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所以这几天我都在努力注视教室墙上贴的那张校纪校规,以避免我冲上教室一脚踢翻讲台,再脱下身上的白色衬衣,用血染出一面旗帜,最后上身裸露的我高举旗帜对着全班大喊:跟我走,我们去寻找自由!
我知道这都只是幻觉,但有时候真的太真了。我反胃,甚至想吐。我只想早点被开除离开学校,可我浑身无力,那些校纪校规在我几天的注视中已经背得极熟:留长发,记过;穿奇装异服,记过;抽烟喝酒,记过;等等。
我突然觉得要违反校纪校规被开除还是很简单的,不过留长发穿奇装异服都是小过,效率太低,抽烟我是真不喜欢,喝酒一杯倒也不行,本周六还要跟副儿子单挑喝酒,这事有副儿子在,记过是肯定不可能了。想来想去,最快速的被开除的方式还是打架,一拳下去,言简意赅,立竿见影,吹糠见米。也就一泡尿的功夫,撒尿时打架,尿撒完开除,滚滚长江东逝水,尿花淘尽英雄。
一想到打架,我竟忍不住兴奋起来。我太久没打架了,万一以后还要跟吴旭他们打架怎么办,我可不能手生,得练。可这兴奋刚冒起来就被一双明亮的眼睛挡住,我定神一想,竟然是庄静云,在这胡乱走神的几天,我反而对庄静云的回忆越来越清晰,我看她也越来越熟悉,总觉得在学校外的哪遇到过她。
一只手推推了我肩膀,是伦敦。伦敦皱眉看着我说:你没事吧,脸这么红。
我趴在桌上转过头,想推开他的手,刚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手背上插着针管,旁边是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年轻男医生,这医生看着眼熟,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被打晕的时候也是他。
医生凑近用听诊器听了听我的胸口,说:没什么大事,有心律不齐的原因,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发高烧,先吊完这几瓶吧,两个小时就可以出院,不过这次比上次好,起码身上没什么伤。
医生贴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挂在他左胸的牌子,上面有他的名字等信息,但牌子最底部的几个字似乎是他自己用钢笔写的,我仔细一看,是“医,仁术也”四个字。这四个字我仿佛在哪见过。
我脑袋昏昏沉沉,刚想问,一旁的伦敦皱眉说:你可算醒了,你晕得可真是时候,刚好放学医务室都关门了,你知道你多重吗,我一个人背着你到医院,腰都断了。
一个轻轻的咳嗽声响起,宛一心竟然也在,似有心事地看着我,伦敦说:我把你背来,人家给你拿的书包,累死我了,我先回去了。
伦敦一走,气氛突然有点尴尬。这种尴尬是宛一心不说话,而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此刻的宛一心跟之前的宛一心不大一样,她此刻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长辈在看着晚辈。为了避免尴尬继续,我只好略生硬地说了声“谢谢”。
宛一心看着我,表情淡然,她从书包拿出一封信,叹口气,说:我应该早给你的。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发烧了对不对,你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
我一下不知如何回答,这问题让我无法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因为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发烧了,但我又确实在折磨自己,比如想早点被开除。
宛一心把信放我床边的小桌子上,我的书包也在那。宛一心说:于磊给我俩写了信,昨天下午放学前他回来给了我。这封是你的,你的我没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他说他妈妈早就跟他说了,这学期结束就要回云南。
我拿起那封信,宛一心确实没看,信口还是封着的。我小心翼翼撕开信,是于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