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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从市里回来后，当天下午杜怀诚就赶回了赵家庄学校。周三上午文教局办公室主任刘志明第二天打来电话，说过两天就是周五，香港五洲公司会来人考察资助学校的具体事项，县政府决定新校址就划定在赵家庄镇子的东头，那里紧挨着公路，交通方便，说这也是人家集团公司要求了的，要杜怀诚搞好接待，千万不要把事情给办砸了。
杜怀诚很是兴奋，打算好好接待对方一下。闫明文对吃喝很在行，听郑喜才说杜怀诚让安排接待，心里又不免想好好喝顿酒，或者还可到镇上唯一的歌厅唱唱歌，唱歌不重要，关键是据说里面有小姐，他五十多岁了，按说早过了如狼似虎的年龄，对这些事情早就应该厌倦了的，但他心底深处却是挺好奇也挺有想法的，只是自己不敢独自去，如果自己出钱家里的却闲着他心里也不愿意。最近他也想了，就是要在这个新校长啥还不懂的时候，多弄点钱，多用公款好好玩玩，把以前自己想做却没敢做的做到位而且还不用负什么责任。
但他显然想错了，当他走到总务处时，郑喜才的一席话给他泼了盆冷水。杜校长说以后所有的接待不得选择高档地方，而且地点、规格必须他批了才能去，否则学校的钱一分也别想动。
“那现在到底是怎样安排的？”闫明文急了，这事杜怀诚控制了，自己很多想法就不可能实现了。
“我又找了两个地方，都被打了回来，赵家庄镇就这水平，哪里还有啥地方啊。”郑喜才心里抱怨，因为新校长到任，因为自己和闫明文以前走得近，眼瞅着新校长对自己表现出了怀疑，昨天的会议就分明没有给自己安排什么工作，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当着闫明文的面说出来。
两人正说着，杜怀诚打电话过来，让郑喜才过去一趟，来到校长办公室，吴振华主任也坐在里面。
杜怀诚说道：“郑主任，我刚才考虑了一下，打算在学校食堂招待五洲公司，你让食堂去买两只土鸡，还有我们这里的白条鱼、金针菇、鲜蘑和青菜，再弄两只野兔和一些香菌，做几个特色菜，不会做的话就请人到学校来做，另外准备几样我们这儿的红枣、山核桃、龙兴贡米、红瓤山药、牛筋干等土特产，不用多，每样弄两小纸箱就行，一定记着不要带包装的，走的时候让人家带上。”
郑喜才答应下来，心里没想明白这就是最高档的招待？心中奇怪，刚想起身，杜怀诚说道：”郑主任，接待工作本来是办公室的职责，以后这块就让刘主任负责吧，当然这次是在学校搞接待，吴主任这次只是暂时安排一下。”
郑喜才心里一凉，这句话宣告了自己再没有机会被重用。他已担任总务主任多年，有相当多的经验，而且近几年赵家庄中学换了几届校长，他都能丝毫没有问题全身而退，当然必有他的过人之处，杜怀诚只是觉得他和闫明文走得太近，有点担心他会靠不住罢了。
“郑主任，我来咱赵家庄中学后，提高了老师们的奖励金额，按最新的奖惩办法，学校的钱有缺口吗？”
“有，当然有，而且大，这一个月的津贴总额就超过了以前两个月的数额，放假前尤其还是大头，学校老师是很在乎假前那笔钱的，尤其是三年级，毕业班的奖励会很大，今年的成绩明摆在那儿。”
“是啊，我现在也为这发愁，老郑，我不懂财务，你将学校以前的收入的主要渠道和支出的主要项目给我说说。”
郑喜才按照标准的答法将收入和支出情况说了，收入不外乎来自于下拔的办公业务费，收学生的住校费、补课费、伙食团的承包费等预算外资金，支出就多了，常规支出、各种培训、保证教学正常运行的各种费用。
这些正常的东西不是杜怀诚问的重点，这些情况到哪里都会有，杜怀诚听了后说道：”郑主任，我知道你是当总务主任很多年了，前后也经历了几任校长了吧，其他校长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我的性格你应该已有所了解了，我不会去计较很多以前的事，但现在我有难处，我需要学校不仅在教学质量方面要有所提高，我还得让学校在上级领导、在社会上的关照度提高，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郑喜才显然懂得是什么意思，说道：”杜校，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我知道你是真正为学校为学生做事的领导，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你放心，虽然老闫和我关系好，但财务方面的事儿我是不会向他透露的。”
这表明了一种态度，更是和闫明文划清了界线，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杜怀诚的确需要他的这种承诺，但是不是稳当，却还很难说，要是决定用这个人，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总不能对以前的学校领导搞个一刀切吧，那样也就显得自己气量太狭窄了。
他点点头：“是啊，你就是为学校当家理财的，学校发展得靠钱，但钱怎么花得你把关，上一届领导的教训很深刻，我们不能再犯那样的低级错误了。”杜怀诚加强了语气。
郑喜才沉默了一会，说道：“杜校，在财务处理上，我们是合理的，没有问题，包括后来局纪委过来查，我们的账也没问题，在调查中主要是老师们对校长的一些事情的做法有意见，再加上出了事。”
杜怀诚点点头：“以后初三的老师，肯定会给奖励，肯定会在一起聚餐的，你觉得我们该怎么操作才不会出事呢？”
郑喜才头上出了汗，杜怀诚的话，看似随意而问，但直接针对的就是闫明文和他的关系，这是一种关于信任度的试探，通过了，自己就会进入学校的领导层，通不过，或许学校局面打开了，这中层的改革首先就会从他总务处开始了。
“杜校长，有人告不告我不敢保证，但现在至少学校老师不会对你有意见，你才来一个月，大家拿到手里的钱相当于以前一学期的，谁还会这样没良心，杜校，我也和大家一样的，我想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会昧着良心胡乱起哄吧。”
杜怀诚听了，心里暗暗放心，他心想，这也就是郑喜才给他的态度，这就表明以后和自己没有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就只剩下闫明文一个人了。
想通了这些事儿，他感到心里畅快起来，嘴里说道：“这也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只要大家知道我不是那种贪钱恋财的校长就行了，不过郑主任，在这一点上，你的理解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很多经费，你得为我出主意，想办法。很多开支是不能摆上桌面的，还得将它合理消化了，相对于其他方面，这件事显得特别重要，其实我也不想，但不去做，学校想发展没钱，老师想多挣点钱也没有实现的条件。”
看见郑喜才点头，杜怀诚继续说道：“这一个月你也看见了，每一笔钱在发到老师手上之前，都会有付出的，我们的难处，就是把这种不能说的东西合理化，我不愿，你也不愿，但为了大家，却必须去做。”
小金库，是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每年上级都在查，但对于很多单位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每一笔资金都能保证来去合法，恐怕包括检查的人连吃饭的招待费也没有，虽然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它却必然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存在。
两人聊到十二点多，杜怀诚将资金的来源和如何在现在状况下立些名目，将开支合理化的方法全面掌握，而且郑喜才也将闫明文和他与食堂小卖部的私人协议，就是年终给校长、闫明文、郑喜才一人一仟元的关照费和盘托出。
这次谈话让两人都放心了，特别是郑喜才，他一个多月的担心今天终于踏实了，而且杜怀诚在管理方面的建议，让他彻底了解，杜怀诚和他谈话，不是向他请教，而是对他的一种试探。很多资金的处理办法，杜怀诚显得比他智慧得多，而学校各种利益获取的渠道，杜怀诚似乎也一清二楚。因此在最后，他不得不毫无保留地向杜怀诚将各种利益情况交待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