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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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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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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塔》连载

第三十九章 柳子惠探视钱方

一开始,看守所拒绝了柳子惠进去探视钱方的请求,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柳子惠不是钱方的近亲属,根本不符合相关探视条件,而此时钱方的父母和姐姐正在看守所里面见钱方呢。柳子惠急切要见到钱方。两个人自上次分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柳子惠迫切要与钱方见一次面——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和钱方沟通。柳子惠记起了昨天检察院那位姓赵的男子给她打电话时说过的话:如果看守所拒绝柳子惠探视钱方,柳子惠可以告诉看守所是他同意她探视的。于是柳子惠告诉看守所,是检察院一位姓赵的同志同意她今天过来探视的。

看守所的人听柳子惠说是检察院有位姓赵的人通知她来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告诉柳子惠先在门口稍等一下,他们需要打一个电话向上面请示一下。结果自然不用多说,看守所很快就同意让柳子惠进去探视钱方。当柳子惠被看守所的干警领到会见室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钱方正和他家人在一起,大家的眼里泪水未干,气氛比较凄惨。当钱方的家人看见柳子惠忽然出现在门口时,都十分吃惊。柳子惠的美貌钱家人早有见识,但柳子惠出现在这里让他们颇感意外。因为按照他们接到的通知和看守所的规定,只有家人、监护人等近亲属相关人员才被允许探视,柳子惠既不是家人也不属于近亲属,她的身份非常特殊,她是如何进来的?钱方的父母和姐姐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心里嘀咕着,不知道这柳子惠有什么神通,是以什么名义进来探视钱方的。

“她和方儿领证了?”钱方的母亲低声问女儿。

钱方姐姐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钱方姐姐也学过司法,虽然没有取得律师执业资格证,但对法律并不陌生。柳子惠目前的身份仍然是杨汝平的妻子,杨汝平两次失踪的时间间隔并不长远,柳子惠即便向法院申请离婚,估计一年半载法院也不会批准的。

柳子惠站在会见室的门口,发现屋里的人都在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不确定她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先退出来,等钱方的家人说完话后再进去。钱方的姐姐见柳子惠站在会见室门口犹豫观望了一下后又想退出去,连忙站起身来向父母使了一个眼色。于是钱方的父母也都站了起来,三个人鱼贯而出。

“你们说话吧。”

经过柳子惠身旁的时候,钱方的姐姐冲柳子惠微微一笑。

钱方见到了柳子惠,非常意外!

钱方和柳子惠差不多,在法院判决他之前,钱方心里也非常渴望能见柳子惠一面。说实话,钱方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柳子惠说,他想告诉柳子惠,他愿意承担一切!为了这份爱情,他愿意践行他的承诺,哪怕前方有万丈深渊他也要跨越,哪怕像飞蛾投火一样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自从被法院判决后,钱方的心忽如止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柳子惠获得了自由,他获得了三年有期徒刑。为了爱情他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像一个正人君子,无怨无悔。不过钱方也有遗憾:他不能原谅自己,不应该将父母和家人拖下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抹去了一切,他永远都不能理解:真爱有什么错?他们只是想得到一份最简单的爱情,为什么最后会变得如此狼狈?他们不仅没有得到爱情,甚至失去了自由和尊严,得不到最基本的安逸!他们的爱情有什么问题吗?

钱方万分沮丧。

柳子惠高高的身材,穿着一件烟色的风衣,突然出现在钱方的面前,钱方来不及惊喜,一颗沉睡的心又一次被柳子惠唤醒。好像是黑漆漆的夜晚,忽然从乌云里飞出一轮明月,在水泥和钢筋构成的灰色世界里,柳子惠鲜明的青春和美丽,如同在废墟里探出的一朵盛开的玫瑰。像一把锋利的铁镐,刨开了钱方心底里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泉眼。钱方蓦然意识到,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但柳子惠仍然和他在一起,他依然有期待!柳子惠今天能够来到看守所看望他,冲破一切世俗和偏见,说明他们的爱情经得起考验。“柳子惠,我爱你!为了这份真爱,我永不后悔!”钱方在心中大声地呐喊,幸福混合着痛苦,酸楚混合着眼泪,就像是一杯专门为自己调制的鸡尾酒,无论味道有多么苦辣和酸甜,他都要微笑地喝下去。

柳子惠昨天接到检察院的电话后,几乎思考了一整天。她不知道现在的钱方会变成什么样子?杨汝平失踪后,钱方成了唯一的罪人。钱方代她受过,钱方会认罪吗?他会不会像电视上报道的那样遭到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柳子惠甚至想到利用今天探视的机会了解钱方的身体状况,身上是不是有隐蔽的暗伤?当然,除了这些,柳子惠还有数不尽的委屈和眼泪,有满腹苦水等着要向钱方倾诉。可是当柳子惠第一眼看到钱方完好无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确实有一些意外,随即心里的担忧也烟消云散了。不过当柳子惠走近钱方的时候,她发现钱方变瘦了,黑了,背也弯了,少了昔日的光彩,失去了曾经的俊秀儒雅。钱方吃苦了,以后可能还会吃更多的苦!柳子惠心里一阵酸楚,她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对不起全世界,但唯一不可以对不起钱方。与钱方相比,她在外面所受到的非议和屈辱根本不值得一提。想到这里,柳子惠把一肚子委屈和苦楚全部埋藏在心底,难过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看守干警轻声地咳嗽了一声,意思是提醒面前的这两个人: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探视的时候犯人与家人会面一般都会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才对,而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很不同!他们显然是一对恋人,面对着面却都低着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钱方和柳子惠两个痛苦中的不幸的年轻人闻声如梦初醒,同时抬起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看守。

“子惠,我要坐三年牢,你还是不要等我了。”

钱方首先打破了沉默,把心中的痛苦和盘托出,放在柳子惠的面前。这不是钱方的心里话,但是看到青春美丽的柳子惠,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

柳子惠摇摇头,又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合适了,别辜负了你美好的青春年华。”

柳子惠似乎理解钱方的痛苦和担忧,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低声地问:

“你不打算上诉了吗?”声音很轻,柳子惠不愿意让无关的人听到她的话。

“你们两个人不要低声说话!”不远处的看守提醒他们。

钱方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迟重。

“可是……”柳子惠说到这里嗓子有些哽咽,没有说下去了。

钱方知道柳子惠想说什么,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唉!杨汝平终究还是在我手里丢失的,我已经在法庭上承诺不上诉了。”

“可是……可是他也是你从外面发现送回家的呀!”柳子惠十分不解,钱方无意中发现了杨汝平,又在无意中丢失了杨汝平,法律为什么只看到钱方的过错,却看不到他的功劳。

钱方咬着牙齿没有说话,柳子惠说的理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但这就是游戏规则:自己发现并将在外流浪的杨汝平送回家,没有错,但将杨汝平从家里带出去丢失了,就是错!自己由于不谨慎给杨汝平带来了伤害,必须受到相应的惩罚。如同你从水里救起了一个人,但被救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仅不感激你,反而对你出言不逊,甚至恶语相向。于是你气恼不过,又将他丢入水中,结果他溺水死亡了,你也要承担法律责任一样。

从世人眼中所谓的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阶下囚,这种巨大的反差往往会令人崩溃而又无可奈何。钱方默默地坐在那里机械地搓着手指,好象不仅是他的躯体受到了拘押,就连他的思想也被戴上了手铐。他低着头,一言不语,似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变成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柳子惠望着面前的钱方,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看母亲在彩排《霸王别姬》时舞台上的场景:“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唱词忧伤、缓慢而又特别清晰。眼前的钱方高高坐起,沉默似睡,看上去竟然与印象中当年舞台上的楚霸王有某种神似:和衣睡稳却也无可奈何。当年母亲在经过了多年的沉寂以后又一次走上了表演舞台。她带着振兴地方剧团的梦想,也带着青春韶华逝去的遗憾。或许是积压在她心中的情感过于沉重,母亲开场一声似唱似泣的“看大王”,几乎让在场的所有观众心碎,就连当时还是小学生、不太懂京剧的柳子惠也被舞台上的气氛感染而动容。

现在,当柳子惠看到钱方也是一副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模样,禁不住悲从心起。三年之别不会是永别,但三年的青春韶华将空自逝去!仿佛一转眼自己也走上了舞台,变成了当年的母亲,在经历了许多艰难和屈辱后,她忍不住也要高呼出心中的悲情。一声含泪带血的呼唤“看大王”,希望能唤醒沉睡中的英雄,希望英雄能够振作起来,东山再起。

可是,钱方很显然已经放弃了,认命了。就像他当年放弃大城市的梦想回到家乡的小城市一样,那时候的钱方屈服于父母的意志,现在的钱方也屈服于法律的判决。也许钱方在内心里是认可法律对自己的审判的,尽管在警方审讯他的时候他一直希望警方能相信他关于杨汝平下落的说法。不过现在钱方已经彻底放弃了这样的念头,他已经意识到:这样的想法十分幼稚荒唐,纵使杨汝平忽然又重新回到世人面前,也无法改写他曾经有“抛弃”杨汝平的事实。

“杨汝平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在哪里?”

钱方忽然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听不出是担忧还是心有不甘。其实鲜有人知道,钱方被法院判决之后,忽然心如止水,放下了对柳子惠的朝思暮想,转而开始思想杨汝平的事情。钱方的头脑一直都在高效运转,但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柳子惠不愿意接纳有智障的杨汝平,是否会接受已经是阶下囚的自己?钱方忽然开始同情杨汝平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柳子惠今天给钱方带来了希望,也改变了他的看法。

对于杨汝平的下落,和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不太一样。钱方知道杨汝平并没有被自己谋害,并且相信他仍然活在世上,因而再一次被人发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关于杨汝平可能再次复现以及再次复现的地址,钱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尽管他知道这种直觉毫无道理,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就像杨汝平和他母亲离奇失踪一样,钱方心里很清楚: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道理的。他忽然开始担心狼和羊的游戏也可能会再一次上演,只是那个时候游戏里已经没有船夫了,而他用三年牢狱之苦换来的真爱说不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子惠像是从遥远的舞台归来,听到钱方又说起杨汝平,就像被针刺痛了神经一样。柳子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杨汝平,今天的一切都是杨汝平造成的!杨汝平就是一颗炸弹,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毁掉了她的生活,也毁掉了钱方的前途。柳子惠忽然想起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即她在来看守所的路上遇见了杨汝平母亲。于是又将头抵近钱方的面前,用极其微小的声音将这件事告诉了钱方。钱方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身体猛地往后仰去,张大嘴巴,瞪着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柳子惠。

“她怎么也复现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钱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造成的动静不小,引起了不远处的看守注意。看守又一次提醒两个人:谈话时不要交头接耳,不要低声说话!

“她能说话,能听见,还有一些记忆,但她变成了疯子!她一直嘀嘀咕咕不停,疯言疯语,把路过的人当作自己的学生,给他们讲课。后来她又说自己是从水里来的,接着又说是从天上驾着彩云来的……”与反应激烈的钱方完全不一样,此时柳子惠表现得非常冷静,如同在讲述自己的邻居或班上的某个同学的故事。

“变成了一个疯子!能说话,能听见,还有一些记忆,给人讲课,称自己是从水里来的……驾着彩云来的……”钱方慢慢地整理柳子惠带来的信息,口中自言自语:“他们都是在圣母岛上失踪的,圣母岛处于圣母湖中,四周是茫茫一望无际的湖水,这么说难道水里有什么秘密……”钱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像杨汝平母亲那样痴痴地陷入了沉思。

柳子惠爱钱方,但对钱方执着于探索水里是否有秘密根本没有兴趣。她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处置忽然出现的杨汝平母亲?杨汝平母亲和杨汝平不一样!杨汝平母亲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也一直在这座城市里工作。作为一名中学老师,几十年教书育人,毫不夸张地讲,她的学生几乎遍及了这座城市里的方方面面,说桃李满天下一点也不为过。所以杨汝平母亲被她的学生或同事、熟人发现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杨汝平母亲虽然与杨汝平的症状不一样,能说话,能听见,还有一些记忆,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但她身上仍然很神秘:她是怎么失踪的?这一段时间她在哪里?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柳子惠仍然不敢和杨汝平母亲共处一屋!

钱方见柳子惠沉默不语,知道她在担心杨汝平母亲。在钱方眼里,柳子惠胆小、敏感、谨慎!她既然不肯接纳杨汝平,估计也很难接纳杨汝平的母亲。柳子惠对所有无法接受的东西都不会接受,也不会隐瞒自己的观点。不过相对于杨汝平,杨汝平的母亲身材比较瘦小,似乎不足以对柳子惠形成伤害,钱方于是试探性地问柳子惠:

“你打算把她接回家么?”

柳子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惨白,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她是一名老师,当了几十年的老师,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在这座城市里认识她的人应该不少,她被认识的人发现几乎没有悬念,只是早晚问题……”钱方的话条理清晰,就像解剖学课堂上老师手中的刀片一样,刀刀击中要害,干净利落,手法熟练。

柳子惠面色由惨白渐渐地变成了死灰,继续机械地摇着头。如同一只伤心的自鸣钟,固执地摇着,每一次摇摆看上去都显得那么痛苦和坚决,似乎不想让钱方说的话钻进她的耳里。很显然,柳子惠不仅不喜欢杨汝平,也害怕谈论杨汝平的母亲,她陷入了两难:侥幸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却不幸又陷入了道德的泥潭。柳子惠忽然感到浑身虚脱,似乎连站起来走出看守所大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钱方从柳子惠的表情中读到了真正的崩溃,虽然所有的人都尽力了,可惜天不遂人意,一切都化成了泡影!柳子惠的痛苦其实也是钱方的痛苦!钱方大包大揽,几乎揽下了所有的错和困难,他原以为这样做可以免除柳子惠的痛苦,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他现在坐牢了,可是困难并没有因为他坐牢而有丝毫的减少,相反,现在柳子惠必须独自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去承担一切。而更让钱方倍感绝望的是,这一切他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是一枚棋子,前进与后退都不由自己,不论你怎样努力,最终都没有逃脱早已被安排好的命运。此时的柳子惠甚至连死的心都有了,从刚才替钱方鸣不平到蓦然发觉自己其实也陷入泥坑,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柳子惠仿佛成了当年的母亲,成了舞台上的美貌和不幸的虞美人,在四面楚歌声中,不由得一声哀叹: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就在此时,一旁的看守大声地提醒他们,探视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话捡重要的说。这时钱方的姐姐从门外跑了进来,柳子惠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心情异常沉重。她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似乎连挥一下手与钱方说一声再见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许柳子惠已经说了再见,只不过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柳子惠用眼睛跟钱方说了一声再见,也用眼睛与钱方的姐姐说了一声再见,所以虽然没有声音,但钱方看到了,钱方的姐姐也看到了,他们三个人彼此心领神会。

分手了,钱方的心脏就像被电击一样紧缩成一团,热泪由于陡然的紧张也禁不住夺眶而出。他不能牵柳子惠的手了,更不能与深爱的人相拥抱,而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这是钱方自从被警察抓捕以后,自认为可以大包大揽承担一切,坦然接受一切,却又最不能够坦然面对的事实。巨大的痛苦使他全身不停地颤抖,他真希望监狱方面可以同意他用未来的十三年时间去置换眼前的三年时间。

杨汝平的失踪,钱方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钱方的家人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柳子惠,现在却落得一身轻松,此时依然如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柳子惠不具备探视的资格,却有着不可低估的神通,竟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在已经有三个人探视的情况下成功探视,这不得不令钱方的家人不满和疑惑。尤其是钱方的姐姐,因为她就是在监狱里工作,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钱方的姐姐看到弟弟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蠕动着嘴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看看如果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最后还是咬着牙终于说了出来。

“三年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变化的,你不能太天真了。”

钱方没有说话,他不想跟姐姐辩论这方面的问题。

“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来看守所探视你的时候都不忘记给自己化妆,往身上喷香水,我觉得她等不了你三年的。”

“没有关系,你们不了解她,但是我相信她!”

钱方可以不为自己辩护,但不能不为柳子惠辩护,他立即反驳姐姐的话。

“你们两个天南地北,一个在顶级的大城市,一个在偏远的小城市,差距太大!更何况目前连一个证都没有……我在监狱里工作,这样的案例肯定没少见过。许多已经有了孩子的家庭由于一方坐牢后来也散了,你可不能再犯傻了啊!”

钱方没有说话,他不认可姐姐的观点。

钱方的姐姐也知道,她这个弟弟在感情方面不成熟,总是抱有天真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弟弟聪明,重情守义,注意外表和形象,生活上讲究标准和形式,是一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钱方的姐姐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有一次,钱方花了五角钱在一个同学手里买来一支非常漂亮的金鱼形状钢笔,特别小巧可爱,钱方一直藏在家里不舍得用。一次钱方的姐姐无意间发现了那支漂亮的金鱼钢笔,于是用它写作业。钱方回家后发现了,又哭又闹,说姐姐太用力写字,把金鱼钢笔头写粗了。姐姐辩解说没有变化,写出的字还是很好看。可是钱方却不接受,气呼呼地跑到河边,直接将金鱼钢笔扔进了河里。后来,钱方的父亲特地委托一个熟人在省城买回来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赔给钱方,这件事才算了。

“我承认她很美,但是她的内心……没有她外表那样美,你看她原来的丈夫杨汝平变傻了,她就……”

钱方的姐姐咬着牙想把自己的话说得尽量委婉一些,她很想用“抛弃”或者“逃脱”一类的词语来准确地界定柳子惠这种不够道德的行为。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此时正深爱着柳子惠不能自拔,担心这样的词语会刺激到已经遭遇不幸的弟弟。同时,在这里当着看守干警的面说这种话也会有些不合适,所以她忍着痛省略了后面的词语。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可是我喜欢她!万一未来我变成了杨汝平现在这个模样,我肯定也会悄悄地离开她的,然后一个人走进大森林里去……我也会像杨汝平那样,来一个自我了断……”

钱方充满浪漫的思想和诗情画意般的表达,让站在他面前的姐姐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疯话?!”姐姐看到弟弟忽然说起疯话来,十分生气。

“我是说万一。”

“希望你三年牢没有白坐,三年时间你应该能够看清楚这个世界,也能够想明白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钱方的姐姐说到这儿,气得眼泪落了下来,头也不回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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