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元一朝的短暂百年里,从鄱阳湖流域文脉繁盛的庐陵地区,走来了以吉安人刘将孙、赵文、颜辉、陈致虚为代表的文化及文学的方阵。
刘将孙,字尚友,庐陵人,南宋爱国词人刘辰翁之子。曾经担任过延平教官、临江书院的山长。一生著有《养吾斋集》四十卷,今已散佚。《四库总目提要》云:"将孙以文名于宋末元初,濡染家学,颇习父风,故当时有小须之目。"《强村丛书》辑有《养吾斋诗馀》一卷。
刘将孙著有《养吾斋集》四十卷,元朝大儒吴澄曾经在《四库全书总目》中称赞他说,《养吾斋集》浩瀚演迤,自成一家。
下面,我们就用他的一首《沁园春·流水断桥》来解读他的内心世界。词的原文是这样的:“流水断桥,坏壁春风,一曲韦娘。记宰相开元,弄权疮痏;全家骆谷,追骑仓皇。彩凤随鸦,琼奴失意,可似人间白面郎。知他是、燕南牧马,塞北驱羊?
啼痕自诉哀肠,尚把笔低徊愧下堂。叹国手无棋,危途何策;书窗如梦,世路方长。青冢琵琶,穹庐笳拍,未比渠侬泪万行。二十载,竟何时委玉,何地埋香”。
大桥名清江桥,在樟树镇外十里许,有无闻翁赋《沁园春》、《满庭芳》二阕,书避乱所见女子惨象,末有"埋冤姐姐、衔恨婆婆",语言极其俚俗。后有螺川杨氏和其诗二首,并自序称杨嫁罗,丙子暮春,自涪翁亭下舟行,追骑迫,间逃入山,卒不免于驱掠。行三日,经此桥,睹无闻二词,以为特未见其苦,乃和于壁。复云"观者毋谓弄笔墨非好人家儿女"。此词虽俚,谅当近情,而首及权奸误国。又云"便归去,懒东涂西抹,学少年婆",又云"错应谁铸",皆追记往日之事,甚可哀也。因念南北之交,若此何限,心常痛之。适触于目,因其调为赋一词,悉叙其意,辞不足而情有余悲矣。
这是一首血泪哀词。据作者自序称。在樟树镇的清江桥上,有无闻翁与杨氏女子回首题壁词,记述了元兵南犯时掳掠妇女的行为。其中杨氏所和《沁园春》乃自诉其悲惨遭遇,语尤沉痛。作者遂隐括其事,为赋此词,以写其家国沦亡之恸。在两宋词坛上,如此深刻、真实地反映下层人民的悲苦命运之作,实不多见。
词人在首起的三句中点出题目的地点。流水与断桥,坏壁与春风,这些意象背反的景物,被作者故意扭合到了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强烈对比,使断璧颓垣的惨象更加突出,加深了词中凄苦的意味。词中的“韦娘”一句,是词人活用了刘禹锡的“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诗意,借以指代杨氏的题词,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杜韦娘》也是一种词曲的名称,故而,在语境中兼有怜其才艺、哀其命运的含义在内。
“记”下所领四句,笔颇曲折。是用唐代开元、天宝之际的典实来比喻宋末政局,并以之概述杨氏题词的内容。“疮痏”,指创伤。在此比喻由战乱带来的民生疾苦。“骆谷”为通往巴蜀的要道。安史作乱,人民仓皇避兵,杜甫有《绝句》云:“二十一家同入蜀,唯残一人出骆谷。”词中的“全家骆谷”用此描述战乱的残酷。接下来六句,则写其被辱于元兵的苦恨。“彩凤随鸦,琼奴失意”,都是匹非其偶的意思。美人不配俊夫,已是婚姻的不幸,何况家毁国亡。受辱于仇人之手,其悲恨更有甚于佳人之嫁厮养者多矣。“燕南牧马,塞北驱羊”,喻蒙元的兵士。前面着以“知他是”三字,虽以疑问语气出之,实有作者深沉悲慨在内。这样就把一种受制于人,听凭蹂躏的悲情剧意写得曲折尽致了。
下片则夹叙夹议,写出词人对弱女子的同情以及作者身世之悲感,进一步深化了主题。“啼痕”二句上承“韦娘”,把杨氏题壁时的心境曲曲绘出,身处亡国贱俘的惨境,故悲啼不已:“下堂”本指妻子被丈夫休弃的婚变,这里说被迫失身于元兵,其辱有甚于被休弃者,故云“愧”。“把笔低徊”则是传达杨氏题写词篇时的心境情态。“国于”二句暗承“宰相”,指贾似道之误国:“书窗”二句则是自伤身世之笔。刘将孙以一介书生而身处乱世,尘扬沧海,劫换红桑,竟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瞻望前程,怎不慨然以悲?“青冢”以下六句专就杨氏其人作解。其词着墨,一气旋折,愈转愈深,真有摇荡心魂,催人涕泪的力量。在刘将孙看来,这些写在桥头的哀苦词句,要比昭君怨曲。文姬哀词更为凄苦和更令人同情。因为正是用千万行血泪写成的,因为它是民族的哀吟呵。
“委玉”、“埋香”指女子之死。刘将孙此词之作,距宋恭宗德二年丙子暮春已二十年。这个可怜的被“驱掠”北行的女子怕是早已香消玉殒了。那么哪里是她埋骨之所呢?是在风沙漫天的朔北?还是在马蹄匼匝的间关道途?这些都无从寻觅了。用一问作结,把人的思绪引向迢迢的远方,益发令人读后难以忘怀了。
赵文,宋末元初的文人。号青山,今江西吉安人。
赵文是南宋丞相文天祥的学生、门人,曾入文天祥幕府参与抗元活动。赵文与刘辰翁父子的交往亦厚,辰翁对其非常推重,刘将孙亦与其在一起缔结“青山社”,但对他们的结社情况,我们手头上尚无可以用来佐证的详细资料。
赵文的词大多是在伤春感秋中抒写自己亡国之痛、爱国之情的作品。他的那些词往往写得抑郁深沉、凄苦有加。在他的词作中,最为凄苦的作品当属《八声甘州·和孔瞻怀信国公,因念亦周弟》的那一阕,词云:“是去年、春草又凄凄,尘生缕金衣。怅朱颜为土,白杨堪柱,燕子谁依。谩说漫漫六合,无地著相思。辽鹤归来后,城亦全非。更有延平一剑,向风雷半夜,何处寻伊。怪天天何物,堪作玉弹棋。到年年、无肠堪断,向清明、独自掩荆扉。何况又、禽声杜宇,花事酴醾”。
此词是词人为怀念恩师文天祥而作的,词的上阕写文天祥捐躯赴义已经好久了,恐怕现在已经是“尘生缕金衣”和“朱颜为土”了,但自己对他的思念之情依然是“无地著相思”,真挚厚重。可惜的是现在如果丞相之魂归来相聚,看到的将只是“城亦全非”。而下阕则是称赞文天祥为“延平一剑”的,但现在却不知他魂归何处,再也见不到丞相的英姿了。只能在每年的清明时节“无肠堪断”地独自吞噬着无边的思念和愁苦。词中的一句“禽声杜宇,花事酴醾”读来让人无比心酸和愁苦。
颜辉,字秋月,江西吉安人。宋末元初时的人物画家,擅人物、佛道,亦工鬼怪,兼能画猿。其造型奇特,用笔虽见刻露,却笔法怪异,有生动传神之趣,在画法上喜作水墨粗笔,用笔劲健豪放,笔法粗犷,有梁楷遗风。元代由于山水画、文人画兴起,作为人物画家的颜辉在中国画史上被湮埋无闻,由于他的作品流传在日本的较多,故而颜辉在日本受到的评价甚高,他的画风,对日本室町时代的绘画有着较大影响。他的传世代表作有《钟馗雨夜出游图》《蛤蟆仙人像》《李仙像》《猿图》等。
颜辉被后世称做老画师。他尤其擅长画道释界的人物,元大德年间,公元1297至1307年间,他曾在辅顺宫画壁画。他的笔法粗厚,钩勒粗细咸宜,起伏有致,渲染精到,以水墨烘晕,使画面衬托出阴暗凹凸,富立体感,有“笔法奇绝,八面生意”之称,这是一种前无古人之举的创新画法,元代著名文学家、诗人、哲学家、教育家、书画家柳贯先生盛赞他为“收揽奇怪一笔摸”,与梁楷、法常等人的画法一脉相承。所画铁拐李目光咄咄逼人,形貌粗陋却一身正气,反映出仇视当权者之强烈情绪。同时,他亦善画猿,曾作《百猿图》,时人戴良释解其画意为褒扬“猿之仁也”。
颜辉时而间作山水,颇得北宋李成、郭熙二人之技法。他的传世作品有《钟馗雨夜出游图》一卷,绢本,水墨淡设色,纵24.8厘米,横240.3厘米,现藏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李仙像》轴,绢本,水墨,纵146.5厘米,横72.5厘米,现藏故宫博物院;《观瀑图》轴,绢本,设色,纵168厘米,横107厘米,藏炎黄艺术馆;《山水楼阁人物图》轴藏河南省开封市博物馆;《李铁拐图》轴藏日本京都智恩院。他亦工山水。所作人物,造型奇特,性格突出,形象生动,当时人称他为“八面生意”之画家。
颜辉在画法上,能作细致的工笔描绘,但大多喜作水墨粗笔,用笔劲健豪放。笔法粗犷,有梁楷遗法,以水墨画居多。颜辉的作品流传日本较多,对日本室町时代的绘画有较大影响。
在这一方面,他的传世作品有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水月观音图》轴及《李仙图》各一幅,河南省博物馆收藏的《山水图》轴等。其画中的李铁拐,表现了褴褛衣衫下的人不为物质所困的精神品格。这在元代主画道教神仙像的画家中,颜辉是最有名的一个,他画的铁拐仙、刘海蟾等都是在褴褛的外表中描写了不平凡的性格和巨大的精神容量和面貌。
陈致虚,号上阳子。江右庐陵人。中国的道教界名人,元代时期著名的内丹家。他生而好道,通群籍。天历三年,公元1330年四十岁时,偶遇在天文、经纬、地理、数术等方面莫不精通的鄱阳人赵友钦于湖南衡阳。陈致虚曾经在《金丹大要》十二章中称自己之前曾两次在途中遇到赵友钦,在第二次遇到赵友钦时,遂拜其为师。此后,赵友钦将青城至秘之文全部传授给了陈致虚,于是,他便精研道要,勤于著述,终于成为了元代著名的内丹理论家。
陈致虚一生著有《金丹大要》十六卷,《金丹大要图》一卷,《修炼须知》一卷,《金丹大要仙派》一卷,《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注解》三卷,《参同契分章注》三卷,《悟真篇注》若干卷。后人将其后来的一部著作与薛道光、陆墅的著作各一部合注为一书,称其为《悟真篇三注》,是道教界的传世经典之作。
陈致虚将儒释道三教,归宗于老子,称三教皆以老子之道为法。“天以清,地以宁,三光以明,万物以荣,圣人、仙、佛以修以成……孔子而佛,皆明此道,非别有一道也,后来乃分三教”。这实际上是尊老子为三教的始祖,以老子之道为三教的正宗。尔后,他又将老子之道归结为金丹之道,认为如《道德经》所云“仿佛中有象有物,杳冥中有精有信”,“不贵难得之货”等,皆直指金丹大道,显露玄机。至于“众甫”、“神器”、“玄牝”、“橐籥”之类,皆为经中所隐八十余金丹术语之异名。然后又将老子的金丹之道去会合儒释:“夫金丹之道,先明三纲五常,次则因定生慧。纲常既明,则道自纲常而出,非出纲常之外而别求道也。”他的目的是为了说明三教义理皆归宗于老子的金丹之道,从而将金丹大道作为三教一贯的不二法门,强调以道为主的三教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