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日子过的真快,眨眼的功夫杜怀诚上大学快要两年多了,正是百花争艳五彩缤纷的时节,高庆昌说想和杜怀诚回趟老家,见见伯父伯母,过一个特殊的周末。这事儿和杨辉说了,杨辉也挺高兴,说那就加上孙东贵咱们四个一块儿回去。杜怀诚听说杨辉也要去,说话就吞吞吐吐的不怎么爽快,说哪有女孩子到男孩子家里玩的,还是别去了。杨辉看他如此说话,脸上故意装出着脑的样子。杜怀诚见杨辉说话有些呛呛的,知道她心里不高兴,想到还有高庆昌和孙东贵两个一起回去,爹娘那里也能解释的,也就答应了。但心里还是有所顾虑。
“也不是不行,回到县城,你回家不回?你回家了再跟我们去我家,你父母一定会担心的。”杜怀诚说,“一个女生家家的。”
杨辉说那不要紧,我可以告诉他们,过五一节我就待在学校不回家了不就得了。“玩几天?”她问。
“三天吧。”杜怀诚转头对高庆昌说:“那咱们就一起去吧,让她见识见识咱农村,演一出《朝阳沟》。她心里正新鲜着哩。”
“我要是银环,谁是栓宝啊?”杨辉嘻嘻笑着抬手作势要打杜怀诚。
杜怀诚歪歪头避开,说:“说真的,你去了可不要后悔,我们农村条件很差,不光没有好吃的,晚上蚊子又多,大的就像直升飞机,整个晚上嗡嗡叫着,能咬死人,并且连个像样儿的厕所都没有,你不怕?”
杜怀诚心里突然高兴起来,又哄杨辉说乡下晚上还有鬼哭哩,还有狼嚎哩,屋子里到处是老鼠。
杨辉笑得格格的:“你们还真不要吓唬我,越吓唬我越要去!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次日早上八点钟,三个人在棉五长途汽车站登上了到新乡的班车。杜怀诚和杨辉挨着坐,高庆昌和孙东贵在他们前排挨着坐了。四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高兴得了不得。车到新乡四个人下车,刚刚十点半,杜怀诚说早上吃得少,咱先垫补碗面条,这儿“一家亲”的腌肉面还算过得去。四个人来到车站西边的“一家亲”。
还不到中午吃饭时间,饭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和老板娘在店门口坐着马扎摘菜。看四个年轻人过来,老板娘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打招呼,把几个人迎进店里。落座,沏茶,然后问喝什么酒,点什么菜。杜怀诚说我们是回家过周末的,早晨吃的少,到咱新乡了没什么值得炫耀的,除去咱新乡的特产红枣、核桃和小米,也就只有你家的腌肉面还拿得出手了,我几个朋友都是外地人,老板娘可要尽力些,拿出咱新乡的好手艺来让人家瞧瞧。老板娘见杜怀诚说话好听,就忙说那是那是,要吃腌肉面还真是咱这小店最地道,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得了,保管你朋友满意的。
老板、老板娘去弄腌肉面,几个年轻人喝着茶水聊着。茶水是那种劣质的茉莉花茶,尽管是新泡的,喝进嘴里也是寡淡无味。杨辉看着杜怀诚一直笑着却不说话。杜怀诚问杨辉你看着我笑什么,说着话就拿手在自己脸上揩。杨辉越发笑得欢势。杜怀诚问高庆昌和孙东贵自己怎么了,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儿。三人笑得前仰后合的,最后还是杨辉憋不住,说怀诚你可真是会说话,你一句话把我也卖到外地了,看你说的煞有介事,我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工夫不大,面端上来了。面倒是地地道道的手擀面,面条上面是几根崭绿崭绿的油菜,油菜是在面锅里烫好的,上面摆放着六七片薄薄的猪肉片子,肉自然是提前烧好了的,白面条绿油菜再配上红红的腌肉煞是好看,冒着腾腾的热气儿往桌上一摆,小屋里登时就弥漫了浓郁的香味。几个人也饿了,拿起筷子吃起来,大家在一起早习惯了,谁也不拘束,稀里呼噜就吃完了。高庆昌对每片腌肉吃得比较细致,他仿佛在咂摸其中的味道,孙东贵吃得慢些,他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细嚼慢咽的就像一个大姑娘,要说慢当然最数杨辉了,她本来要的就是小碗,最后吃完的倒还是她,四个人最数杜怀诚吃得快,他三下五除二几口就扒拉完了。然后拿纸巾揩揩嘴,说晚上咱们还吃腌肉面,到家里了让你们尝尝什么才是最地道的腌肉面。
吃了面几个年轻人没有再进车站。看到他们过来,不等他们开口讲话,立时涌上来不少载客的,争着抢着拉扯生意。最后他们租了一辆汽油三轮,说好十块拉到玉亭乡政府门口,谈好了价钱,几个人鱼贯钻进了车厢。本来杜怀诚是要最后进来的,但杨辉说在口上她害怕,高庆昌说那你就坐里边,杨辉进去在最里边的条凳上坐了,孙东贵就推着怀诚上车,怀诚要他两个先上,说是自己在外边方便些。几个人抻拽了一会儿,杨辉在车里说话了,说你们三个客气个啥,到好像我是头老虎,谁也怕挨近我了,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见杨辉如此说话,杜怀诚也就不再坚持,上车挨着杨辉坐了,高庆昌和孙东贵也在挨近车厢口的条凳上坐了,司机落下布帘儿,车厢里登时一片漆黑。耳听着摩托车启动的马达声响起,感觉咯噔一下车子就动起来,车子噪音很大,在车内对面说话都听着费劲,四个人谁也不再吭声。杜怀诚心里默默地数念着转弯来估计着车子前进的位置。车子过了二环路拐上去往北河的公路,路况就不太好了,坑坑洼洼多了,车子颠簸得厉害。杨辉不说话,悄悄地搂住怀诚的一只胳膊,斜依在他怀里。杜怀诚不吭声也不敢动弹,默默地感受着杨辉胸部磨蹭着自己的腿和膝盖,心里像是揣了兔子,七上八下。好在时间不长,不到四十分钟,车子停下。司机拉开后面的车帘子说到了,几个人下车。杜怀诚把车费付了,说这回就要到家了,咱们步行回镇。
说是到了,其实还有四五里路。几个人过了十里香饭店往东一拐,没走几步路就到了玉亭中学门口。杜怀诚指点着告诉他们,说这里就是他初中学习的地方,是他的母校。今天因为是周末,校园里没有学生,显得很是安静,大铁门严实的锁着,看不到里面。杜怀诚心里不由得又想起玉秀来了,但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只能是默默地在心底里为玉秀祈祷。
四个人走着聊着笑着闹着互相打趣。过了树林放眼望去,无垠的麦田,远近稀稀拉拉的几个村庄。杜怀诚带着兴奋指着东北方向的一个村落说:“看呐,那边就是我们的家了——古井镇!”
田间的泥土路窄而直,两边是灌溉的水渠和麦田。水渠边堓上的小草已经抽出了嫩芽;冬小麦早已抽穗拔节长得老高,再有一个月多点儿就该收割了,这时正绿油油中泛着少许的金黄,放眼远望无边无际;最出色最让人养眼的是油菜,瞧,眼前就是一片油菜地,金黄的油菜花正高举着它那一个个小小的金喇叭,吹奏着春天的歌呢!蜜蜂和蝴蝶也赶来凑热闹,给这美丽的画面增添了几分生机。金黄色的油菜花,绿油油的小麦,嫩绿的小草,都争着把自己的姿色展现给春姑娘看,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在打扮自己的同时,又把黄绿相间的田野点缀得更加美丽动人。杨辉看见路边虚土里钻出一条有筷子长短肥胖的青蚯蚓,她捉住杜怀诚的胳膊尖声叫喊“蛇!”。有三两只麻雀从他们头顶往远处扑棱棱飞去,把唧唧喳喳的交谈声留在身后。麦田里有人在浇麦,看到怀诚回来,不时地有人打着招呼,怀诚一一很有礼貌的回应着。到了这熟悉的田野上,杜怀诚心情很舒畅,开始神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