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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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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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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郡往事》连载

第七章 巧遇王拴住

刘毛旦一家三口徒步挑担爬粱下沟翻沙丘过草滩晓行夜宿且不必细说。

且说四月十二这天晌午,一家三口来到淖儿湾。烈日炎炎热闷难奈,整个沙窝就象一座蒸笼。刘毛旦寻找到一片低洼潮湿的碱滩,用手刨开一个尺数深的土坑,不一会儿就渗出一汪浑水,等水澄清了就取出小瓷盆盛上半碗玉米面舀水和面。他把面团捏成饼状,放在沙坡上,覆上一指厚的明沙,尔后拾些枯枝干草堆在上面点燃。柴草噼噼啪啪燃烧着,刘毛旦坐在一边吸烟袋。杏花在沙滩上扎下四根红柳细棍,把一块油布的四角分别拴在四根棍的顶端,然后让存在躺在下面歇阴凉。她拿过碗舀了凉水放在沙坡上让烈日暴晒。刘毛旦抽过两袋烟,觉得饼烙熟了就收起烟袋,把饼刨出来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反复拍着吹着,然后放进瓷盆里凉了一会儿就颁了半截儿递给杏花,自已拿着另一半啃起来。杏花先给存在用晒热的水拌了一小碗油炒面糊糊,等儿子喝开了才开始啃饼。刘毛旦吃罢饼就起身爬到水坑畔伸嘴吮吸凉水。未了,抹抹嘴说:“啊呀,还挺甜的。”他躺下把头伸进油布凉棚下,身子露在外面,扯些沙蒿枝条放在身上,打算睡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离开杂姓沟的情景总在他脑中闪来闪去······

“他大!”杏花惊叫道:“快看,北梁上下来一股人马!”刘毛旦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向北望去,只见十来匹马朝这里跑来,卷起一团一团的尘土。“是不是土匪哪?”他恐惧地想道。

眨眼功夫,马队就来到跟前。十来个土眉土眼狼狈不堪的人翻身下马,一哄而上翻腾行李寻找吃的东西。他们找出玉米面和糜米,也不管生熟抓起来就吞吃。瞬间玉米面和糜米被连吃带撒折腾一空。杏花搂着存在吓得头也不敢抬。

刘毛旦呆坐着。突然心里惊叫一声:“啊呀!是他!”他认出其中一个五短身材,左脸有疤的人,就是去年冬天抢他们牛车粮食的士匪头目李六子。“真是冤家路窄呀!”他低着头生怕被那家伙认出来。

匪徒们吃罢生米生面便爬在水坑边伸嘴吮水。饮罢正欲上马,李六子发话了:“等等!连大人带娃娃灭口,不然他们会向晋军提供情报的!”一群匪兵顿时把枪口对准刘毛旦一家三口。

这时一个匪徒说:“等等!”他淫笑着对李六子说:“把这女人留下带走吧,密营里人毛鬼渣子也没有,她虽是残花败柳,可也能给弟兄们解憋闷去烦恼。“

李六子点头允许。几个匪兵向杏花扑去。

刘毛旦怒吼一声:”牲口!“就抡起扁担横在杏花前面:“老子和你们拼了!”

李六子冷冷说道:”杀了他!”匪徒们哗哗拉枪栓,就要开枪。

突然一个匪徒惊叫道:”晋军一一!“匪徒们顿时惊恐万丈,纷纷上马。一梭子子弹射来,三个匪兵惨叫一声跌下马,挣扎几下死了。李六子等打马狂奔,如惊弓之鸟。

眨眼功夫,十几匹马飞奔而来。见土匪逃跑,一个年轻军官吼道:“从左右包抄围歼匪徒!”士兵们如射箭一般纵马驰过。

刘毛旦从衣服上认出是晋军。他噌地站起来,挥舞双手,兴奋地吼道:“是咱山西人的队伍!士兵弟兄们杀了这帮狗杂种一一替咱山西人报仇一一!”

见马队跑远,他仍然余兴来消,激动地对杏花说:“啊呀!一色水年轻后生;一色水冲锋枪;一色水蒙古走马!看来这群杂籽儿是活不过今儿黑夜了!”

接着他又对杏花说:“你知道那土匪头目是谁?”

杏花奇怪地望着他,说:“我咋知道,是谁?”

刘毛旦愤然答道:“这狗日的就是去年冬天抢咱们牛车粮食的土匪!真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狗日的今天难逃活命啦!”

杏花感到好奇,也感到欣喜。说:“真有这么巧的事?”

刘毛旦答道:“你也是说了哇,就这么巧,就这么应验。”

杏花突然愁容满面,说:“玉米面、炒面、糜米全没了,往下的路该咋走呀!嗨一一!”

刘毛旦一听顿时愣住了。这才刚走了一半的路程,没有十天半月是出不了这大沙漠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这里是沙漠腹地,人迹罕见,就是当地的蒙古人也不到这儿放牧······刘毛旦害怕了,他十分清楚在这茫茫沙漠荒野里没了粮食就等于没了性命!难道······刘毛旦不敢往下想了,他站起来说:“走!就是死,也要往前走!天无绝人之路!”

就这样一家三口又上路了。

第三天晌午,来到一个长满枳机哈木儿的沙湾里,刘毛旦和杏花再也走不动了。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了。存在饿得直哭,嚷着要喝面糊糊。杏花无奈地坐在沙坡上,晕头昏脑,左右摇摆,眼晴一会儿闭上一会儿睁开。存在边哭边嚷,并用两只小拳头捣杏花的胸口。刘毛旦浑身冒冷汗,两眼冒金星,软得站立不住瘫坐在沙坡上。他心里一阵发慌:看来老天爷是要灭他们全家,这沙湾就是葬身之地······刘毛旦慢慢儿回过头,见存在躺在筐里,也不哭不闹了,瘫瘫地闭着眼晴睡着了。杏花卷缩着身子躺在存在旁边闭着眼晴一句话也不说。刘毛旦感到困乏,脑袋一阵一阵地昏晕,不一会儿就迷糊了······

刘毛旦隐隐约约觉得又回到前山,和占杰、李顺、俊义炖了一锅羊肉。他使劲儿吃着啃着,可越吃越饿。一大锅羊肉吃完了,还是饿得不行。辛占杰又端上一盆白面馒头,他抓起来就吃。杏花抱着存在站在他面前,他递馒头给杏花,可她就是不接,只是痴痴盯着他······刘毛旦忽然又觉得自巳不在前山,而是在一个四面漆黑的沙湾里,并且总感到有人在呼叫他推搡他,可就是怎么也睁不开眼,想动又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刘毛旦隐忽间听得真真儿的,有人在喊他,并感觉真真儿的有人在推他。刘毛旦费了好大的劲儿睁开眼,发现四周黑洞洞的,揉了揉眼晴才看清一个男人蹲在他身旁边喊边用力推他。

“这是那儿?”刘毛旦惊问道。

那人笑着说:“大哥,你睡迷了吧,这是在沙窝里。”

刘毛旦恍然大悟,噌地坐起来,抓住那人的手焦急地哀求道:”兄弟!我们两夜三天水米没打牙了,快救救娃娃!“

那人笑了笑说:”等等。“说着起身向车前走去。

这时刘毛旦才看清有一辆牛车停在沙梁前。车上还有一个抱娃娃的女人。他惊喜万分,赶忙推醒杏花:“有救啦!咱遇上好人啦!”

杏花坐起来怔眼四望一脸茫然。这时那男人走过来递给他(她)俩各一个玉米面饼子。人遇饥寒没羞耻。两人也不客气接过就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那女人从车上下来,把娃娃递给那男人,然后从筐里抱起存在坐在沙坡上解开衣襟喂起奶来,存在急促地吮啄着。

见此,刘毛旦和杏花跪下就磕头:“谢谢!谢谢!恩人哪!”

他俩吃过一个饼子就还想吃一个,那男人笑说:“大哥大嫂,不是我小气,这人饿过时不能一下子吃饱,得缓一缓,不然会出问题的。”

刘毛旦愣了愣神,眼晴忽眨几下,抓住那人的手:“是了!是了!谢谢兄弟!”

那男人说:“不用谢,听口音你们是河曲人吧?”

刘毛旦答道:“河曲马栅,兄弟,你也是河曲人哇?”

那人答道:“河曲焦尾城。”

刘毛旦赶忙说道:“啊呀,兄弟!咱是老乡,只隔一条黄河呀!”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存在已吃过奶恢复了体力。他哭着嚷着要喝面糊糊。那女人笑着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娃娃只吃奶是吃不饱了,缓缓给喂些糊糊。”

杏花接过存在连声说谢。

沙漠里的蚊子多得如牛毛,尤其是天黑下来更是活吃人。刘毛旦和那人拾些干柴在上风头点燃,将明火变成暗火,一时浓烟滚滚群蚊即退。

通过叨啦,刘毛旦知道此人叫王拴柱,今年二十四岁;他媳妇儿叫周丑女,二十三岁;女儿叫王引弟,今年三岁。因为王拴住的姑舅哥闫云在屯垦队里当连长,所以他去年就到五原投奔姑舅哥,在五原团部当杂役。有闫云的关照,收入较稳定,于是今年舂天回河曲接媳妇周丑女和女儿引弟来五原安家。

杏花和丑女一人抱一个孩子坐在沙坡上叨啦着。刘毛旦和王拴住就着火堆抽烟袋叨啦。刘毛旦有些歇后怕。今天若不是王拴住,他们一家三口就一觉睡到阴间世上了。他用感激的目光不时扫着王拴住。见此人身材高大,四方脸膛,大眼晴高鼻梁阔嘴。有河曲人爱说也会说的性格。单凭相貌断定,这是一个忠实厚道之人。今天能救他们一家脱离险境就证明了这一点。刘毛旦心存感激,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就想到一个报答的方子。

“兄弟,我有句话想说,不知能不能说。“

王拴住说道:”嗨一一!有甚不能说的?咱今天在这南梁外的大沙漠中相遇是缘份,是前世修来的缘份,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咱是弟兄!“

刘毛旦说道:”说得对,咱是弟兄!因此我愿与你结为异姓弟兄,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拴住高兴地站起来:”哈哈!只要大哥不嫌弃小弟,我愿与你八拜为交,沙漠结义!“

刘毛旦大喜,站起来说道:”拴住,我二十五岁,长你一岁,我当仁不让了:我为兄你为弟!“

王拴住说道:”那是理所当然!“

接下来刘毛旦从火堆里拣出三根烧成半截的红柳棍子插在火堆前;王拴住舀来两碗凉水。二人跪在火堆前双手抱拳:

“我,刘毛旦,河曲马栅人氏。”

“我,王拴住,河曲焦尾城人氏。”

“我二人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要有福同亨,有难同当,如有背判,天诛地灭,请苍天做证!”

二人朝火堆三叩首。然后各端一碗水相互一碰,一饮而进。

当夜两家人都睡在沙坡上。此时沙漠里一片静谧;天空晴朗无云繁星闪烁;随着夜露的降临,蚊群悄然退去;偶有微风徐徐吹来,给人以凉爽舒坦之感受。杏花和丑女各自搂存在和引弟睡在一边。俩人悄声叨啦至半夜;刘毛旦和王拴住躺在另一边,两人一会盘腿对坐抽烟袋,一会又躺着叨啦话······

接下来两家人自然是结伴同行。刘毛旦也不用挑担子了,行李全放在牛车上。存在和引弟没用多大功夫就熟悉如故,两人在车厢里喜笑玩耍,其憨态惹得四位大人哈哈大笑。刘毛旦和王拴住并排在车辕的里手走着说笑着。杏花和丑女跟在车后边。丑女是独生女,杏花又是孤儿,俩人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又彼此相惜,所以二人已结为干姊妹。杏花为姐丑女是妹。两人边走边谈笑,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王拴住回头看看两个女人,对刘毛旦说:“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这两个就管够一台了。”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十二天后,他们来到黄河南岸的麻迷图。对岸就是后套地界。因此大部分河曲府谷人,往返口里口外都选择从这里过河。

当天傍黑,两家人乘渡船过了黄河进至后套地界,并在黄河北岸边的天太桥歇下准备过夜。

天太桥是丰济渠上的一座木头桥。它东联五原县,西接临河县,是包宁(包头一一宁夏)公路上的交通要点。桥的东、西、北三面都是连绵起伏浩瀚如海的沙漠;南边也是沙漠,不过只有五华里就是黄河。丰济渠在黄河上寻口,呈南北走向,在沙丘的空隙里穿行,呈蛇行状向北流去;包宁公路同样是穿沙而过,呈东西方向在这里与丰济渠相交。

两家人选了一处向阳沙湾露天而宿。王拴住一路上劝说刘毛旦跟他同去五原县城,说那里需用许多许多的人,并保证冻不着饿不着,也没有人敢小看。如今两人坐在沙坡上,拴住又旧话重提。

可是刘毛旦牢记周生叔的安咐,他要在这一带寻找二马哥。又见这沙漠里苦豆、枳机不少,凭在前山种地的拼验,这凡是长苦豆枳机的地方肯定是底状上等的好地。还见南边是黄河,左边紧傍丰济渠,吃水浇地条件不错。于是他打算留在这里。

王拴住有些不解:“大哥,这里人生地不熟咋能安锅立灶?还是跟我去五原县城吧,那里有我姑舅哥,能招护咱们。”

刘毛旦笑了笑说:“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这次来五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寻访二马哥,因此留在桥的附近。兄弟,你走吧,五原县城离这儿不过五六十里,咱弟兄们多会儿想见面,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王拴住见他留意巳决,只得叹惜作罢。”大哥,你和嫂子要多多保重啊!人生地生,异乡孤人,想立站住不容易呀!如果不行就去五原县城找我们,啊!“

刘毛旦激动地说:“行!兄弟!我会去寻你的。咱两家在梁外沙窝里相遇是缘分,更是我们一家的福分。想想歇后怕,假如碰不上你,我们一家三口恐怕早变成鬼啦!马栅算卦的陈瞎子算见我每到当紧回合就有贵人相助。兄弟,你就是贵人,更是我们刘家的恩人呀!”

王拴住说道:“大哥可别再说啦!咱都是河曲人,理应相互帮助。你是贵人遭磨难,凭你的体力和能耐将来也错不了,五原这地方只要眼活肯下气会过上好光景的。”

刘毛旦咝咝吸着烟袋。两人一时没话。一袋烟抽过,刘毛旦边磕烟灰边说道:“兄弟,你说日怪不日怪!那天我遭李六子抢劫,那土匪就要扣板机,这晋军好象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咋间忽然出现在南梁外的沙窝里,曰怪!陈瞎子说我每遇灾难有贵人相救,难道他的卦真得那么准?”

王拴住听后笑道:“嘿嘿!毛旦哥,有时侯也是巧合。这些年你在前山租地种,后套的事知道的少。”

接着,王拴住讲述了晋绥军入后套屯垦剿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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