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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成业租的房子在郊区镇头乡东五里村。近年来外地人员进城打工做生意的越来越多，这儿处于城乡连接的地界，紧靠着城市边缘，交通方便，来租住房屋的人也就多了起来。这地方人大多是菜农，农村人房屋地界宽裕，院子又大，而且环境相对又比较安静，搞房屋出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有的人家不仅把正屋厢房能租的都租出去，还在种菜养花的院子里砌上出租屋，多的人家砌到十几间。这些人家因此就多了笔很不错的收入，坐地拿钱，正应了那句“有钱难买城脚根”的老话。当然了，不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搞活，人员流通，你就是房子再多又怎样，还不是多打扫卫生多养老鼠啊。国家政策好百姓生活才好，发财致富也就门路多些。
房东家里是两层楼，夫妻俩带一男孩住在楼上，楼下东西房间也出租。院子里对面各砌五间“宿舍”，成业就住在东面往外数起首第一间。开门进去，杜怀诚看里面虽然不大（十平米的样子），但拾掇得挺齐整。最抢眼的是床，透过天蓝色的尼龙帐子可以看到里面并排放摆着两个花枕头，杜怀诚这才想起这屋里原来有一个女主人的。望床下一看，大小两双拖鞋很亲密地挨放着。屋里有电视机，圆饭桌，煤气灶。像个家的样子。
成业说春兰眼下去发廊做头发去了，要到七点多才回来。他让杜怀诚在屋里坐着，急忙出去拾掇菜去了。
工夫不大，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响过之后，成业就把熟菜切好装好盘子在桌上摆好了，跟着就又把生鱼生鸡拿到院子水池上收拾，杜怀诚帮着择菜。两人正忙着，一面说着话，浩天和喜才也骑自行车到了，每人车后架上夹了一箱三九啤酒。一下车就帮忙，成业要说你们哪个去人民商场把建坡喊过来，喜才说“我去吧”，马上骑车出去了。这当儿，和成业玩扑克的那三位也到了，居然也带着啤酒和熟菜，成业说这次又不是聚餐，我老同学来了要你们带什么酒菜？你们看看，都弄成了双份，这下可好了，炮弹充足，今晚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哪个要是不能尽兴我可不依！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有了大家帮忙，热的凉的的很快就摆上了桌子。圆桌上都摆满了，又借了邻居家一张，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啤酒更是全部拆箱。喜才和建坡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成业急得冒火：“两个人撞死在路上啦！”用手拾桌上的花生米，往嘴里直撂。浩天劝他：“怕是建坡哥在工地忙着呢，喜才等他也说不定。”大家说着话，春兰回来了，大家又是一番热闹。成业那三位朋友一个是灵寿的，一个是元氏的，一个是正定的，和杜怀诚套起了近乎，灵寿的那位叫福祥，他敬烟给杜怀诚，杜怀诚说不会，见对方表情有些尴尬，就接过来点上了，抽一口，从鼻孔里喷出雾来，福祥就笑：“还说不会，烟抽得这么有派头！”
怀诚说：“哪里就有派头了，以前抽过一小段时间，后来戒了的。”
喜才终于把建坡带到了。在大门外就听见建坡的喊声：“怀诚怀诚，对不住，对不住，我来迟了！”进屋一把握住杜怀诚的手直晃。大伙儿嚷着说迟到是要罚酒，成业哈哈大笑：“我巴不得罚酒呢，今天来就是要跟怀诚喝酒的！”
果然让浩天猜着了，建坡是在商场做装修耽搁了。他对杜怀诚说：“哪晓得你来呀，晓得你来我三点钟就回来了，哪还舍得去转那一圈！”
成业“噗噗”地开酒，像分发手雷似地递给大家，“各倒各的，开始战斗！”等大家都倒好了，成业把酒碗举起来提议大家先干一碗，为杜怀诚到省城接风洗尘。说杜怀诚是我们古井镇的文化人，大秀才，尽管大家都是同学，但怀诚可是最棒的，如今考到省城来了，这是怀诚的光荣，是我们哥们儿的荣耀，也是我们古井镇的荣耀，我们大家该为你感到骄傲，来，就让我们大家共同举杯，为怀诚的金榜题名干杯！”
满屋子的咕噜声。
浩天抹抹嘴说：“怀诚哥真是够哥们儿，出来上大学了还惦着小时候一块玩的朋友。”
成业说杜怀诚讲义气，念旧。“你们要跟他学习，有了本事也不忘本，这才是真汉子。”
“我们打穿开裆裤就一起玩了，感情深啊。”成业对福祥那三位说。转头问杜怀诚：“金玲怎么不也考到省城来啊？他如果在这里，咱哥几个就齐了。”
成业鼓动着大家给杜怀诚敬酒，不一会地上就竖了十几个空瓶子。杜怀诚说这么喝法不得了，会喝醉的。成业说这几瓶啤酒打不倒你，你来咱们这儿大家高兴，你就别客气了，一定要喝好，喝痛快，以后更要常来。
“下次到我那里去喝！让我也尽尽地主之宜嘛。”建坡说。
杜怀诚到外面解了个小便，回来说：“这院里怎么陡然冒出这么多三轮车自行车，走起来挤挤碰碰的？”
“还有没回来的呢，全回来了更挤。”成业说这院里有卖水果的，卖小百货的，卖小五金的，卖皮鞋的，五花八门，不出院子能把日常用品置办全了。”
“倒是挺热闹。”杜怀诚感到新鲜。“就是院里没得个厕所，不大方便。”
成业说东南角上原先有一个的，今年春上主人家拆掉了，盖了间出租屋，住户接手就只能到外面的公厕了。
“这不又多收入了嘛。”成业对杜怀诚说，“这地方人算得精哩，哪里有咱农村人大方！”
“还是建坡哥哪里宽敞，还有漂亮姑娘做秘书。”喜才说完，大家都笑了。
“租房子住有租房子的乐趣，”成业喝了几碗酒有些兴奋起来，压低声音对大家说：“我们这院里小两口的多，白天忙着做生意，晚上也不闲着——出门往院里一站，不是听到这家在哼唧，就是那家木床在吱吱嘎嘎地叫唤，有时几家同时进行，挺热闹的！”
大家笑。
建坡说：“成业你就不学好吧，听人家两口子办事，害臊不害臊？再说了，就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咋还和春兰睡在一起三年了，晚上你们就不舒活筋骨？”
成业有些尴尬，支吾道：“我们……不。”
“不弄？春兰奶子那么大，屁股那么圆，就是你弄的！”建坡借着酒劲跟成业抬起了杠子。
大家轰然大笑。杜怀诚也忍不住发笑。他是个善于形象思维的人，听他们绘声绘色说这些荤话就如同身临其境似的，身上便有了些异样。喉咙发干，忙喝了口啤酒。
成业看大家爱听他的黄段子，便又讲了一个。说一天,一和尚遇到一尼姑便出一对联：上联是“白天没屌事”，下联是“晚上屌没事”。横批：闲來无事!尼姑对上联：白天空洞洞，下联：晚上洞空空。横批：有求（球）必应。 说完了成业不笑，隔了两秒钟大家才轰然大笑起来。
建坡说你讲的这个倒是文绉绉的，我来一个短的吧，大家就哄笑着说赶紧的赶紧的，建坡就说，一光棍洞房花烛夜后，新娘艰难地扶着墙出來，骂到：“骗子，纯粹他娘的是个大骗子，搞对象的时候他娘的整天说他有三十多年的积蓄，结婚了就都一股脑给了老娘，老娘说这回可算是嫁着了，后半辈子就等着享清福了，嘿，谁想到……老娘还以为是钱呢！”大家笑得又前仰后合的。
大家正在说着闹着，春兰回来了。杜怀诚一眼看见春兰就愣住了。春兰也看到了杜怀诚。隔了两三秒两个人才异口同声说出话：“是你！”杜怀诚紧忙站起身，不顾手里还拿着筷子，就支煞着胳膊做出拥抱的样子。春兰赶紧过来，两个人握手拥抱。春兰鼻头一耸一耸激动的了不得，伏在怀诚怀里不愿离开。说哥呀，早就听成业说你们是好朋友的，今天居然就团聚了，妹子打心眼儿里高兴，今天无论如何你是要多喝的，否则妹子可不依的。杜怀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怪怪的怀疑的看看春兰，又看看成业，他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他看到春兰比以前更加丰满成熟，脸上粉白娇嫩，非常的妩媚，就赶紧喊声妹子，和她招呼着。春兰倒是一点儿也不忸怩，笑着冲杜怀诚甜甜叫了声：“怀诚哥哥！”
“看看看看，这么多人在这儿，倒拣怀诚先打招呼！”建坡冲春兰嚷嚷：“你怀诚哥哥是专门来看你这漂亮妹子的，你倒先知先觉，提前整的漂漂亮亮，真是缘分啊————哎呀呀，你倒来打我，我可是已经表扬你一气了！”
春兰一巴掌打在建坡肩膀上：“叫你胡说！”
还是成业告诉了怀诚，说是前两年春兰在小餐馆打工时，隔三差五的来粮油蔬菜市场买肉食和青菜，就这么一来二去就认识了。说起来两人还要感谢你这个大媒人哩，没有你和春兰的认识，我们也认识不了的，那个时候春兰来了，听咱们的口音一样，就打问我是哪里的，我告诉了她，春兰听说我也是新乡古井镇的，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杜怀诚的，我就告诉春兰，怀诚是我打小就一起玩大的兄弟，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就从陌生到熟识，又从熟识到相爱，春兰也就辞了餐馆的工作到我的肉食店来高就啦。我俩一个河南淮阴，一个江北新乡，这才真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目的，爱到一起来了呢。成业和怀诚说话时，春兰就在边上站着，嘴上甜甜地笑着，一会儿看看怀诚一会儿又看看成业，始终不说话。
成业又告诉春兰，杜怀诚考上了省师范学院，今天是专门来看他的，看咱们大家的。他要春兰也来敬杜怀诚一碗酒。春兰说，那是自然，怀诚哥哥考上了大学，妹妹本就该祝贺的，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杜怀诚马上站起来。春兰大大方方和他碰碗，一饮而尽。豪气得很。居然喝得比杜怀诚还快。
大家趁机又拿他们打趣。
处在这样的氛围中杜怀诚觉得很是受用。他就像是一尾鱼，游到了熟悉的水域。又像是一只雄鹰，回到了自己渴望的蓝天，又看到了那朵朵白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