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容易做着难,有天晚上杜怀诚去第一阅览室自习,刚坐下路珂珂就进来了,凑到他跟前说:“杜怀诚,你也来了啊。”她在他对面摊开书坐下。
看着书杜怀诚总觉得脑瓜门子麻酥酥的,几次想抬头看看,他都忍住了。书看得越来越含糊,心神都转到了对面那个人身上。
一会路珂珂过来问杜怀诚一个问题,很不幸他说得语无伦次含糊不清。她去了杜怀诚心里就感到十分懊悔,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反而很轻易的就丢脸了。她会不会在心中小看了自己?他真希望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就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正想着呢,路珂珂又过来了,这一次杜怀诚讲得有条有理。路珂珂头发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芳香,杜怀诚忍不住装着要讲得更详细些,把头靠近她用力地吸了几下。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种淡淡的芬芳总是在他的身边缭绕。
第二天晚上杜怀诚又到第一阅览室去,巴巴地盼望着再见到路珂珂。到了八点多钟她还没来,他心神不定,心里说服自己说:“两年才碰到一次,还有第二次吗?”渐渐的他反而安心了,自己这样的心态算什么,纯属自己想入非非,那可能吗?
正想着呢,路珂珂偏偏就进来了,杜怀诚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一眨眼,不是路珂珂还能是谁?
她笑一笑,杜怀诚点点头,又低下头去装作用心看书。路珂珂在杜怀诚的对面坐下,掏出笔来写什么。杜怀诚的眼睛不听使唤似的,老忍不住偷偷从眼镜上方去瞟她的头发,鼻子,耳朵,唉,真是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看见她头一动,杜怀诚马上就把视线转向书本。这样好几次,他看着看着忘了情,路珂珂突然一抬头,杜怀诚仿佛忘记了应该怎样掩饰,仍是那么微张着嘴呆呆望着。
路珂珂眼晴询问似地一眨,杜怀诚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把视线转到书上,但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再往后杜怀诚就不敢再去第一阅览室了,人家路珂珂是谁,他杜怀诚又是谁,那可能吗?能那么近距离地看一眼就已经很奢侈了,自己还真能一厢情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方面作超水平的发挥,那不可能,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与路珂珂迎面相逢,她把杜怀诚叫住问道:“杜怀诚,你最近怎么老是躲着我?”
这话没头没脑大有意味,可杜怀诚不敢充分展开自己的想象,再添油加醋得给予浪漫的解释。他跟她说话,眼睛不住地往两边瞟,怕同学看见了把自己也列入感情失落者行列。
路珂珂说:“杜怀诚,你的眼睛怎么老是鬼鬼祟祟的?”
杜怀诚赶紧说道:“没有啊,哪有的事儿。”
路珂珂说:“好,那现在我放你走,明天晚上,老地方。”不等杜怀诚回答她就匆匆离开了。
然而第二天晚上七点杜怀诚就到了阅览室,一直焦急地等到了九点多,路珂珂也没来。他心急难熬,跑到楼下去,往外面看,没人影,又赶紧跑上来,怕看错了眼路珂珂来了自己反而不在,他上窜下跳十几个来回,一直到响熄灯铃了,才最后泄了气。
唉,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顺口说句话,自己偏偏就当了真。同时心中又怨着路珂珂。你路珂珂没心思,我杜怀诚也不敢有什么懒蛤蟆吃天鹅肉的妄想啊,可你为什么偏要惹我呢,害我乱了方寸,这一乱真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第二天上课,杜怀诚还是看不见路珂珂的身影,他想问同学又不敢问。晚饭前在寝室听见高志军和张光山在议论,路珂珂得了急性肠胃炎,在校医院住院呢,班长和几个同学已经去看过了。
杜怀诚心中直跳,装着若无其事,出了门马上往医院跑,在一楼病房门口看见有本班隔壁宿舍的几个男同学围在路珂珂病床前,就退了出来。他在窗外树影里来来回回地走,总想找到一个机会,单独地看一看她。可不断有人来往,一呆就是半个多小时一个小时。直到天黑之后也没个间断,恨得他心中痒痒的。本来还想就这么进去看看,大家都是看同学嘛,可是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和别人还是不一样,到后来越发失去了勇气,人家有人看有人守呢,自己算什么?他折返身回到宿舍,想找孙东贵一起去,可没有勇气开口,好像一开口别人就会知道自己想什么。没办法他又回到医院,病房里还是有人在歇着没走。一直到医院关门,看那几个男女出来,杜怀诚在他们后面跟了一段,恨得牙痒痒的,彻底泄了气。
第二天上午没课,杜怀诚也没去图书馆,吃过饭就直奔校医院,老天保佑,她床前果然没人。路珂珂很兴奋,说:“怀诚你怎么不早来看我?”
杜怀诚说:“反正你一直有人看,你会在乎我来?”
路珂珂笑着说:“傻子,我心里一直在等你呢。”
杜怀诚听她这样说,肚子里的委屈一下子全都无影无踪了,赶紧说:“怎么没来,昨天我来了好几次,白天来了有人,晚上我就又来了,这里一直还是有人,他们一直守到医院关门了,我就没进来。”
路珂珂笑了说:“我的傻子,那是人家别人,管他们干嘛。人家要来,我总不能叫人家走吧,那是别人,啊,明白吗?”
两个人说着话,杜怀诚感觉路珂珂眼晴里的那点温情的东西似乎是很明确,又不很明确,他不敢确定。正说着话时,路珂珂一只手从被子下缓缓伸出来,一下子轻轻地握住了杜怀诚搁在床边的那只手。杜怀诚不敢动,路珂珂凉凉的手指攥紧,渐渐攥热了,说:“怀诚,怀诚。”说着话时眼睛也闪着一种奇异的光,像是一种能量在瞬间被点燃了。
杜怀诚感动得直想哭,说:“这是真的吗?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啊!”
路珂珂说:“谁说不是真的,谁说不可能?”她把杜怀诚的手握得更紧,手心传过来的一种湿热,一种渴念。杜怀诚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到那只手上,感到手心一下又一下有着节奏均匀的微颤,像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那里砰砰跳动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人一直待到中午,也没人来打扰,直到该打饭了,杜怀诚说:“珂珂,想吃什么?我去买。”
路珂珂说:“那咱就要两份鱼香肉丝盖饭吧,又好吃量又大,咱俩一起吃。”说完了望着杜怀诚吃吃地笑。
杜怀诚去食堂要了两份鱼香肉丝盖饭,还特意加了菜,用快餐盒装了,又拿了两个勺子,提到病房。他拿脸盆去水房接了凉水,回来又提起暖瓶倒进些热水,试了试温度不凉不烫正好,打湿了毛巾给路珂珂擦洗了手脸,把床头的小柜子移到床边,又把盒饭放好打开,饭菜的香味儿马上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路珂珂想坐起来,刚试了试,就又躺下了,笑着说:“怀诚,你先吃吧,你吃了我再吃。”
杜怀诚也笑着说道:“那怎么行,你是病号,你不吃饭我能先吃?那不成了笑话儿啦,哪有照顾病人先照顾自己的道理,没有,绝对没有的。”
路珂珂用手指着杜怀诚也笑了,说:“看看看看,不就是吃个饭吗,你还要说出这么多的道理来,好啦好啦,咱俩一起。”
杜怀诚坐在床边,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路珂珂,你一勺我一勺,两人边吃边小声地说着,有时两人目光相接,里面都是满满的甜情蜜意。
杜怀诚仿佛看见门口有人影一闪,他对路珂珂说:“是不是有人要来,我去看看。”
路珂珂说:“管他呢,咱们吃咱们的。”
杜怀诚终究放心不下,放下勺子,拉开门出来看,楼道里没人,他又来到楼门口,还是看不到人影,回到病房倒以为是自己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