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年关刚过,时间忽悠一下一晃身板就到了元宵节,但元宵节在古井镇并不被人们重视,他们稀罕的是赶正月十六的县城庙会。省城周边的矿区、平山、灵寿、正定、藁城不少地方的集镇流行春天闹庙会。庙会是举行宗教活动和展现各种乡俗文化的盛典,更是商业活动的大聚会,所以庙会现在也称春季商品交流大会。赶庙会又叫赶大集。庙会一般三天:第一天“预庙”,第二天“正庙”,第三天“收庙”。一个地方逢庙会,方圆几十里地的人都赶过来,烧香敬菩萨的,游玩购物的。生意人沿整条龙州大街摆摊设点,有专门在春天赶庙会的商人甚至来自上千里的外省,安徽耍猴的带着猴子,动物训练团载来了老虎、狗熊等动物,卖湖南长沙臭豆腐的吆喝得嗓门特别大,他们带着满车满车的货物。一些弄儿童乐园的更是提前好几天就早早来了,他们为的是站场地。当然庙会也是唱戏、歌舞、玩杂耍的、算命打卦的、要饭的、卖狗皮膏药的、诈骗的、做贼的……等江湖杂色人等的好日子,他们是断断不肯不来的。真个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热闹得抬了天。庙会是排场最大的民俗,是老百姓每年翘首以盼的最欢乐最热闹的日子。
解放以后庙会曾一度被控制内容和规模,尤其是在以前国家控制物资流通的时候甚至被禁止,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了才陆续恢复起来。由于庙会有加强流通积聚人气提升地方知名度诸多优越性,很多原本没有庙会的集镇也纷纷规定日子举办起来,往往是接两台地方戏唱几天先集聚人气儿,有了人气那些经商的玩杂耍的就自然闻风而来。结果整个春天这方圆百十里几乎每天都有地方在过庙会,这可喜煞了那些做生意的,怀里揣着一份各地庙会时间表转战东西南北,累得屁滚尿流却是呸呸的蘸着唾沫数着票子不亦乐乎,因为一个春季下来他们很可能赚得个钵满瓢溢,打下一年收入的基础。
成业、鲁军、浩天、喜才他们靠店面面吃饭,春季赶庙会自然是纯粹为了凑个红火热闹。
正月十六这天是县城过庙会,因为春节刚过,还不到农忙季节,庙会的人气很旺,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县城,不分男女老少,他们转着看着,不为别的,就为看看新鲜,品尝些风味小吃和零嘴儿,买些小玩艺,拣一两件便宜却时式的衣裳、孩子服装、床上用品、鞋袜日用品、各种风味吃食应有尽有。杜怀诚本来是个好奇的人,又从没赶过什么庙会,想到成业他们肯定也在庙会上,便在这天下午去了。做生意的摊点从龙州大街延伸到永昌路、新开路、幸福路,连玉城大街也人满为患,城隍庙在玉城大街,那里聚集的人也不少,城隍庙外的路两边都是卖香火烧纸的。人来人往游人如潮,密密麻麻,岂止成千上万!
最热闹的要属龙州大街西头的龙州乐器行,在龙州乐器行门前的广场上,聚集的人更多,那里正在进行鼓王大会。东面无极县,北面曲阳、阜平,西面的灵寿县,南面的新乐、正定县的锣鼓队都赶到庙会上来,他们沿着龙州大街一路敲打着游行完后,就都集中到了这里,开始了锣鼓大赛,在热烈欢快的鼓点中,参赛队员身着节日的盛装,带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节目,为这个县城的庙会奉献出一场场精彩的文化盛宴。那些各县里的鼓王一个个变换着各种姿势和花样敲击着那个直径足足有两米的牛皮大鼓,鼓声锣声钹声混杂一起,震人心肺,如同阵阵春雷,把春的气息传遍了大地,敲出了人们在新春的喜悦。喜庆热闹的秧歌、抬花轿、蹬高跷等等传统节目让人们百看不厌,赛场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个参赛队伍都各显身手,队员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充分展示着百姓们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精彩的表演迎来阵阵掌声,不仅营造了欢乐祥和的庙会热闹气氛,也弘扬了燕赵大地民族民间文化。
整个庙会到处人声鼎沸。喊话器、高音喇叭吵闹得人耳朵都吃不消。路窄的地方人挤人,人抬人,简直寸步难行。往里走的人边走边看;往外走的人都不空手——吃的穿的用的都有,人们把大件东西高高地顶在头上——吆喝着向外小心挪步,一个个脸上热汗直淌。几乎卖什么的都有。国营商店把电视音响电风扇都搬出来卖了。到处是“大削价”,“大甩卖”,“跳楼价”,“挥泪大甩卖”,“忍痛大降价”……。买东西的人一个个好像口袋里的钱不是钱,三言两语就成交;货俏又便宜的摊点人们挤得恨不得动手去抢。庙会确实热闹极了,有意思极了。
杜怀诚莫名其妙地亢奋着,东张西望;他从龙州大街西头开始,沿着大街向东走,这里问问,那里摸摸,感到哪里都新鲜,他脸涨得通红,鼻尖上都热出汗来了。他在小吃区买了串冰糖葫芦,一口一颗边走边吃。
杜怀诚在镇子东西主街道的惠民商厦前面看到了成业、春兰、浩天和喜才他们几个。杜怀诚站在路上冲他们笑。成业眼尖,先看到了他:“杜怀诚,你怎么来了?我们还说你要开学了不会来的呢。”
成业这一声喊,其他三个也都发现了杜怀诚。成业说:“走走,大家一起看歌舞去,我请客啊,你们可千万不许跟我抢的。”说着话五个人就汇聚到了一起,游游逛逛的来到表演歌舞的大棚前。
龙州大街东头路北边的空地上搭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帆布大棚,那是驯兽班子、歌舞杂技班子在演出,大棚门口都搭了高高的台子,为了吸引观众心甘情愿掏钱进去挨宰,那些班子里的青春少女们不惜穿着三点式裸露着白花花的胸脯站在门口搭起的高台上搔首弄姿摇臀晃腚,她们扭摆着小蛮腰,晃悠着白屁股,有的还不时地冲着台下的青年扬手送着飞吻。成业去买了门票,几个人鱼贯而进。春兰跟大家说,要看你们看去,那样的地方我是不进去的,我再外面等你们好了。
里面坐着的几乎都是年轻人。主持人是一个个子不高嗓门儿却很宏亮的小伙子,他的声音有着一种浑厚的穿透力,随着报幕结束,上台的是三个姑娘,她们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曲唱完又上来一个模样周正、穿白背心白筒裤外面罩一件白风衣的女孩子,看上去很是飘逸,她唱的是《黄土高坡》,声音粗犷高亢而嘹亮,有点儿男人的味道。台下的观众叫好声此起彼伏,有的小伙子打起了唿哨,演出开始就进入了一个小小的高潮。杜怀诚以前没有见过如此场面,他心里感到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担忧,就悄悄的对身边的成业说:“流浪的歌舞班子有这样的水平,很难得呀!”成业说:“哪跟哪呀,你就耐心看吧,精彩的都在后面呢,压轴戏更好看的。”
台下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脱啊,怎么还不脱?”
这时就见台上是一个浓脂艳抹的女人在风骚的做起各种挑逗动作。靠近台边一群毛头小伙子和大老爷们用各种语言和吹喇叭的人一起同那个女人在互相挑逗着。
杜怀诚感觉很诧异,心里在想:没救了,伤风败俗啊!然而更让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台下有人高喊:“脱啊,脱吧脱吧。”那个女人把外套脱了。接下来就见有人五块、十块的朝台上扔钱,那个女人也毫不羞耻的把衣服一件件脱光,一丝不挂的在台上做出令人作呕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