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六十四
中午饭过后镇子上几个和怀诚关系不错的男女玩伴听说他回来了来看他，都是他以前的小学、初中同学或伙伴。当中就有刚进古井镇在小南街拐弯时看到的正在小便的秀兰。秀兰原来是个婷婷玉立的很好看的姑娘，小学时和怀诚在一个班上，学习笨笨的，但模样周正，身条长得好看，女大十八变呀，如今正值妙龄的秀兰越发出落的婷婷玉立，来怀诚家她显然打扮过了，上身穿一件白底红色碎花的衬衫，下身是黑色的脚蹬裤，长长的秀发用一个橡皮筋束一下，浑身透着股子干净爽利劲儿。杜怀诚的娘亲昵地喊她“二丫头”。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况且一下子这么多女孩子聚在了一起，哪能不热闹，一伙人叽叽喳喳说着话，互相夸奖对方的相貌，品评着各自的衣裳，打问着对方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以便闲暇时自己也好去购置一件。不一会儿杨辉就和大家混熟了。
杨辉最受两个女孩子拥戴，一个叫晴雪，也是怀诚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小时候得过麻痹症，走路一跛一跛的。一个就是秀兰。她们站在一起谈这个说那个的，说她们镇上还没有哪个姐妹敢带头穿这么洋气的裙子，问杨辉脚上的凉鞋能不能沾水，要买的话得多少钱一双等等。杨辉也乐得回答她们。这个时候自然没有男人们说话的份儿，杜怀诚和高庆昌孙东贵陪着一个初中同学振江聊天。
大家玩得高兴时听见外面大街里里有人高喊“换西瓜喽，西瓜哩——！”声音拉得长长的。怀诚说大家先聊着，我出去弄两个瓜来咱们解解暑气，那个叫振江的男孩子就说，你一个人出去不行的，咱们四个一块出去。几人来到大街上见一群人围着一辆三轮车在嬉笑着谈论着，车上装了满满一车西瓜。怀诚说，哈哈是新红宝，这个品种挺好吃的，咱们多来几个。价钱别人早就说好了的，怀诚只管挑好瓜过秤，十分钟不到四个人就每人捧着一个大西瓜进家了。秀兰、晴雪帮着在洗脸盆里冲洗了，在院子里支起饭桌切开了分给大家吃。杨辉说这瓜真甜，水又多，好吃得很，以前没吃过。杜怀诚说这西瓜大概就我们古井镇这一带乡下有，她在县城和省城从没见过，那倒是可能的，就算见过了，也没有这个好吃的，在城里卖的都是不到六成熟就卸了的瓜，那个是放红了的，根本不是长熟的，咱们吃的这瓜是长到八九成熟才摘下来的，当然好吃了。
杨辉又问，那为啥咱们不吃十成熟的呢？杜怀诚说，这你就不懂了，十成熟的瓜是不能运输的，况且熟透了的瓜水分就小得多，里面的瓜瓤就像是烂套子，哪里还会好吃？杨辉又问，“换瓜是什么意思？”。杜怀诚说：“就是拿家里的小麦去瓜贩子车上换呗，拿钱买人家当然更愿意。”杨辉说原来还能以物易物，原始的交易方式，挺有意思的，秀兰告诉她农村人有时没有多少现钱，但有的是粮食，在农村做小生意好多东西都能拿粮食换的，像烧饼油条馒头面条都可以拿小麦换，豆腐得拿豆子换。杨辉听得直点头。
晚饭是在怀信家吃的，文秀说怀诚同学来了，做哥嫂的自然该尽尽心意的，还专门喊了村上的几个要好干部来陪。村支书和村主任是怀信高中同学，他们极力恭维怀诚，说你们两兄弟是咱古井镇最有出息的兄弟俩了，听得存德老汉满脸喜色。村干部一般都是酒罐子，都能喝个一斤二斤白酒的，因此杜怀诚、高庆昌和孙东贵不得不多喝了几杯。浓烈的“枣木杠”入口甜而绵，带着股子枣香，但后劲不小。吃过饭杜怀诚和哥嫂告辞回家，说明天要走了得早点儿睡的，怀信文秀也就不再挽留。高庆昌和孙东贵酒喝的不少，回到家里进屋躺下就睡了。杜怀诚也觉头晕，坐在院子里里一个劲喝白开水。瑞芬一面叨唠支书主任他们不该闹怀诚他们喝酒的，说喝这么多酒肯定头都晕了，一面倒了两杯白开水送到东屋去，防止高庆昌、孙东贵晚上醒了要呕吐，要喝水。杨辉没喝酒，他在怀诚身边坐了，问杜怀诚要紧不要紧，杜怀诚说不要紧，要她去睡。杨辉说不忙睡的，我又没喝酒，明天就要走了，你今晚喝得酒太多，他们俩都睡了，我还要陪你多说说话哩。说话时关切地看着杜怀诚，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杜怀诚说，那咱就出去走走。杨辉没说话，起身跟在杜怀诚后面。
院门外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土道。两人出了院门一直往北走，不多远就来到了镇子东西向的主街上，再沿着大街往西走就出了镇子。镇子上人家屋檐下的灯光越过各家院墙投射到外面的田野，使附近白天青绿的麦穗变成了青黑色；灯光不可及的远处则更是黑魆魆的，如同星光下的海面。蟋蟀的叫声此伏彼起，没有那些烦人的蝉声，它们几乎就是夏夜声音的专业户。白天休息了一整天，到了黄昏才开始在夕阳的余晖中尽情地恣意地吟唱。
单调的蟋蟀的鸣声让人慵懒欲睡，杜怀诚想在夜风中清醒清醒，他头脑不仅晕乎，还有些乱，他有些心烦意躁。而此刻的蟋蟀的鸣声却让杜怀诚渐渐沉静下来。在这个偏僻淳朴的古井镇，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让杜怀诚有一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新鲜感，就如同在图书馆里翻阅以前读过的一本好书，感觉是那么得亲切而温馨，每一次的翻阅，都能引起他对生活新的领悟，都能使他的情感获得崭新的共鸣，都能引起自己无数温馨的回忆。回忆啊，就是一柱檀香，它漫不经心地点燃，无声无息地燃烧，那袅娜飘渺随风曼舞的是如梦如幻的袅袅青烟，也是渐渐远去的逝水年华。有生命就会有回忆，它让你无法抗拒，也无处逃避。你既然是尘世中的人，回忆便是你的影，那些曾经的感动，无论是苦涩，还是甘醇，无论是欣愉，还是哀伤，值得回忆的总是刻骨铭心的难忘。但是一些事注定已经成为了过去，一些情也注定会成为了回忆。我们也就不必悲伤，因为我们终归要长大，带着一种无怨的心情悄悄地长大。归根到底，成长是一种幸福！对那些引起我们刻骨铭心的回忆的东西，我们只能将它们封存起来当作一种纪念，纪念早已流失的岁月，纪念那些我们曾拥有过的幸福和快乐，而不应该再每天重复游览那些伤痛和玩味那些快乐，不应该再为了牵绊人心弦的画面而痛彻心扉。但有时又是矛盾的，回忆总是以一种极易勾起你心灵震颤的方式出现，让你无从拒绝。回忆，它有一种魔力，可以把以前发生过的一切，无论是喜是悲，全都涂上一层金色的蜜汁，让人沉迷而舍不得自拔。
两天来杜怀诚感到自己的心之弦不时被一只纤细的指头轻拢慢捻那么一下，发出“叮咚”一声令人灵魂悸动的清脆声响，就如同暗夜里划亮火柴的一瞬，给人以短暂的光明，又如流星从头顶一掠而过，划出靓丽的灿烂，他一直试图捕捉这倏忽即逝的感觉，却总把握不住要领。可是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这一切的感受都是因为杨辉。如同月亮之于地球，他心海里的每一次微小的潮汐都和她息息相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