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这天中午,杜怀诚三下五除二打发了自己那两个可怜的玉米面饼子,他就匆匆来到教室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书堆里,开始了他的精神漫游。
他现在正在读着一本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的《名人传》,传记里的三人,虽然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雕塑家兼画家,另一个是小说家,各有自己的园地,三部传记却都着重记载了伟大的天才,在他们人生忧患困顿的征途上,为了寻求真理和正义,为了创造能表现真、善、美的不朽杰作,他们献出了自己的毕生精力。在这里杜怀诚就仿佛嗅到了英雄们的气息,尽管他还是那么的天真,但他心里分明地感受到了英雄们人格的高尚和伟大。他甚至在深深的思考一个对他来说很是重大的问题,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称得上算是真正的英雄呢?
这时一个女孩轻轻的走进了教室,是他们这个班的班长刘舒雅。这个女孩长的算是清秀一类的姑娘。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都是恰到好处。鹅蛋型的脸,红润润的,有着青春少女独具的光泽。一双眼睛不大,细长细长,又是单眼皮,按理说,这是姑娘们最忌讳的。可是,长在她脸上,却格外“时衬”,而且越发显得文静,温柔,一看就让人喜欢,觉得典型的中学女学生不是别人,就是她刘舒雅。她家在县城,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在家她最小,是名副其实的宝贝疙瘩。大姐在县医院做医生,大姐夫在税务局工作,二姐和二姐夫都在地区法院上班,三姐最聪明,三年前考上了北京大学,就在入学的那天出了车祸,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抛下她去了,这让她好长一段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就是现在,一到周末,她还是习惯到县城北面的那个小树林去玩,三姐在时常常带她到那里采新鲜的蘑菇,那里留下了她们童年的欢乐。
她径直走到杜怀诚前一排的座位坐下,那是她自己的座位,她顺手从桌兜掏出一本《天津演唱》看起来。
“哎,我说杜怀诚,能请教你个问题吗?”刘舒雅轻轻柔柔地说。
没有人回答,因为杜怀诚完全沉浸在了他自己的精神王国里。
“人家问你呢!你怎么回事,杜怀诚?”
刘舒雅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现在整个教室就是他们两个人,他杜怀诚应该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的。然而这简直让她生气,因为杜怀诚还是没有回答。哼,这个杜怀诚,怎么,还不愿意搭理我啊?看把你高傲的!尽管她知道杜怀诚平时在班里很少说话,但她心里对怀诚有着一种奇怪的想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怀诚很高傲,和班里那些经常打打闹闹满口脏话的男孩子有点不一样。怀诚平时话语少并不代表他不会说话,老师上课提问,同学们不能回答的老师总是留给怀诚,他回答问题思路是那么清晰,思维是那么缜密,语气是那么沉着而自信。尽管怀诚衣着破烂,在舒雅的心里,怀诚就是一块有待雕琢的璞玉啊,她有着一种走进怀诚内心世界的渴望。然而这个家伙居然感觉不出自己的心思,甚至对自己视若无物,这怎么不让舒雅生气呢。她哪里知道,杜怀诚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的招呼。
“杜怀诚,你太过分了!”这时刘舒雅嘴角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后背猛得靠在身后的课桌上,课桌的猛然震动把杜怀诚从自己的思考里拉了回来。
“噢?刘舒雅,怎么了,你?”
舒雅就收起了她的浅笑,故意撮起了自己的小嘴唇说:“人家都问你几遍了,你又不是哑巴,一句话都懒得回答。”
“噢,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听到。”杜怀诚怯怯地说。
杜怀诚自从来到这个学校在班里就很少说话,他为自己贫困的家境感到自卑,因此在他内心深处他为自己建构了一堵厚厚的围墙,在这堵围墙里面,他小心地呵护着自己那份可怜的自尊。他不愿走出那堵围墙,就像是小羊羔不愿离开打小生活的熟悉的羊圈一样。他几乎没有和哪个女孩子说过话,就是交数学作业本到课代表张晓霞那里,他也是轻轻放下就走,尽管在男生宿舍刘舒雅和张晓霞是公认的美女,甚至男生们私下里约定谁能和这两个美女拉上话谁就是最光荣的宿舍领袖。但他想这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这并不是说他不喜欢和漂亮的同学拉话儿,一切都是因为他那强烈的自尊啊,因此只要是和女孩说话他就会感到一阵脸红。
这时舒雅见他这样害羞,也就不再揶揄他,转过身子顺手翻了下杜怀诚手上的书,“哇,《名人传》,能借我看看吗?当然你方便的话。”
“行啊,这书是借同学的,你保存好就行。”杜怀诚依然脸红红着说。
“哪好,咱们一言为定。”
刘舒雅心里那个乐啊,这回你杜怀诚总算说话了吧,这书一借当然还得有一还的,到时自己看完了就又可以逗怀诚说话啦,想着杜怀诚那和女孩子一说话就脸红的样子,刘舒雅就偷着乐,哼,杜怀诚等我看完了这本书我们再说,不敲开你的金口我就不是刘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