他站在人群中,微笑着看向吴朝他们,他的无所畏惧,他的决绝与毁灭,还有最后一刻在火车上,他看着我的样子,捏紧拳头对我挥手的样子,还有他干净清澈的眼睛、灿烂的微笑和纯净的泪。
我拆开徐小龙给我的信封,里面的信被折成了纸飞机,我轻轻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