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珂珂第二天就出了院,班里好多同学都去接她,杜怀诚当然也去了。女生们就拿他和路珂珂开玩笑,这个说,白马王子杜怀诚来了,我们就别当灯泡啦,还是让白马王子陪着我们的白雪公主吧。有的说,那可不行,我们可不能轻饶了他,让杜怀诚给说说怎么就抓住了我们的白雪公主。大家说着笑着一起送路珂珂回到宿舍。
这样不仅杜怀诚跟路珂珂之间明确了那点意思,就连同学们知道他们关系的也有不少。晚上躺在床上杜怀诚睡不着就想这些事,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真的就这样发生了,他幸福地觉得世界好像就是一个虚构的梦幻,真是美妙极了。课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放心总是问路珂珂怎么会喜欢了他,说你身边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呢。
路珂珂笑着说:“他们太聪明了,看去就像是那天上的云,空气中的雾,那么浮着轻飘飘的,总让人感觉不踏实。”
杜怀诚还是不放心又问过几次,路珂珂说:“喜欢就是喜欢吧,爱就是爱吧,为什么一定要问那么多为什么?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接着她又说:“我就那么不会看人?杜聿明的女儿,那么多公子哥儿围着她转,她都看不上,偏看上了布衣子弟杨振宁,怎么样?那才是眼光呢。不是有句俗话吗,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路珂珂这么一说杜怀诚心里就感到惭愧,自己哪能有人家杨振宁那么大的出息?不过他还是沉醉了好些日子,捧在手里都怕手心那点热气把她融化了。跟路珂珂的交往大大地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他觉得自己不做点事出来怎么对得起路珂珂?他更加痴迷写作,一首首小诗在校园报纸上不断的发表。杜怀诚就觉得路珂珂哪里都好,样样都好,就连生气瞪眼都让人顿生怜爱。他忘记了在哪本书上曾经看到过,某个作家声称自己的妻子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杜怀诚心里觉得好笑极了,真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到墙上变成一幅贴画,那不是在胡说八道吗,纯粹是井底之蛙嘛,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原谅了他,他是没到省师大来过呀,更没见到过路珂珂啊。
因为路珂珂杜怀诚和要好的几个男同学交往的也少了。孙东贵说:“怀诚,你可爆冷门了,你平时考试爆冷门是因为你看书多学识多,大家还能想得通,没想到别的方面你也会爆冷门,想不通想不通啊。”
杜怀诚笑着说:“我自己也没想到呢。”不过他又想:“难道谁规定了谁一定是属于谁的?”高庆昌在一边说:“真没想到你杜怀诚倒吃着天鹅肉了,人家北京的小伙子都摸不着的。”
跟路珂珂交往时间长了,杜怀诚就感到她是被家里宠坏了,也被男孩子们惯坏了,她的愿望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够商讨的绝对命令。刚开始杜怀诚还能够忍着,他觉得爱情就应该这样的,为了路珂珂别说忍这么一时,就算是忍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可日子久了两人也难免发生一些小冲突,这时路珂珂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哗哗直流。杜怀诚就不得不把男性的倔犟强压下去,陪着笑脸做深刻检讨。
晚上睡不着了杜怀诚也常常想,要是真和路珂珂结合了,自己也许能够忍受她的任性,可是任性后面的那点意味,那点居高临下和恩赐给自己什么东西的意味,却是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然而更令杜怀诚难以接受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路珂珂发自内心的骨子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观念,路珂珂认为人天生就分为了上等人和下等人,这是由家庭出身决定了的,是由上辈人就决定了的,因此是不可能改变的。而他杜怀诚的心理则完全是平民化的,他看到自己村里的那些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其实也并不比城里人傻些,其实他们缺少的只是没有一种适合的环境,没有一个展示他们能力的平台。
想到这些,总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南朝的大诗人鲍照,一个出身庶族的农家子弟,日思夜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跻身上流社会,可能吗?精通诗赋算什么?会写骈文又能算什么?出身不是士族,命中注定你就是努力一辈子还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吗?出身就像是在你身上给烙下了低贱的凭证,无论到哪里,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就别想出人头地,想都别想。
所以每当两人争吵的时候,杜怀诚就会说:“我,杜怀诚,就是穷山村里出来的孩子,我也是低人一等的。”
路珂珂说:“怀诚,你不能跟我这样说话,你不是,不然怎么你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也考出来了,别人就考出不来?也许你家的高贵就要从你这一代开始了。”
记不得他们为这一问题吵过多少次,谁也无法说服谁。后来在一个周末路珂珂带杜怀诚去了她北京的家,杜怀诚这才知道路珂珂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那是他长这么大看到过的最好的房子,花园别墅,独门独院,三层小楼,每层五室三厅,二百多平米,待了一天杜怀诚才把房子的结构弄明白,比起来学校那些教授的房子简直就是贫民窟。而路珂珂自己,拥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房中之房,外间做客厅兼书房,里间是卧室。
杜怀诚刚坐下,保姆就倒了茶,摆上了干果点心。杜怀诚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目瞪口呆,他心底感到了强烈的震撼,人跟人之间的距离真远过天地之遥啊。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妈妈回来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这些都给杜怀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坐在那里感到了很大的压力,路珂珂说:“妈,这就是杜怀诚,我跟你讲过的。”杜怀诚被她妈镇住了,她问了杜怀诚好多话,他感觉自己回答得语无伦次,说话也磕磕巴巴。硬着头皮吃完了饭,回到路珂珂的房间,杜怀诚这才松了口气。路珂珂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爱情小巢了。”杜怀诚心想:“那我还不如住到贫民窟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