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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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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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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仕途》连载

第四十二章

四十四

新的学期开始了。不知不觉中杜怀诚已经在二中度过了两个年头,两年的时光是漫长的,在这两年里,他经历了痛苦和自豪,他忍受了饥饿和寒冷的煎熬,但身体并没有因为饥饿和寒冷的煎熬就影响了他的成长,十七八岁的青年的身体已经扯开了身条,个头一天天明显的长高了,刚到这个班的时候他还在第三桌,现在只好排到了最后,没有办法,他那一米八零的个头是不允许呆在前面的。让他更兴奋的是他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也就是说,他已经可以算作一个准男子汉了,就算毕业回家跟父亲务了农,自己也不会输给了哪个。

他现在念想最多的是父母的身体。眼瞅着父母一天天衰弱下去,操持田地里的活计越来越费力,而自己却只能坐在这教室里,不能帮父母一星半点儿,他心里就充满了愧疚,感觉自己就是那寄生虫,时刻在依靠着父母,吸食者父母的血汗,懒惰而贪婪。他觉得自己和栓柱、鲁军不一样,鲁军的父亲梅红身体结实,家境稍好,读完高中绝对没有问题。栓柱倒比自己强得多,自从栓柱娘桂枝投河自尽后,栓柱的爹胜龙倒是一直没有再结婚,也并不是没有人介绍,人家介绍了可胜龙就是看不中,他也知道自己钻了死牛角尖儿,自己心里一直念想着的还是上河里小李庄的灵弟啊,可人家当年没有像自己背着铺盖卷儿回了家,后来又转到别的学校继续读书,初中读完上高中,高中读完又考了省医科大,四年上下来,毕业就分到了县医院,后来眼瞅着三个孩子慢慢长大了,胜龙也就没有了再婚的心气儿,决心拉巴三个孩子长大成人。如今两个儿子都辍学打工,早早到外面闯世界,挣钱贴补家用,就还剩栓柱在读书,家里光景倒是过得活泛。

每当想起这些,怀诚心里就有一种想要辍学的冲动,对,自己不能太过自私了,只是为了自己的将来幸福,却看不到父母的苦累,那他还算个人吗,那不是他怀诚该做的,尽管自己对大学充满着渴望,尽管心里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但他必须放下,当然他也知道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自己辍学的。他决定背着家长要偷偷辍学了,就算是上学,自己也要自食其力。想到这里,他仿佛是一个正在走向刑场的囚徒,心里充满了神圣的绝望。

这是九月里的一个早晨。

周末返回学校,杜怀诚就和自己最要好的同学鲁军说了要外出打工的事儿,鲁军就劝他说还是别去了,挣不到几个钱的,对贴补家里能起多大的作用?现在正是读书的年龄,你去和那些整天在水里泥里滚爬的庄稼人比拼力气,能吃得消吗?怀诚就说,这个道理我懂,但现在咱不是没有办法吗?我家里的光景怎样你清清楚楚,我实在害怕看到父母拼死挣活地苦熬日月,自己年轻轻的却是有心无力。他说书我当然还是要读的呀,我带上几本书,只要找到了地方,我是可以自己学习的。

鲁军见他铁定了心要走,就掏出五元钱,说:“那你带上这个,出门在外的不容易,用得着的。”

怀诚说:“我来学校的时候家里给了我五块,我知道你家也不容易,这五块是你一周的饭费,你给了我,自己吃什么?还不要喝西北风呀!算啦,五元足够我到省城的路费了,车票不是才两块半吗,再怎么说也还剩了几块呢,我怎么忍心让你委屈了呢。”

鲁军把那张皱巴巴的五元钞票硬是塞在怀诚口袋里,说:“穷家富路,你用得着,再怎么说我是在学校,守家带地儿的,不就一周时间吗,和同学们借借取取也就过去了。可是你走了,家里怎么办,要是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怀诚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周末回去老人肯定是要问的,你就替我编个谎儿,实在不行,你就实话实说吧,反正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成坏事儿,我们都这么大了,我们的小学同学没有读书的不都结婚生了孩子吗?我们上着学,有知识,有头脑,反而倒要老人惦记着,那才不是个道理呢。”

说完这些,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会村子里的事儿,怀诚说我要出去呀,鲁军就说有事你就忙去,既然决定了要走,就不要老是牵挂着,等落好了脚一定想法捎信儿给我,也好让人放心,于是两人就告了别。

杜怀诚出了校门就不由自主地沿着那条小路来到颖水河边,这时正是学生返校的时间,学生们有骑车的,有步行的,他们三五一伙儿,四六一群儿,说着笑着往学校赶,有认识的就打声招呼,遇到本班的就多聊上几句。杜怀诚抬脚踢起一块小石子,只听得噗通一声,小石子掉进了河里,溅起的浪花倏忽不见。他却感到脚趾生痛,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想等舒雅来,把自己的那些想法都告诉她。但现在他又改变了主意,他在自己内心一次次的做着假设,告诉了舒雅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自己决定了的事为什么要牵累舒雅呢?走吧,走吧,自己就无声无息的去吧。他在心底为自己寻找到了自认为最好的理由,就趁着天不黑抬脚返回了学校。

晚上和鲁军商量好了怎么告诉班主任,怀诚躺在自己的铺位上一直就没说一句话,可他并没有睡着,看着黑黑的屋梁和椽子,听着搞笑的故事,他心里在想,明天早上自己就要离开这所自己读了一年半的学校了,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该怎么样去适应,听说外面社会坏人多的是,自己又该怎样去应付?唉!我们的主人公,在平常的孩子还在贪玩的年龄里,脑子里却是装满自己悲壮的故事。

第二天,杜怀诚和往常一样,不等起床铃响,他就悄悄地起床,捆绑好自己简单的铺盖行李,没有人给怀诚送行。怀诚上了车,找了个靠车窗的位子坐下。车子启动,他就感到自己心里一揪,他看到路两旁的白杨树黑魆魆的树影儿往后倒,自己就像那树叶,飘荡荡不知道飘向何方,他不由得叹息一声,知道学校离自己是越来越远了。车轮飞快地转动着,他不知道将把自己摆渡到什么地方,他的前路就正如同现在的天气,迷雾濛濛,不辨方向。

本来朋友鲁军说好送他,但怀诚怕鲁军耽误上课,就谢绝了。

其实这有什么呢?对于一个要闯荡世事的人来说,他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孤单和难受。不,他不是刚离巢的小鸟作第一次飞翔,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一米八零的个头,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人了。他在风雨中要经受得起考验,既然在人生途路中自己注定要走过艰难的行程。那么,就让那些困难,让那些考验早些来吧。

现在杜怀诚心里感到自己就是那迎着暴风雨搏斗的雨燕,不折不挠。此刻,他的确没有因为无人送行而怅然若失,内心反而弥散着欢欣而温馨的情绪。是的,无论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总归又踏上了自己人生新的历程

他没什么行李。还是原来的旧被褥,从老家带出来的一只破提包,比原来更加破烂了,断系带上挽结着几颗疙瘩,提包上面的几块补丁还是自己不久前的杰作。他的全部家当都在这只烂黑提包里装着——几件旧衣服,几双破鞋烂袜儿。当然,里面放了几本书,叠得整整齐齐,用牛皮纸裹着;这显然已经不是用品,而是一种自己在喧嚣的环境里慰藉灵魂的精神食粮,时刻抚慰着杜怀诚一颗孤独的心。

他就提着这只破提包,激动而悄无声息地那么安安静静地爬上了南去的客车。当汽车沿镇街而过的时候,夜色还没有褪尽。南桥镇街上一片寂静,只有几个慢跑的老人沿着人行道踽踽而行,连他们的咳嗽声听起来都是响亮的。颖水河东面,孔雀山的雄姿在朦胧中影影绰绰;地平线那边,已有白光微微泛起。

怀诚擦干净车窗玻璃的哈气,环视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两年的亲切的村镇,眼里含满了泪水。在他心里,自己仿佛是在跟一个时代告别。是啊,这里,留下了他和舒雅一双双脚印啊。操场上有过他们奔跑的身影;颖水河边他们散步讨论文学,披了满身的霞光;教室里他们秉烛夜读;小水潭边难忘那幸福的时刻,凤凰山顶他们曾指点山川激昂文字畅谈理想。别了,东桥!我将永远记着这里的一切;你留在我心间的无论是忧伤还是欢乐,现在或将来对我来说不论是甜密或是悲伤;为此,我要永远地怀恋你,感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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