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小身负村主任和村贫协主住两职,成了天太桥村头号人物。村民们大惑不解,议论纷纷:
“连国民党也看不上的人,共产党却当成了香饽饽······”也有的村民骂道:“讨吃小子站栏柜,一扑二砍顶生意!”“沙和尚(一种沙漠爬行动物)成了精也是个蛇鼠子,永远变不成龙!”
然而那帮红皮黑鬼却成了李贵小的忠实走狗。李贵小给他们钱,分地分财产时也是晴天下雨一一明照顾。一帮红皮黑鬼象当年在赌场巴结他一样,整天围在李贵小身边。他们商议着要给李贵小裁草坯盖新房。李贵小断然拒绝,说:“等全村的人都住上新房,我再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说:“没有这破土房也许就没有我李贵小的今天!拆了就丢了一半香气。”
俗话说:人犯王法身无主,男人没老婆钱无主。虽然每天黑夜有女人陪伴,可是毕竟是露水夫妻,黑了来白了走,不能操持家务。李贵小觉得自己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总打光棍,得有个女人操持家务。于是他打算从韩虎手里要回八月。
胡编乱谝是李贵小的长处。他经过盘算思谋就向赵青诉说了因为欠下地租还不了账,老婆八月被韩虎霸去顶账的谎话。他说得声泪俱下,其情其景震憾人心。最后要求赵青为他做主要回八月。
赵青深受感动,斩钉截铁地回答了李贵小:“老李,现在解放了,政府会替你做主的;国民党时期的畸形产物统统得消灭!”当天赵青就向区长侯云汇报了。侯区长也很气愤,说这就是国民党的腐朽黑暗造成的,必须铲除纠正。于是第二天上午就把韩虎传唤到了区公所。
韩虎牵着驴八月骑着来到区公所。两人巳有一儿一女。韩虎也不参与赌博了,一心一意勤勤恳恳种地养家;八月敬老养小勤俭持家。两人的感情甜甜蜜蜜如胶似漆棒打不散。来到区公所,八月在外面等侯,韩虎被单独叫进区长办公室问话。
侯区长问:“韩虎,辛八月是李贵小的老婆吗?”
韩虎答:“是了。”
侯区长又问:“为甚辛八月跟你过啦?”
韩虎答:“是李贵小自愿顶账给我的。”
侯区长又问:“顶得什么账?”
韩虎答:“赌博账。”
侯区长问:“当时是咋么说下的?”
韩虎答:“起先租一年顶账,后来又续租了六年。”
侯区长说:“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这都是那个黑暗的社会逼迫造成的;现在解放了,这些有悖常理的事得取消纠正;今天叫你来就是要你把辛八月归还李贵小。”
韩虎着急了说:“还有两年到期,如今不能还他······”
这时坐在一旁的赵青开口了:“韩虎!你当土匪的历史我们全清楚;你欺男霸女的行为我们同样清楚;你霸占别人的老婆长达五年,这是犯法的行为;只要你主动交出辛八月,我们可以考虑从轻处理,否则新账旧账一起算!”
韩虎害怕了,址下头巾擦着汗,心如刀绞。看来辛八月是保不住了······如果硬犟下去,政府会稽究他当土匪的事,那样不被枪崩也得坐牢······他不敢往下想了,准奋忍痛割爱······于是怯生生地说:“我交,我让,不过······还有两年的租金,贵小子得退还给我······”
侯区长拍案而起吼道:“韩虎!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听说过租牛租马,还没听说过租老婆!女人也是人,不是买来卖去的牲口!租金免谈,你回吧,辛八月如今就跟李贵小回家!”
韩虎恐惧地望着侯区长,再没敢多言耷拉着脑袋缓缓向外走去。
侯区长让赵青把李贵小叫进来。李贵小披着一件旧军大衣嘿嘿笑着颠达着进了门。他弓腰朝头望看侯区长,一脸巴结恭维的表情。侯区长说:“老李,你领着辛八月回家吧,这主区里给你做了!”李贵小点头哈腰连声道谢,然后嘿嘿笑着往外走。
这时辛八月破门而入,神色慌张激动焦急,脸色通红。李贵小伸手拽住辛八月说:“回吧,区长给咱做主,你能回家啦。”辛八月看也不看李贵小,用力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桌子后面的侯区长。站定后说:“区长,至解放以来大会小会我没拉误,也天天去夜校识字听报告,我想问问你们说过的话算数不算数?”
侯区长觉得怪异,看着辛八月说:“算数,咋不算数,你······”
辛八月接着说:“好!算数就好!这婚姻自由男女平等是你们说得吧?”
侯区长说:“是我们说的,咋么了?”
辛八月说:“这么说我有自巳找男人的权利?”
赵青插话道:“辛八月同志,我们今天就是要救你出火坑,就是要给你自由权,你解放了,可以随老李回家了。”
辛八月嗨嗨苦笑两声说:“恰恰儿相反,你们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哪!”
侯区长有些迷惑,也有些恼怒,说:“辛八月同志,你······”
辛八月平静地说:“不要着急,等我把话说完。”接着诉说了李贵小整天不务正业在外刮野鬼既不顾家也不管她死活的事;说她之所以能活下来全凭河曲圪旦的邻居们接济和帮人锄草薅糜挣糜子或拣田;还说李贵小不止一次用她的身子顶赌博账······最后指着李贵小说:“这是一个没长尾巴的活牲口,是个甚灰做甚的赖皮混混!共产党眼瞎了,怎么能把他当人看,还让他当村主任!嗨嗨!”说完瞪了李贵小一眼说:“李贵小别白日做梦啦!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过!”说着向侯区长赵青深深掬了一躬,然后出了门招呼韩虎:“他大,回家!”
韩虎害怕李贵小追来,拉着毛驴小跑起来,边跑边恐惧地回头瞭着。辛八女骑在驴背上说:“别怕,有共产党做主!”
望着韩虎和辛八女远去的背影,侯区长和赵青目瞪口呆若有所思······
李贵小急得直跺脚,对侯区长和赵青说:“哎,哎,这,这······”
侯区长说:“回吧,这是她的权利,任何人不能干涉。”
时隔三日,县法院的三名工作人员来到二区,向侯区长了解刘毛旦的情况。
他们对刘毛旦把土地财产故意让众人顶名有意逃避地主成份和杀害李富小的问题做过反复调查核实,始终不能结案。按材料上做证按手印的人说刘毛旦害怕当地主将土地财产让众人分担;杀害李富小是为了取而代之。按大部分村民说刘毛旦是为了救众人的命才匀地给众人的,况且这是前五六年前的事,那时谁也料不到有土地改革和划成份一说;至于杀李富小一事,众人都含含糊糊说不准确,只是听人私下议论说李富小投靠日本人被奇团长秘密枪崩了。在审问时,刘毛旦对杀死李富小一事供认不讳。说李富小是汉奸,多次为日本人提供傅部的军事情报。刘毛旦还提供了证明人:奇·巴特尔和周二马;至于匀地分财躲避地主成份全是胡说八道,那时曰本人还没进后套,他能看到十年以后的事······刘毛旦还向工作人员郑重亮明他是共产党员,是日本人退怯那年入得党,介绍人是周二马和何勇。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法院的工作人员也试曾找刘毛旦提供的证明人核实,可周二马率部在绥东剿匪,飘忽不定,根本联系不上;何勇在解放前夕就离开五原下落不明;奇·巴特尔又去北京学习,路途遥远难以取证。因此刘毛旦一案拖而末定。
镇压反革命运动如火如荼轰轰烈烈。容不得等容不得拖更不允许留死角。省、地两级“镇反领导小组”常检查各类案件的办理情况,要求对悬而末决的案件要快审快查快结案,同时也强调必须证据确凿办成铁案,杜绝冤假错案。
刘毛旦杀人一案一拖再拖,就引起了省地两级领导的关注,于是指示五原县委和法院尽快取证尽快结案。法院领导知道侯云在天太桥一带从事地下工作多年,熟悉当地情况,于是决定找他了解核实问题。
侯云说:“李富小原是奇团的副官,也是大总管。后来因为贪污占用奇团的财产被撤销职务,刘毛旦顶替了他。至于李富小的死与刘毛旦有无关系,我不清楚,因为这事是奇团内部的事,外人不得而知。至于李富小是不是汉奸也说不准,我只知道他被日本人任命为蒙古军后套守备师参谋长,不过仅凭这件事也说不明问题,因为奇·巴特尔还是师长,周二马还是副师长,这都是权宜之计。可是其中有一点值得推敲,李富小既然被撤职,那么奇巴特尔肯定不会重用他,这是不是日本人的意思哪······刘毛旦是不是党员我不清楚,因为那时入党都是秘密进行,这事只有何勇知道,他是天太桥一带党的负责人。不过有一件事是我亲眼所见,刘毛旦利用在奇团的特殊身份,从三苗树渡口将一百多名共产党员渡过河安全送走。后来听周志明书记说他们是河曲同乡,还是祖辈邻居。至于说刘毛旦为了逃避地主成分匀地给众人完全是胡编乱造,天太桥一带连三岁娃娃也知道刘毛旦当年仗义疏财救苦救难的义举,何况他是人不是神又咋能予料到十年以后的事哪!”
最后侯云提出举报人李贵小有问题,还说了前三天解决出租老婆一事加以佐证。
法院工作人员虽然没有得到直接证据,但是对刘毛旦却有了较全面的了解,于是当天回了五原向“镇反”领导小组做了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