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一天夜里,天空阴云低沉无缝无隙好象扣了一口大黑锅;人定后又刮起了西北风。夜暗风大强盗出没。对这李贵小不外行。他关了大门后没有脱衣睡觉,躺在炕上睁着双眼毫无睡意,远处村子不时传来狗叫声,他总要来到外面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怔耳细听。如果是单狗叫一两声不足为奇;假若是群狗哄叫,并且叫声连续不断,就说明问题严重。李贵小仔细听着,认真分析判断着,丝毫不敢懈怠。
大院里除了场部的八名干部,西侧的筒房里还住着作业一队的百名职工。入冬后场禾了利所有干部职工没闲坐下,人们赶着牛车马车骡车驴车往地里送粪。农场的作息和工作时间实行军事化管理,每晚九点半准时熄灯睡觉,早上七点准时起床,中午十二点准时收工,下午两点半准时出工,六点半准时收工,特殊情况除外。
由于刚解放匪患仍存,特别是近期“后套反共先遣军第一旅”活动频繁匪患猖獗,因此所有干部职工都配备了战时武器装备。全场组建了民兵营,刘毛旦兼任营长,邬志强兼任教导员,各作业队组成连,队长和支部书记分别兼任连长指导员。由于大部分是久经战阵的退伍军人,其战斗力可想而知。
半夜时分,刘毛旦来到门房寻问有无异常情况,并嘱咐李贵小睁大眼睛细心听尘有情况马上报告。李贵小说前半夜没动静,并让刘毛旦回去睡觉,他会小心的,有动静也会及时报告。
后半夜李贵小有些犯困,便舀了一盆凉水洗脸冲头,顿时睡意全消精神抖擞。他擦净头脸穿上大衣戴上棉帽准备到院里巡查一番。刚转身就被两支手枪顶在腰上,黑暗中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其中一个低声说道:“乖乖儿的听话,不要吼叫,不然就没命啦!”
李贵小顿时吓得没了魂,哆哆嗦嗦地说:“不,不敢,听,听······”
“把大门打开,快!”
李贵小稍冷静些,他巳猜测到来人的身份,让开大门说明外面人肯定还多了······按说这两人既然能跃上土垛围墙,砸开一把门锁是易如反掌的事,为甚让他开哪······李贵小本来就心灵脑活,他马上意识到这些人怕弄出响动惊了大院里人;同时也想象到一但让匪徒们悄悄儿进了院,不但毛旦他们直死无活,而且住在筒房里的一百多人也难逃活命······李贵小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这时那黑衣人低声喝道:“愣等球啦!拿上钥匙快开门!”
李贵小连连点头:“行行行,钥匙在门口挂着啦,就开就开。”说着朝外走。两个黑衣人用枪顶着他的腰紧随其后。
来到外面李贵小伸手在门口墙上摸揣钥匙。突然抓住小铁锤猛击三下铁铧,清脆的撞击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两个黑衣人万万没料到李贵小会来这一手,慌乱中不敢开枪,只得拔刀刺。李贵小丢开铁锤就地一个驴打滚消失在黑暗里。他的右胳膊被刺伤,左手捂着伤口在大院里狂奔高呼:“土匪来了一一土匪来了一一毛旦一一快起一一”
刘毛旦第一个冲出来问:“在哪啦?”李贵小吼道:“在大门口!”刘毛旦发现两个黑影已跃上墙顶,举手打了两枪,土匪逃跑了。李贵小吼道:“一群土匪在大门外!”这时所有人已经提枪来到院里,刘毛旦命令道:“全体进入予定位置!”瞬间民兵们以班为单位进入围墙四角土堡和垛口射击位置,枪栓拉得哔啦乱响。
刘毛旦和邬志强在大门门楼上居中指挥。以前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保障奇团长和家眷的安全,周二马和刘毛旦曾修筑了一条暗道。由团部直通到后沙窝的菜窑。刘毛旦让三位干部从暗道出去,骑快马分别向驻扎在邬家地的骑兵一营送信和通知东西牛犋的二三队做好防守准备,防止匪徒偷袭。
这股匪徒正是齐敬德和万占魁带领的残渣余孽。至从骑兵独立师进至后套地区剿匪,上千人枪的土匪队伍被打得七零八落消灭殆尽。两人带着三百多残余东躲西藏苟延残喘。
后套待不住了,就去向问题两人产生了分歧:万占魁主张南过黄河进入库布齐大沙漠蛰伏待变;齐敬德则认为南梁外属于荒漠草地,无人烟无耕种,队伍的给养贫乏;靠近包头、后套和伊盟首府东胜等要地,共产党的军队随时可以进行围剿堵击;退一步讲就是不入沙漠围剿,只在外围封锁,也得困死我们;因此他主张进入狼山打游击,实在不行就逃往外蒙古或西去阿拉善盟与德王会合。两人僵持不下一时难以定夺。
这支队伍成分虽然复杂,但是大部分人是万占魁的旧部亲信,齐敬德身边只有几个旧部随从。因此万占魁是说一不二的实权派,齐敬德附之。万占魁之所以抬举齐敬德是因为他有通天的能力,能与国民党上层取得联系;一但第三次世界大战暴发,国民党重回大陆,齐敬佩就是他的靠山,到那时他就是绥西王。
不过关键时候万占魁不会听齐部敬德摆布。于是决定带领队伍去库布齐大沙漠蛰伏。时值数九寒天,黄河封冻在即。万占魁准备把队伍隐于天太桥一带的沙漠里,等封河后分批偷渡,进入沙漠腹地。要想完成这一计划粮食是关键。他把靠近黄河有可能存放粮食的大户捋摸一遍,最后把目光盯在五原县农场。
五原县农场四面环沙杂草灌木又高又稠遮天闭月,也是屯兵藏兵的理想地方。于是万占魁谋划:采取秘密偷袭的战术将农场场部控制,把职工全部杀死,当官的囚禁以备不时之用,与共产党讨价还价;然后用同样的办法将东西牛犋二三队拿下;黄河封冻后分批次将粮食和牛羊偷运过河。
万占魁的计划得到齐敬德的首肯,他提醒道:成败与否关键在于偷袭二字,因此不能使用枪和手榴弹,只能用刀,一切行动只能在悄无声息中完成。否则不但会满盘皆输,而且还会暴露目标,引来共军的骑兵部队,后果不堪设想。万占魁赞同齐敬德的提议,觉得凭自已三百之众控制一个农场的百八十人犹如老鹰抓小鸡手到擒来。
于是这天晚上利用夜暗开始行动。万占魁命令部队先将场部团团围住,然后让两个会轻功的人翻越墙垛控制守门人,将大门打开,大批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大院,把所有的人堵在屋里。
可是万万没想到李贵小的三声钟声敲碎了万占魁的好梦,他象一只暴怒的雄狮在沙滩上来回走着,牙齿咬得咯嘣嘣地响······
齐敬德提醒道:“撤吧,刚才的两声枪响已经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位置,驻在邬家地的骑兵部队一小时就能赶到;赶快撤吧,否则有被围歼的危险!”
万占魁依然来回走着,依然牙齿咬得咯嘣嘣地响······
万占魁是五原当地人。他的商号田地和牛犋遍及五原城乡,其财力富可敌县。万占魁常年在外拉队伍带兵,家中诸事由胞弟万占雄料理。万家财大势大威震五原,凡是与万家对抗为敌的人,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商人财主平民,一律被其所害,万家让你今天死,你活不到明天。镇压反革命运动开始后,有数不清的人控告万占雄欺男霸女杀人害命的罪行。县法院调查核准,判处万占雄死刑,其商铺没收充公,田地财产分给了当地的农户。
万占魁是大汉奸王英的手下。日本人投降后王英被傅作义收编,并委任为第十二战区骑兵集团军司令,万占魁是团长。董其武在包头宣布起义,万占魁表面应随,可暗地里却伺机起事。朝鲜战争爆发,驻五原的三十七军入朝作战,后套空虚,万占魁顿觉机会来了,在齐敬德的鼓惑和帮助下率部哗变,并窜回后套,打出“河套反共先遣军第一旅”的旗号,公开与政府对抗。
万占魁与共产党不共戴天。他率部盗抢了五原县人民武装部的弹药库,打死十名警卫战士,将武器弹药尽数掠走,装备了队伍;围攻三区区公所,将区长及八名工作人员杀害,掠走所有武器财物;在云家圪旦将十二名土改工作队员围堵捕杀;凡是参与万家土地财产的村子都遭到洗劫,打死村干部六名,村民五十三人,伤者无数,粮食牲口被掠抢一空······
万占魁停止了走动,准备强攻。他捋摸了一遍,驻邬家地的骑兵营最快也得一小时赶到,于是打算用半小时拿下农场场部,将粮食财物带走,撤到黄河边的白道尔吉沙漠隐藏。齐敬德知道他报仇心切,也觉得这是自寻死路,于是进行了劝说拦阻,可是被万占魁断然拒绝。他将部队分成四股,分别从四面同时进攻,用炸药包炸开豁口,冲进大院占领场部。
第一轮冲锋被打退,匪徒死伤四十余人,而农场的民兵只有两人负轻伤。这些久经战阵的退伍老兵不但会利用地形地物隐蔽,而且不慌不乱枪法精准;特别是垛墙四角土堡里的重机枪更是形成交叉火力,威力无比。刘毛旦和邬志强分别在垛墙顶走着,嘱咐大家隐蔽射击,坚持半小时,骑兵一营马上就到·····
第二轮进攻开始了,不过结果和前一次一样,匪兵们始终没接近墙根。
万占魁杀红了眼,早把时间丢在脑后,对齐敬德的劝说也置之不理。他命令队伍组织了第三次第四次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