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斗转日月轮回。时间到了一九四五年。这年的八月十五日日本人宣布无条件投降。傅作义将军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为十二战区司令官,并且奉命率部东去包头、归绥、张家口等地受降。后套百姓如释重负欢欣鼓舞。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场更大的灾难降临后套。
国共两党开战,傅作义将军出于扩军备战的需要将轮训过的一至七期壮丁一鞭子吆走,强行编入部队。同时,还进行了强行征粮。一时间整个后套鸡飞狗跳男逃女哭,仿佛日本人和大马队又回来一般。
有民谣为证:后大套三大害:捉兵拧粮高利货!
且说奇团周边的河曲圪旦、府谷圪旦、准格尔圪旦、吕家磨房、杨家沙湾、王善人村、白道尔基沙窝、马兰圪卜、亚马来等十几个村子,在体制改变后,都划归天丰乡管辖。
这天丰乡在五原县算是大乡。耕地面积有两万亩之多,人口不下五千。乡公所设在天太桥东边的马兰圪卜.
乡长胡四梆是是萨拉齐人,四十来岁,生得个大体壮,说起话来粗喉咙大嗓门。平时骑着一匹雄壮的枣骝马,肩背盒子枪,一手握马鞭一手提着一根红柳棒,咧着大嘴,眼睛东瞅西眸目光贪婪凶残,仿佛是一只饿虎在寻视猎物。后面跟着五六个黑衣白箍的乡警,都背着烧火棍一样的黑污步枪。他们走村过户捉兵拧粮。
这胡四梆原本是后套又一股悍匪李在的手下。当年因为争夺地盘常与李六子发生打斗。屯垦军剿匪,李在的土匪队伍被消灭殆尽,他本人带着胡四梆等少数残余侥幸逃脱,窜入狼山中,在山后的茫茫戈壁滩上流窜游荡苟延残喘蛰伏待机。胡四梆受不得风沙侵袭和饥渴寒冷之煎熬,便离开了李在,独自进了后套。
省党部的胡子良是胡四梆的叔伯哥。胡四梆投奔在他的门下,并央求胡子良在政府里给他谋一份差使。胡子良利用调查室主任的职权打通各道关节使胡四梆当上了天丰乡乡长。胡四梆当上乡长匪性不改,动手打人,张口骂人,利用职权免粮受贿,买卖壮丁,从中谋取暴利。当乡长不到三年就闹下耕地千亩,牛羊各一圈。由于胡四梆性情粗暴心上歹毒下手凶狠,百姓们象躲瘟疫一样躲避他,那各村的保长甲长见到他更是象耗子见了猫一般。唯有河曲圪旦的保长王拴住不惧乎他,总跟他对着干。
且说这天前晌,胡四梆带着乡警来到河曲圪旦,责问王拴住:“王保长,你们村的第三批军粮可是一颗也没交啊!咋回事儿啦?”
王拴住正在井台吊水饮牛,见胡四梆一伙进院正眼也没瞧,更没礼让进房,依旧摆动水斗一上一下吊水。此时见胡四梆问责更是怒容满面:“要毬没蛋,拿甚交啦!”
胡四梆冷笑道:“哼哼!不见得吧!既然没粮?咋没见饿死一个人哪!”
王拴住抬起头手提吊绳说道:“你这是说得人话吗一一你一家一户揭开锅盖看看,除了苦菜山药,有没有一颗米!”
胡四梆平时就惧乎王拴住,因此常常顺毛毛摸,采取的是连哄带诈唬的手段。可是王拴住就是软硬不吃。河曲圪旦的壮丁人数总凑不够,军粮也是常常交个一半两勾。对此胡四梆非常恼火,几次想撤换他,可是又没有合适的人选。王拴住在河曲圪旦一声喝到底,其威望如日中天,就是换上旁人也是他的傀儡。因此,胡四梆也是干恨不咬牙。
这时胡四梆只好强忍怒火,故做平静地说道:“县里摊派下的粮食可是青石盘上钉洋钉的事儿,如数交不上去,不但你我得丢差使,而且连小命也得搭上······这样吧,你转村敲锣通知人们把粮食交到这里,剩下的事我们来办!”
王拴住没好气地说道:“敲锣我能办到!”说完放下吊绳水斗寻锣去了。
王拴住在村里转着,每敲三下锣就吼道:“各家各户听着,第三茬军粮摊派下来了一一一亩一斗,人头一斗,赶晌午送到我院里······”
阳婆正晌没有一个人来送粮。胡四梆不耐烦了,吼道:“动手!先从周憨开刀!”说着就带着乡警来到周憨家。
周憨与老婆果花、十岁小儿臭臭坐在炕上吃晌午饭,见胡四梆领着乡警进门,果花吓得脸色骤变,扔下碗筷拉上臭臭躲在下炕旮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周憨倒也坦然,缓缓下地一手端碗一手拿筷,有些难为地说道:“想让乡长吃饭,可这······”
胡四梆双手柱木棒,恨声霸气地说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来要粮的!周憨你可是上一批还没交够,说吧,咋办?”
周憨把碗伸出说道:“你看了哇,全是糜糠和苦菜,如果有一星米,那就算我溜鬼话。十个饿狼也啃不下个没呀!不瞒你说,这吃糠咽菜已经三个月啦,这糜糠本不是人吃的东西,吃进肚里不消化不说,还抱团凑圪旦,屙也屙不下来,不怕你笑话,我们一家三口,每天早起用筷子互相掏屁股。乡长大人,你就容让容让吧,等明年收成好了肯定一并交上。”
胡四梆哈哈冷笑道:“等明年一一爷还等你后年啦!哼哼!容让一一爷倒是没问题,就怕它不答应!”说着抡起木棒照周憨的左肩猛打下去。
周憨右手抱住左肩疼得“啊呀啊呀”直叫唤。
胡四梆狞笑着吼道:“再问一遍答应不答应!”接着照右肩又是一棒。
周憨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胡四梆仍然不罢手,连连挥棒,风雨不漏。直打得周憨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不止。
果花哭叫着从炕上连滚带爬下了地,跪在胡四梆面前磕头求饶:“求求你,不要打啦!再打就没命啦呀!啊哈······”臭臭被惊吓得抱住娘“大大!大大!”地吼叫嚎哭。
胡四梆停下,双手柱棒,冷笑道:“不打也行,得交粮,不然耗子拉木楸大头头还在后头啦!说吧,糜窖在哪啦?”
果花边磕头边祷告:“饶了我们吧,饶了吧!乡长大人,饶了吧!没有一颗糜子了呀,哪里还有糜窖,饶了吧······”
周憨躺在地上呻唤着,说道:“赶快引上娃娃去外头,不要伤着娃娃!不要求啦,跟牲口能说出个明黑来啦······”
胡四梆顿时大怒:“敢骂爷爷!我看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啦!不给你来点儿厉害的看来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得几只眼!来!动手!把衣裳脱啦!绑在树上!”
五个警察一齐动手将周憨的衣裳剥光,两个警察架住胳膊把周憨拖到一棵柳树前用麻绳将其捆在树干上。胡四梆指令乡警从井里吊起两木桶水泼在周憨的身上脚下。
时值隆冬滴水成冰。周憨被冻得浑身哆嗦,上下牙磕碰得“嘎嘎嘎嘎”地响。并发出“嗷嗷嗷嗷”的惨叫声。
胡四梆又命令乡警在房周围的沙梁上用铁棍扎寻糜窖。然后坐在磨盘上狞笑着悠悠吸烟。他端详着痛苦挣扎的周憨,好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
一家有事四邻不安。人们纷纷来到周憨家探问究竟。见此情景不禁忿忿不平。骂道:
“这跟土匪有甚两样儿?”
“比日本人大马队还灰!
“喇嘛的帽子,一毬号子!”
······
胡四梆对众人的谩骂无动于衷。他指着周憨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不交军粮的下场!你们都回去做准备,要么乖乖儿交粮;要么等着挨棍受冻!两条路任选一条!”
众人也不怂骂道:“爷爷就是不交!你个王八蛋寻机枪咯哇!反正交了也得饿死,不交也得被打死,爷爷不怕啦!龟孙王八旦!你想咋就咋吧!”······
王拴住听着周憨的惨叫声犹如刀搅箭射一般。他让存在和引弟赶快去奇团寻刘毛旦,自已小跑着来到周憨家。见周憨痛苦难捺拼命嚎叫挣扎,顿时血冲头顶,狂呼一声:“牲口一一!”
随即扑向周憨。五个警察拼命拽扯阻拦,使王拴住怎么也挣不脱。他吼叫着谩骂着挣扎着,与警察们拽扯在一块儿,滚成一团。。
胡四梆哈哈冷笑着站了起来说道:“王保长,不要忘了你的身份,这要粮本是你得事儿,你要不下,别人替你要,图然不领情还倒骂啦,这保长还怎么当呀!”
王拴住挣扎着骂道:“胡四梆!你牲口不如!你把爷撤了吧,爷爷不当这毬大的腌臜官儿!你赶快寻人!今天你不把周憨放啦,爷跟你判命!”
这时众人也涌了上来,吼道:“跟这王八蛋判命!······”
见此胡四梆拔枪冲天开了一枪吼道:“谁敢造反,就地正法!”五个警察站在胡四梆身边,枪栓拉得哗啦啦响。众人毫不惧乎仍然向前猛扑。胡四梆挥枪命令道:“准备一一!开······”
“住手一一!”
刘毛旦带着十个兵丁飞马而至,高声吼道。随即翻身下马:“把枪下啦!拴住赶快救人!”十个兵丁很快将五个警察制服并缴了枪支。
胡四梆挥动手枪声嘶力竭地吼道:“反啦!反啦······”话音没落就被刘毛旦一拳打在鼻梁上,顿时鼻口鲜血。正要开枪却被一个兵丁一脚踢飞了手枪,另一个兵丁扑上来一个扫蹚腿将其扫倒,而后两人扑上去将其两臂反翦制服。
这时周憨已经被众人解救。王拴住给他披上一件皮袄并扶至房里躺在炕上。老婆用毛巾蘸温水一边擦洗身子一边哭泣,儿子臭臭跪在旁边哭叫着:“大大,······”
胡四梆和五个警察被兵丁们反翦着胳膊跪成一溜。刘毛旦背抄双手,来回走动着。片刻,挥了挥手让兵丁们将其放了。五个警察站起来呲牙甩胳膊疼得直嘶声。胡四梆满脸血污,手指刘毛旦吼道:“你敢打骂乡公所的人!妨碍公务,破坏傅长官的征粮大计!这是什么罪过你知道吗?哼哼!等着挨枪子儿吧!”
刘毛旦手端烟袋仰头大笑:“胡四梆!你少拿傅长官吓唬爷!旦爷杀日本人和大马队眼不眨手不抖!况且我保安团有守境保民的责任,傅长官征粮征兵我不管,可是要有人祸害百姓,旦爷我决不轻饶!全部带走!交团座发落!好好儿审审这个家伙这几年免公粮卖壮丁捞了多少钱,一并报长官部处置!”
胡四梆有些害怕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若是被长官部知道那是只死无活。欺软怕硬见风使舵是土匪的本性。胡四梆立马怒眼变笑脸双手抱拳,说道:“刘副官,兄弟也是因为一时着急才出此下策,请海涵!如今正是征兵征粮的大忙之时,耽误不得,还望刘副官手下留情网开一面放过兄弟这一回吧!”
刘毛旦其实也是想吓唬吓唬胡四梆,他心里清楚在傅作义粮食第一征兵第一的决策面前,即便将胡四梆告发也是没有作用的,闹不好还会引火烧身遭遇不测,于是决定就坡下驴。他左手搭在右臂上,右手端烟袋,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说道:“既然胡乡长有悔改之意,那么我也不想深究。不过从今往后不准欺负百姓,如若下次再见到你祸害众人,旦爷我绝不轻饶!滚蛋吧!”
胡四梆双手抱拳道:“谢啦!刘副官,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上马带着五个乡警走了。
第二天早上,牛倌儿刘有财来奇团上工,碰上刘毛旦说道:“毛旦哥,我哥今早起上吊啦!”说完就哭开了。
刘毛旦大惊失色,急促地问道:“咋回事儿?”
刘有财边哭边说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后晌,胡四梆领着五个乡警离开河曲圪旦并没有回乡公所,而是径直来到府谷圪旦。并直奔刘存财家。
刘存财象迎接皇帝一样,诚惶诚恐手忙脚乱地迎接了胡四梆一行。他用抹布将炕塄抹净,然后让胡四梆就坐,又双手端茶碗奉上。
胡四梆用马鞭将茶碗拨开说道:“第三批公粮还没交吧!说吧,多会儿交齐!”
刘存财将茶碗放在柜盖上,叹息道:“唉一一有粉谁也会往脸上搽!不怕乡长笑话,我如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家无隔夜粮呀!”
胡四梆哈哈大笑,说道:“你刘大财主没粮说给三岁娃娃信不信!不要有的也说没的也说,还是痛痛快快把粮交齐,大家都省事儿。”
如意抱着狗不吃开口了:“秋天碾下糜子窖也没入就全被你们灌走啦!地里又不会长二茬,去哪寻粮食咯啦!”
狗不吃问:“妈妈,这是哪来的这么个龟孙,咋老跟咱家要粮?”
如意赶紧训斥道:“娃娃儿家不敢骂人!”
胡四梆不动声色地说道:“刘存财,你也知道我胡某人是直人,可肚一根肠子,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干巴利脆!你也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因此才依礼相谈。不过你也不要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说吧,多会儿交?”
刘存财摊开两手说道:“一无所有,实在没有粮食可交,还望胡乡长容让理解。”
胡四梆听后立时凶相毕露。发出一阵冷笑:“哈哈哈哈一一好话说了九千六,道理讲了无其数,看来你还是不开窍!好吧!我让你清醒清醒!拉出去!”
两个警察将刘存财的胳膀反拧着推搡着来到院里。胡四梆指令三个警察把石磨上扇揭起,又让两个警察把刘存财塞进磨盘,然后让三个警察将磨扇放下。刘存财被夹压两盘石磨中间,疼痛难忍气也喘不过来,啊呀一一啊呀一一吼叫着。渐渐地不吼了,头耷拉了,眼睛也不睁,半大天才呼出一口气。
如意手拉狗不吃走过来说道:“你把他压死也变不成糜子,那公粮还是交不上,何苦啦!还是放出来吧,容我们慢慢想办法哇!”
胡四梆头一拧,故作玄虚地说道:“噫一一能变出粮食来!这办法灵验的很,我已经用过七十二遍啦!哈哈,一阵儿就见回合啦。”
这时刘存财已经奄奄一息了,两条胳膊软软地耷拉着,嘴角流着血。如意知道再不放出就没命了,于是说道:“没粮拿羊顶行不行?”
胡四梆笑道:“行,咋不行!主要看顶平顶不平哇!”
如意说道:“一百多只羊你全吆走!”
胡四梆眼睛眨巴几下,欣然说道:“顶平啦,嘿嘿,早说了哇,省得麻烦费事。放人吧。”
说完让警察揭起磨盘把刘存财抬了下来。然后又让警察解开圈门,吆着羊群走了。
邻居们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刘存财抬进房里,平卧炕头上。如意母子哭哭啼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邻居们安慰一番就陆续走了。如意和狗不吃跪在刘存财身边哭泣着呼叫着。
半夜时分,刘存财醒悟了。他微微睁开眼晴,痴痴看着如意母子。如意破涕为笑赶忙倒了一碗开水,用小匙一口一口地饮喂刘存财:“活着就好,活着比甚也强······”
刘存财喝下一碗水后神志彻底恢复了,问道:“胡四梆多会儿走的?他们没欺负你哇?”
还没等如意回答,狗不吃说道:“大大,那龟孙把咱们的羊连根吆走啦。”
刘存财大惊失色,用寻问的目光盯着如意。
“活着就好,命没了要羊还有甚用!”如意安慰道。
刘存财流下两眼泪,闭上眼睛再没言语。如意也再没多说,搂着狗不吃在前炕睡了。
刘存财闭眼难眠思绪万千······想到自己讨吃要饭孤身一人来到后套,在奇团当长工,受李富小的利诱贪财舍妻受尽欺凌和屈辱。至从遇到周二马和刘毛旦才时来运转展展豁豁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日本人来了,房子被烧毁,糜窑麦窖豌豆窖全被起光,耕地荒废,居无定所。如今又受到胡四梆的欺压和逼迫,每年庄禾上场还在碾打中,胡四梆就带着乡警催促上了,几乎是碾一场清一场,最后颗粒不剩。就是这样仍然不能交够官府摊派的斤数。这是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呀!象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永无止境。这次用羊顶上了事了,下次哪······明年哪······后年哪······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呀!
这一百多只羊是刘存财生活下去的希望。有了它就不怕饿死,可是如今连这点望想也破灭了,往后的日子该咋过呀······想到下一回胡四梆再来拧粮无法应对,刘存财感到一阵恐惧。他觉得有图被胡四梆折磨死倒不如自己先了断。剩下如意母子孤儿寡母也没人逼迫了,也能清静过日子了······于是刘存财忍痛爬起来扎挣来到凉房找出麻绳拴在粱上悬梁自尽了。
听过刘有财的叙述,刘毛旦惨叫一声:“存财哥一一!”随即蹲在地上嚎哭起来。
片刻,猛地站起来登登去了团副室。一进门便吼道:“二马哥!我要带人踏平乡公所杀了胡四梆!”
周二马显得十分平静。他让刘毛旦坐下,然后说道:“存财哥的事侦察队的人已经报告啦,我也非常难受。”
刘毛旦圆睁怪眼吼道:“那你还无动于衷!”
周二马仍然平静地说道:“灭乡公所杀胡四梆简单的很,可是你想过没有,今天杀了胡四梆明天还会有李四梆王四梆出现,况且如今傅作义的策略是粮食第一壮丁第一。如果公开捣毁乡公所除掉胡四梆,省政府是绝不会放过你的。因此我们要根据县委的指示,组织百姓们藏粮食藏牲口,要集体抗粮抗丁,千万不要单人匹马与其硬顶。至于胡四梆先让他激灵两天,瞅机会杀了他,存财哥的仇岂能不报!”
刘毛旦也冷静了下来。问道:“那咱们眼下该咋办?”
周二马说道:“你赶快去府谷圪旦帮助如意嫂子料理存财哥的后事,她一个女道人家咋能应付这么大的事啦?剩下的事我自有办法。”
刘毛旦噢了一声匆匆走了。
周二马唤进图门说道:“派人盯住胡四梆,有异常马上报告!”图门应声而去。周二马双手叉腰望着窗外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心里说道:“胡四梆你阳寿到啦!我要用你的血祭奠存财哥!”
再说胡四梆离开府谷圪旦后,就让乡警把刘存财的一百多只绵羊吆到他的牛犋,圈进了自已的羊圈。一个乡警担心地问道:“刘存财的窟窿咋补呀?”
胡四梆正满心欢喜地欣赏那一只只膘肥体壮的绵羊,一回头骂道:“正愁得不愁,愁观音老母没毬!医院倒塌啦,那方子还在!明天去亚马来,让杨大财主这个老东西出点血不就填平啦!”
第二天吃罢早饭,胡四梆整鞍备马招呼乡警准备出发。这时一个乡警告诉他说刘存财昨夜上吊死了。胡四梆愣怔了一下,说道:“该死的毬朝天,不该死的活了一天又一天!个儿寻死,就不要怨天要命!吓唬谁啦!不管他,去亚马来!”
那乡警本是府谷人,对刘存财被冤死有些看不惯,也有些同情。他嘴上没说心里骂道:“尽谝你妈的屄啦!明明儿是你个龟孙子给逼死的,还说是个儿要死!哼哼!老天睁眼的啦!看你刘毛旦爷爷咋收拾你!等着吃黑枣吧!”
见胡四梆领着乡警进了院,杨财主有些慌乱,开口说道:“胡乡长,我可是颗粒不差全交清啦,你今天这是······”
胡四梆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乡警,不慌不忙地说道:“公粮是交清啦,可你那儿子当兵一事还没了结吧?”
杨财主看着胡四梆眼睛忽眨了几下说道:“这,这事儿不是了了吗?”
胡四梆哈哈笑道:“就你那二百银元能雇下人······要不这样儿吧,我把钱还给你,自己寻人哇。”
杨财主听后低头不语了。片刻,笑了:“嘿嘿,进家,进家,有话慢慢儿叨啦。”
胡四梆拍着杨财主的肩膀哈哈笑道:“杨哥是场面上的人,在这天太桥一带也是赫赫有名,自然通礼路,事情该咋办,你是一清二楚的,哈哈!”
说笑着,便上炕坐定。杨财主递烟上茶,又吩咐老婆整菜烫酒,还安顿长工王蛇小杀羊炖肉。
席间,杨财主向胡四梆频频敬酒。并说些奉称的话。胡四梆酒量很大,几乎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清。半斤酒下肚方显酒意。他红头胀脸,咧着大嘴,吹胡子拍脯子:“想当年我胡某人在后套也是赫赫有名的头面人物!跟着李在司令纵横天下所向无敌!那金银财宝用马驮,入眼的女人想多会儿睡就多会儿睡,谁家娶回新媳妇儿得老子先尝鲜。真他妈逍遥快活神仙一般!要不是屯垦军进后套,老子现在团长也当上啦!哼哼!”
杨财主赶忙附和道:“兄弟如今也不简单,堂堂一乡之长,要风来风要雨得雨,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听说你的叔伯哥如今又调任五原县县长啦?”
胡四梆得意地笑道:“哈哈,是啦,还兼任县党部书记长!明说哇,老子没个三下两下也不敢在戏场打架!我哥胡子良那是傅长官跟前的红人,傅长官对他是言听计从,也礼让三分!哼哼!老子来这里当乡长,有人寸寸步步跟老子做敌,尤其是府谷圪旦的刘存财拿死来吓唬我胡某人,老子不怕!还有奇团副官刘毛旦,不过是公鸡头上的肉一一毬大的官(冠),竟敢打老子,还用枪指着老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等老子慢慢儿收拾你!”
杨财主听着嘴上哼哼哈哈应付着,心里却另有看法:胡四梆逼死刘存财已经闯下杀身大祸了。刘存财与刘毛旦那是甚交情?刘毛旦可不是非凡之人,在天太桥地带跺上一脚,地皮乱颤。在奇团也是说一不二的三号人物。刘存财的死他能不管······杨财主料定胡四梆也就三五天的阳寿了。他原本打算再拿些钱让胡四梆买个壮丁顶替儿子,可当下立马改变了主意。于是酒也不敬了菜也不劝了茶也不倒了,强装笑脸应付着。
胡四梆酒精烧心晕晕乎乎,对此毫无察觉。他瞪着血红的眼睛问道:“杨哥,你儿子当兵的事儿咋办呀?”
杨财主不冷不热地反问道:“依你看啦?”
胡四梆答道:“嗨一一至古道银子不够添上钱,哪有不下雨的老天爷!杨哥,再咯努咯努,兄弟我保证给你摆平!”
杨财主已经不耐烦了,冷冷说道:“努不出来啦!不瞒你说,老哥我如今已经是片瓦根椽,穷毬打得炕板子晌!再也努不出来啦!”
胡四梆听了,瞪大两只眼睛盯着杨财主,还不停地忽眨着。片刻说道:“既然这样儿,兄弟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啦!打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下炕,带着乡警惺惺走了。
望着胡四梆一帮人远去的背影,杨财主自语道:“这人的亡人头脸下来啦!也就是这几天的合合啦!”
老婆有些奇怪,问道:“咋间啦?你咋能看出来?”
杨财主答道:“逼死刘存财就惹下了刘毛旦;惹下刘毛旦就惹下了奇团。在这五原地界谁敢跟奇团作敌啦?除非脑袋被驴踢啦!”
那女人噢了一声,说道:“那咱们儿子当兵的事儿咋办呀?”
杨财主答道:“个儿办。”接着对长工王蛇小说道:“去河曲圪旦寻李贵小,让他来家一趟,我有事儿跟他商量。”
王蛇小噢了一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