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袁州,一路逶迤而来,便进入了浙赣交界的怀玉山下,行走在了明代的广信府上。广信府是我国历史上在元末至清末时期的行政区划名,当时的治所在今天的江西省上饶市信州区。元顺帝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朱元璋部将胡大海攻取信州路,改路为府,遂称广信府,管辖上饶、玉山、弋阳、贵溪、永丰五县,隶江浙行省。明太祖洪武四年,公元1371,因广信府隶浙漕运不便,改隶江西行省。辖境大致为今天的信江流域各县。至清末时,广信府辖上饶、玉山、弋阳、贵溪、铅山、广丰、兴安(横峰)7县。中华民国二年,公元1912,广信府被废。
在浩渺烟波的鄱阳湖东部深处的这块红土地上,有一个以理学家夏言、胡居仁、娄谅、何震、夏原吉、费宏、桂萼、娄素珍以及通俗小说家和民间文学家邓志谟等人为代表的文学艺术家阵营,他们在那一时期里所取得的文学艺术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是应该被后人所记住的。
夏言是江西省贵溪县人。明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
他在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登进士第,初授行人,后任兵科给事中,平生以正直敢言而自负。在明世宗继位后,夏言因上疏陈情武宗一朝的弊政,从而受到世宗的赏识。一次性裁汰亲军及京师卫队冗员共约三千二百余人,出按皇族庄田,将其全部夺还民产。他豪迈强直,纵横辩博,因议礼而受宠,升至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累加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其后被擢为首辅。
夏言不仅所作诗文宏整,而且还以词曲擅名,一生著有《桂洲集》十八卷及《南宫奏稿》传世。他的部分创作能揭露社会矛盾,一些写景抒情之作技巧也比较纯熟。譬如《安乡道中观妇人插田》中写道:“南村北村竞栽禾,新妇小姑兼阿婆,青裙束腰白裹首,手掷新秧如掷梭;打鼓不停歌不息,似比男儿更普力。自古男耕和女织,怜尔一身勤两役。吁嗟乎!长安多少闺中人,十指不动金满身。”
夏言以才俊为首辅,天下都看重其书法。他的书法贞珉法锦,视若拱璧。由于他的榜署书尤为可观,世人皆推崇外,其正、行二书也很遒美,为后世所赞。
胡居仁是江西省余干县梅港乡人。明朝著名的理学家,曾经执掌白鹿洞书院的山长。他幼时聪敏异常,时人谓之“神童”。稍长,胡居仁从安仁的干淮游先生学习《春秋》,日千言。他兴趣广泛,博览群书,左传公羊、诸子百家、楚辞汉赋、唐诗宋辞等,无不涉猎。及壮,师事崇仁硕儒吴与弼,而醇正笃实,饱读儒家经典,尤致力于程朱理学,过于其师。认为“气之有形体者为实,无形体者为虚;若理则无不实也”。其穷理方法不止一端:“读书得之虽多,讲论得之尤速,思虑得之最深,行事得之最实。” 常与友人陈献章、娄谅、谢复、郑侃等人交游,吟诗作赋。人谓之崇仁学派,名闻当时,影响后世。绝意仕进,筑室山中,学者日众。寻主白鹿书院,后以布衣终身。明宪宗的成化十六年,也就是公元的1480年,胡居仁再次担任了白鹿洞书院洞主一职。在这一任期内,胡先生重新修订了白鹿洞书院的学规,即广为人知的《续白鹿洞书院学规》。统共有六条:一、正趋向以立其志;二、主诚敬以存其心;三、博穷事理,以尽致知之方;四、审察几微,以为应事之要;五、克治力行,以尽成己之道;六、推己及物,以广成物之功。
胡居仁淡泊自处,自甘寂寞。他远离官场,布衣终身。讲学之余,笔耕不辍,勤于著述,著有《胡文敬公集》《易象抄》《易通解》《敬斋集》《居业录》及《居业录续编》等书行世。万历中,追谥文敬,从祀文庙。
费宏是江西省铅山县福惠乡烈桥村人,明朝时期的名臣,内阁首辅。他自幼聪慧好学,十三岁童子试时为文元,十六岁乡试即中解元,二十岁殿试第一名,高中状元,初授翰林修撰。明武宗时入阁,累官为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学士。明世宗时两次入阁担任首辅,累官加至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
费宏少年即聪慧,有济世之练达才干。虽然仕途曲折,但始终以高风亮节,与杨廷和、杨一清等人一起辅治天下,深受君主倚重,为百姓称赞。
费宏前后历经三朝,曾经两次致仕,三次入阁,辅佐两朝长达十年,为官三十余年。他虽然屡遭谗言,或被贬谪,或被起用,但始终是勤恳不贰。两次主持礼部考试,一次应天乡试,四次为廷试读卷官,门生半天下,虽位至首辅,富贵己极,却一直崇尚节俭,食不兼味。他在居家时,开挖惠济渠,建筑新成坝,讲学含珠山,造福桑梓。除此之外,他还工诗善文,著有《鹅湖摘稿》二十卷,以及《湖东集》《宸章集录》《遗德录》《惭愕录》等若干卷遗世。另有徐阶、刘同升共同编纂的《费文宪集选要》七卷,存于《四库全书》之中。
桂萼是饶州府安仁县,也就是今天的江西省余江县锦江镇人,明朝中期的内阁首辅,地理学家。
他在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中辛未科进士。后历任丹徒、武康、成安等县的知县、南京刑部福建司主事,凭借大议礼进入朝局,累迁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兼学士、礼部侍郎,官拜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升迁之快,史不多见,在所经的各任都能端正风俗,净化风气。他的主要成就是在地理学上的成果,他一生精研地理山川形胜,将大好河山全都装在了他的胸中,另外,还创立“一条鞭法”,均平赋役,厉行改革,屡忤官吏,抑制豪强,政绩颇著。
“一条鞭法”是明代嘉靖时期由桂雩在嘉靖十年提出,之后张居正于万历九年,公元1581年确立并推广到全国的赋税及徭役制度。该法规定,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设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这样就大大简化了税制,方便征收税款。同时使地方官员难于作弊,进而增加了财政收入。
“一条鞭法”其实是上承唐代的两税法,下启清代的摊丁入亩的一种税制,是中国历史上具有深远历史影响的一次社会变革。既是明代社会矛盾激化的被动之举,也是中国古代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历史的主动选择。
嘉靖九年十二月,桂萼告老还乡,不久病死家中,一生著有《历代地理指掌》、《明舆地指掌图》、《桂文襄公奏议》等。
邓志谟是江西省余江县邓埠镇竹溪邓家人,我国明代时期重要的通俗小说家和民间文学家。他“幼称顺敏”,尝游卧闽,为余氏塾师。余氏为闽中大书贾,故志谟所作,多为余氏刊行。志谟的著作,体裁多诞怪,尝作“争奇七种”:《山水争奇》《风月争奇》《梅雪争奇》《花鸟争奇》《童婉争奇》《蔬果争奇》《茶酒争奇》,其体裁均为前所未见。又好作通俗小说,今三知者有《许旌阳得道擒蛟铁树记》二卷十五回,《唐代吕纯阳得道飞剑记》二卷十三回,《五代萨真人得道呪枣记》二卷十四回,其中《铁树记》经冯梦龙改写,入《警世通言》卷四十名《旌阳宫铁树镇妖》。同时,邓志谟亦工曲,体制亦新异。所著《五局》传奇:一用骨牌名,名曰《八珠环记》;一用曲牌名,名曰《玉连环记》;一用鸟名,名曰《乱头鞋记》;一用药名,名曰《玛瑙簪记》;一用花名,名曰《并头花记》;此《五局》均载于《曲海总目通要》并传于世。
由此可见,邓志谟的作品大都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内容丰富,情节曲折,形式活泼,语言生动,是读者喜爱的作品。
除了在以上的小说方面,他的杂记如《古事苑》捃摭古事,凡六十篇,十二卷;《一握坤舆》十三卷,介绍天下路程;《新刻洒洒篇》六卷,是民间笑话集。《精选故事黄眉》十卷、《重刻增补故事白眉》十二卷、《丽藻 》《古事镜 》则不啻于是四部写作借鉴的词典。《一札三奇》分仕进、婚姻、时节、酬谢、吊唁等数十类,详述各种札启之写法,实为一部应用文体大全;《韵丰情书》乃一部时人的书信选集,《得愚集》《续得愚集》收录自己的信札。他的这些作品面貌独特,虽为编辑之作,也须编著者富于学识才艺,灵动的技巧才行。
何震是江西省婺源县东田源何氏族人。他毕生深究古籀,精研六书,孜孜于书篆治印。力主以门书为准则,摒弃当时金石界出现的庸俗怪异和杜撰擅改的陋习,与文彭先生并力独树一帜,矫正时弊,实现书法与刀法的统一。他的篆刻作品纯朴清新,遒劲苍润,素以流利、逸、典雅、古朴而闻名。所仿汉满白文,刀法猛辣挺拔,苍浑厚劲,疏密均匀。时人誉称“近代名手,海内第一”。
何震是我国明代中期有很高成就的篆刻家。文彭在南京时与他的交谊密切,情同师友,两人都主张篆刻应依六书为准则,何震曾说:“六书不精义入神,而能驱刀如笔,吾不信也”。文、何鉴于明初纂刻极为芜杂,力图变革篆刻流风,正赶上文彭发现灯光石,可以作印章材料,质材晶莹,便于镌刻得势,自石章问世,篆刻开始盛行。
尽管何震初期的篆刻受文彭影响颇深,但他并不满足于此。他遍游边塞,结交了不少将官,从大将军到士兵,都以得到一方他的印为荣。由于当时搜集收藏秦汉玺印的行为成了风尚,因此,有关玺印雕刻的参考资料也就越见丰富了,因而使得何振在取法上就更加广泛。他从边塞回南京后,名震东南,死后一方印与金同价,足见他的影响之大。
当时的书画篆刻家李流芳这样评价何震的篆刻作品,“各体无所不备,而各有所本复能标韵于刀笔之外,称卓然矣”。何震的篆刻成就,在于创新,能“法古而不泥古”,一变当时的篆刻风气,异军突起,称雄印坛,影响深远。他所创立的单刀款识,错落雄健,自成风格。著有《学古篇》《印选》等著作传世。另外,歙县程原一生征集到何震的篆刻作品有5000余主,由其子程朴精选出1000余方,摹刻成《雪渔印谱》4 卷传世,另还著有《续学古编》2卷共存。
娄谅是江西广信府的上饶人,是明朝大儒著名的理学家。
他少年时就有志于成圣的学问,曾经求教于四方。最后不屑一顾地道:“大家所说的举子学,并非是身心的学问。”听说吴与弼在临川讲学,于是就到他那里去学习。其学以收放心为居敬之门,以何思何虑、勿忘勿助为居敬要旨。然其时胡居仁颇讥其近陆九渊,后罗钦顺亦谓其似禅学云。王阳明曾向他求教,并得到“圣人可学而致之”的启迪。吴康斋(与弼)的门人弟子中,最被人称道的就是陈献章、胡居仁、与娄谅三人。
娄妃的原名叫做娄素珍,他是娄谅的孙女,明朝的诗人、书法家。系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子朱权五世孙宁王朱宸濠的嫡配妻子。
娄妃自幼深受祖父的影响,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色美而工词章。初嫁宁王,新婚燕尔,夫妻恩爱,是故,其早期作品多描写的是夫妻甜蜜的婚后生活,存世的代表作有七言绝句《春游》,主要描绘了一次与宁王并马出游,赏花论诗的浪漫场景,充满闲情逸致。
曾经有一次,她的丈夫特意派人前往苏州,把素有“江南四大才子”之称的唐伯虎请来南昌做她的老师。因而娄妃在唐伯虎的亲自指导下,在诗书画上的艺术造诣进入到了很高的境界,引得江南文人学士,也因倾慕娄妃的才艺而纷纷聚集到宁王府上,一时之间,南昌的百花洲畔,文才荟萃,抚琴作画,对弈吟诗,一派文风兴盛之势。
但娄妃后期的作品大多是劝诫丈夫宁王享受当下,莫要做谋逆之事。她在这方面存世的代表作品有《题采樵图》:“妇唤夫兮夫转听,采樵须是担头轻。昨宵雨过苍苔滑,莫向苍苔险处行”传世。
就在公元1519年,宁王谋逆的前一天夜晚,娄妃专门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送别》:“金鸡未报五更晓,宝马先嘶十里风。欲借三杯壮行色,酒家犹在梦魂中”来规劝丈夫回头是岸,不要行谋逆之举。几个月后,宁王谋逆失败被王阳明所逮,娄妃临死前写下绝笔诗《西江绝笔》:“画虎屠龙叹旧图,血书才了凤眼枯。迄今十丈鄱湖水,流尽当年泪点无”。
娄妃多才多艺。在清代朱栾的《江城旧事》中记载,娄妃曾以秀发作笔,写下“屏翰”两个大字。《诗经》有云:“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故此,后人以“屏翰”二字来比喻国家的重臣,勉励当时的江西官员肩负起为国为民的重担。如今,这两块字碑仍留在江西省南昌市的杏花楼中。
由此一路述来,我们就很轻易地看到在明代的广信府,以胡居仁、娄谅、何震、邓志谟为代表的文学艺术界取得了极为丰硕的成果,除了胡居仁、娄谅在理学上所取得的成就之外,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邓志谟的通俗小说和民俗文学创作开启了中国文学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