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富小当时正兴冲冲地追赶中村的马队,怎奈日本人马快,他咋也赶不上,始终有五六百米的距离。李富小又急又气,使劲甩鞭打骂,嘴里骂道:“为不甚日本人能占中国,连马也比中国马强!真他妈人是劣种马也是劣种!······”
刚进枳机林,突然响起爆炸声和枪声,日军小队瞬间人仰马翻,很快被尘土和烟雾笼罩。李富小惊得一骨碌滚下马背钻进枳机林向北狂奔。大约跑出一里地,便跑不动了,顺势躺在一簇枳机下面,大张嘴巴呼呼喘气。稍平定些,便猫腰向枪响方向瞭望。这时枪声爆炸声已经稀落,功夫不大,伏击方的人巳经出来捡枪拾弹。又过了一会,伏击方的人分开撤离战场,一部分向西一部分向东,瞬间消失的无踪无影。有五匹马从来路驰来。李富小马上认出是周二马和四个卫士。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同时也立即意识到一但周二马回到奇团得知他也随中村同往,必定命令部队包围这一带搜捕他,到时是插翅难逃只死无活。想到这李富小不禁毛骨悚然。于是没多想,拔腿就跑。慌乱中竟然朝北去了。跑跑停停,停停跑跑。傍黑时分竟然来到了府谷圪旦。此时,他是又饥又渴浑身疲乏,可是又不敢进村,只得忍饥挨饿等人定后悄悄到如意家。
天空阴沉,伸手不见五指,大地黑的象扣着一口锅。半夜时分,村里各家各户早吹灯入睡。李富小溜进村子,来到刘存财的院门外。说来也怪,房里亮着灯。李富小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用食指蘸口水把窗纸捅开窟窿,右眼凑近朝里瞅,见如意坐在灯前纳鞋底,狗不吃睡在旁边,房里再无别人。李富小来这里是轻车熟路,他来到门前,从门上面的窗格伸手进去把顶门棍挪开,然后轻轻推开门进到房里。
如意一怔,又马上平静了。仍然低着头纳鞋底,冷漠地说:“是你。”
李富小也没搭话,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凉水咕咕喝,末了说:“如意,哥一天水米没打牙了,快炒鸡籽儿烙油饼,哥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如意头也没抬,依然做针线,冷淡地说:“半夜五更冷灶湿柴咋做了,瓮盖上有一钵子酸粥,凑乎着吃吧,吃完赶快走,刘存财该回来了。”
李富小也顾不得许多,贪婪地寻找着,见瓮盖上确有一瓷钵酸米粥,便端起来就吃。
如意眼睛也不瞭李富小,嗤一一嗤一一纳鞋底······
那天黑夜,刘毛旦把她娘俩从李富小的家里“请”到奇团,周二马也没难为她们母子,只是详细问了李富小的一些行为细节,她如实答复后,周二马说李富小投靠日本人,利用她母子俩做掩护搜集三十五军的情报,然后告诉日本人。至于和她的感情根本没有,全是装出来的。还告诉她李富小混得女人无数,连他自已也闹不清究竟有多少,有的甚至连名字也记不住。这样的人跟着他迟早会出事的,就连狗不吃跟着也要遭罪。周二马最后说,不知者不怪罪,让她回府谷圪旦好好儿跟刘存财过日子,还夸奖刘存财是个好人,也是个成事的人。
刘毛旦亲自赶着马车把她娘俩送回府谷圪旦。一路上免不了好言相劝。说刘存财如何掂念她们母子;又是如何悔恨自己的财迷心窍;也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如意虽然是家庭妇女目不识丁,可是却懂得投敌叛国是死罪,是辱没祖宗的事。她有些歇后怕,幸亏遇上了周二马,若是别人早没命了。周二马和刘毛旦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她以前虽然没见过,却听说过,这方圆三二十里的河曲府谷人全是他们拉引来或奔他们来的。人们把周二马和刘毛旦当神供奉,当神崇拜,当神拥戴。平时有大凡小事总找他们诉说分解。周二马和刘毛旦都能秉公办事乐于助人。无论高低贵贱都能一视同仁毫无嫌弃之意。就拿这次来说,自己一个破了脸的风花女人,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个破鞋,是众人鄙视和唾骂的婊子,可是周二马和刘毛旦毫无半点看不起的意思,还好言好语劝说安慰她。如意把他们与李富小比较,就觉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周二马和刘毛旦是人杰,李富小是人渣。于是她铁了心与李富小一刀两断,也铁了心与刘存财重归于好。刘存财当然是喜出望外,犹如做梦。他更加疼爱如意,也非常喜欢狗不吃。他认为娃娃是无辜的。
且说李富小饿狼吞食般地吃了一钵冷酸粥,又喝了半瓢凉水,抹了抹嘴便在后炕躺下了。他仰面朝天双手抱着放在胸脯,呼呼长出气。片刻,说:“如意妹子,快铺炕,哥睡一阵儿就得走,紧巴点,咱可是有些日子没在一搭搭了。”
如意头不抬眼不瞭,继续做针线。说:“你吃饱喝足了,也该走了,一会儿刘存财回来,会有麻烦的。”
李富小冷笑道:“就那个泥头(王八)相!哼哼!见我在这儿还不躲得远远儿的!还敢找麻烦,哼!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说着伸手摸揣如意。如意顿时花眼圆睁,秀眉倒立,形似一只母老虎。她用针锥子猛扎李富小的手背,吼道:“少动我!赶快滚蛋!”
李富小啊哟一声,噌地坐起来,捂住血孔,说:“如意,你今天不对吧······至我进门就冷脸冷语,咋啦······哥可没惹你······不要忘了,刘存财休了你,是我收留了你们母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呀!”
如意冷冷问道:“你为甚收留我们母子?”
李富小不加思索地说道:“哥喜欢你······咋了?难道这有错吗?”
如意讥讽道:“恐怕喜欢我是假,给日本人当狗是真吧!”
李富小嘿嘿笑了,说道:“啊呀,我的傻妹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的了?我不替日本人做事,能当上守备师的参谋长吗?这不是为了你们母子吗?等忙过这段时间腾出手来用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这样你不就成了参谋长太太!狗不吃不就成了公子······说到当狗,那奇·巴特尔不也给日本人当了狗了吗!这叫识眼头见识,是随世道吃饭顺世道穿衣。刘毛旦周二马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与日本人对抗,还杀了那么多日本人,能有好下场?等着看好戏吧,日本人很快就会杀了他们的。到时侯我又是奇团大总管,奇·巴特尔是大王,我李富小就是二王,你就等着穿绫罗绸缎吃香喝辣的吧······来吧,我的好妹子,咱俩痛痛快快红火一回,哥歇缓一阵儿还得赶快去天太桥有重要事情办了,来吧!”
如意不屑一顾,往前炕挪了挪身子说:“不怕扎你就来······我虽然是女道人家,可三多二少还是知道的,你也不用绕弯人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赶快滚蛋吧!”
李富小怔眼看着如意,心里有些迷惑不解:这女人是咋啦,咋变化这么快······他愣怔了一会儿便嘿嘿笑了:“既然这样儿,我也无话可说,至古道强扭的瓜不甜!啊呀,这娃娃长得吸人,让大大抱抱。”说着就伸手抱熟睡中的狗不吃。如意扔下针线扑上去阻拦夺娃娃,李富小一脸凶相,扭头噫了一声,右手伸向狗不吃的脖胫。如意哭喊道:“李富小!你不是人!虎毒还不食子哪!放下我的娃娃,你不是人!啊哈一一!
李富小哈哈一笑,说:“明告诉你吧,象这种野生娃娃在方周二围多得数也数不清,况且这娃娃是谁日做的还不太清楚!”
如意这时也冷静了许多,说:“也罢,我顺从你,只求你放过娃娃。”说着就开始铺毡展被脱裤解衣,然后仰面躺下紧闭双眼,一脸痛苦难捺的表情。狗不吃被惊吓的哇哇直哭,一个劲地往娘身上爬。如意哄慰道:“狗狗别怕啊!别怕,妈在了啊······”说着把狗不吃紧紧抱住喂奶。
李富小贪婪地盯着如意的白嫩身体,脸上露出轻淫的笑意,说:“这就对了吗!哈哈!”他脱掉衣裤,提住狗不吃的两条小腿,将其甩到一边,顺势就要上身。狗不吃嚎哭着,拼命往娘身边爬,李富小伸手一拨拉,狗不吃翻滚着掉在地下,哇哇嚎哭着。如意哭呼一声:“我的狗狗一一!”她一骨碌爬起来,准备下地抱娃娃,可李富小淫笑着压住她动弹不的。如意拼命挣扎着哭嘁着:“狗狗,我的娃娃······”李富小压住如意淫笑道:“咋也不咋,死不了,还是赶快跟哥红火哇,哈哈!”如意仍然挣扎着,两手抓挖李富小的脸和胸脯,哭喊着骂道:“李富小你真不如牲口······!”
就在这时,门被闯开。刘存财风一般地闯了进来。见此情景立马明白了是咋回事。他拉起顶门棍照着李富小就打。李富小躲闪不及,左肩挨了一棍,疼得啊哟啊哟地吼叫。随即抽出盒子枪对准刘存财,凶相毕露。刘存财毫不畏惧,挥棍又是一棒。“有种的开枪!老子如果眨一下眼就不是亲爹做得!”说着又是一棒。李富小被打得龇牙咧嘴,直往下炕旮旯躲,并诈唬道:“再打老子开枪了!”刘存财冷笑道:“开呀!是你老子做得,你开呀!奇团的人正愁找不到你着急的了!”说着又是一棒。李富小头被打破,血流满面,挥动手枪就是不敢击发,而刘存财却是越打越狂越打越猛。嘴里骂道:“爷今天非倒了你的杂碎不可······”
至古夺妻之仇杀父之恨,是人世间最刻骨铭心的。刘存财压在心里的复仇之火瞬间爆发出来,也全集中在棒上,李富小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水四溅。他跪着双手做祀,鸡啄米似地磕头求饶:“存财爷爷,行了,别打了,爷爷别打了······”刘存财岂肯罢手,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一棒又一棒,一下比一下打得重,血水沾满了棍棒,噼啪四溅。
如意乘机脱身,跳下地抱起狗不吃向门外跑去。她刚把狗不吃安顿在邻居家,就听到她家房里响了一枪,心里一惊:瞎啦!刘存财没命了······惊惧之下,慌忙跑回到房里。
这时李富小和刘存财已经撕打在一起。刘存财左手紧紧握住李富小的右手腕;李富小握着手枪却怎么也对不准刘存财,连放三枪,枪枪飞空。如意胆战心惊拿着一把菜刀一时没有下手的机会,急得团团转。
刘存财吼道:“赶快去奇团寻毛旦!快!”如意转身就往外跑。
刚出门就迎面碰上刘毛旦和两个兵丁,她一闪身,刘毛旦噌地进了房,照着李富小的右手腕就是一枪把,李富小惨叫一声,手枪脱落。
刘毛旦高声喊道:“存财哥躲开!”刘存财刚站起,两个兵丁一拥而上将李富小捆了。
刘毛旦说:“存财哥,你立了大功了,不然李富小跑到天太桥可就麻烦大了,日本人会用大炮轰平奇团的!你是这样儿的”说着向刘存财伸出了大拇指。
李富小被押解回奇团,奇团长和周二马大喜,悬在心上的巨石落地了。
奇团长与周二马说:“夜长梦多,立即枪毙,免除后患!”
周二马点头同意。随即命令刘毛旦将李富小押解到东沙窝用刀杀死,用沙掩埋。
刘毛旦与两个兵丁押着李富小往东沙窝走去。夜深人静,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枪声爆炸声,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李富小被倒捆着双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时踉跄跌倒,两个兵丁骂骂咧咧掇扯推搡着往前走着。
走到半道,李富小突然向刘毛旦求饶:“毛旦,你放我一马吧!我是你哥。”
刘毛旦右手提着盒子枪,左手抹了一把脸,冷笑道:“你是我哥,我还是你爷爷了,来,叫一声爷爷,一刀毙命,不然零刀碎割!”
李富小赶忙说:“真的,是真的。这是李顺妈亲口告诉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李顺。”
刘毛旦说道:“真的又咋样?你害死多少逃荒来五原的河曲府谷人?又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周氏兄弟早把你定为铲除对象,是二马哥念及同乡情义百般求情阻拦,你才活到今天,你不思图报,反而几次想借日本人的手杀害他,要不是奇团长庇护,我俩早成了你的刀下之鬼了!事到如今你还想认亲脱命,做梦去吧!”
李富小听了顿感绝望,他深知刘毛旦的脾气秉性,于是叹气道:“唉一一也罢,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大哥,可不能不认你二哥,李贵小不成器,到处惹事生非,你要关照好他,至古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嘛,就算我临死求你的最后一件事。”
刘毛旦说:“好吧,这我答应你。”
当夜黎明时分,李富小被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