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
短短一个星期,刘光磊就适应了播音室的生活。也就是说,我差不多该退休了。我已经跟学校老师说了,为了备战中考,我决定提前退休,尽管我缺钱。但只要想到一些人一些事,我就得觉得时间真的很紧了,虽然离中考还有七个半月。
每个播音员都有最后一场播音,所有的新老播音员都会齐聚播音室,其实播音室每一届就只有四个人,轮流值班。我是这一届退休最早的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刘光磊惊人的学习能力,他能很快发现自己的普通话不足,这点已经难能可贵,更难得的是他还能抓紧去改正。
刘光磊是还有很多不足,但有三个老播音员可以带他,我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最后一场播音是周五下午,我照例读完今天的新闻稿件,完成今天的音乐分享等节目。刘光磊作为新人,作为我一个星期的徒弟,拿起麦开口说:大家好,我叫刘光磊,是新来的播音员,我的师傅是林子易师兄,虽然我们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星期,但他对人很好,很有耐心,而且他博学多才,这不是恭维的话,是真话,他看过很多的书,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跟我说,一定要尊重看过很多书的人,我很庆幸,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的师傅。可是今天是林子易师兄的最后一场播音,我的内心非常伤感,作为我个人,我想请问一下林子易师兄,来到播音室,你的最大收获是什么?
我拿起话筒,思绪万千:首先我很感激我的朋友于磊,是他一次次地给上一届学姐程菲推荐我,我才有机会来播音室,我之前从没有想过当播音员,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不仅是一份工作,还是一份责任,我从中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在朗读的时候,内心会变得很平静,很多不开心的事都会忘掉。这是一件小事,但今天回头看,我很自豪,因为每一次我都努力做好了。感谢能来到播音室,我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天台往下看,才知道我还可以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
刘光磊拿起话筒说:“这是一件小事,但今天回头看,我很自豪,因为每一次我都努力做好了”,这句话说得真好。我能想象到,在很多个时候,林子易师兄一个人在播音室,安静地朗读着。我个人特别喜欢林子易师兄某篇文章中的一段文字,我给大家念一下——“我总是喜欢,坐在窗边,撑着头,把每次眺望收藏在一个又一个方格子里。我也总是愿意,花掉大段大段,阳光明媚且安静的下午,把它们化作与你有关的,每一段文字”。
我认真看向刘光磊,想不到他真的关注了我。
刘光磊看着我,问:请问林子易师兄,最后时刻,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光磊背出我写的这段话让我很是触动,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写给宛一心的。我透过播音室的玻璃往下看,那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我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拿起话筒说:最后的时候,我还想读一首我自己写的诗,可以吗?
刘光磊说:当然可以。
我拿起话筒,眼前闪过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只有我和她的教室,深褐色的瞳,脸色绯红,抿嘴一笑,37次的心跳,还有我走向前,拉起的那只温柔的手——
诗名,《茶花开在四月末》
我曾说了十六次“Hi”
那是藏在转角的无奈
十六岁初夏的到来
晨曦轻舞
勾勒出你轮廓的尘埃
而我成了其中最真实的一粒
最沉默的那片海
混沌时光却不管不顾
将我堪堪避开
是谁把错误的原稿修改
是谁对誓言做了释怀
低头凝望
我早已变成那个平行的“i”
假如四月不再花开
假如意外可以重新安排
那么悲伤
不会在岁月的窗前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