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这事太突然了,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杨辉,让她也好好高兴高兴。
其实被推荐为后备干部自己开始也不知道,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奢望,作为省师范学院毕业生,家境一贫如洗,远离家乡古井镇来到县城工作,他知道自己从工作资历来说还差得太远,而更重要的是,官场那些权与利的潜规则早就将他的希望击得粉碎,两年以来,他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去教好功课,他把满腔的热情撒到了学生身上。他感觉和学生们在一起,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为什么教学没有前途呢,眼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考上了好大学,他就感到自己就是一个老鹰,整天在带领着一群小鹰在广阔的蓝天一次次的搏击。当然,这回终于可以算是让自己的女朋友杨辉死心了,两人确定恋爱关系已三年多了,杨辉是自己上届的同学,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两人一直关系不错,直到杨辉临毕业的时候两人才明确了恋爱关系。
但杨辉逐渐发现,杜怀诚纯粹就是一教书匠,适合上上课,他自由散漫的闲淡性格和那种痞子气,更不懂得官场生存之道,要想让他当上官,真的很难,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压根就没有那种想法,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当校长的教师又会有什么前途呢?
学期末,教育局破天荒地组织“后备干部人才库选拔”活动,活动的目的,当然是选拔人才,但怎样选拔,选了之后是不是就一定会用你?不用你你就只是后备,而后备的后面,文章又大得多了。或许在你的头顶可以顶上一辈子漂亮的光环,临退休了还是一个穷教书匠,或许你上午进了人才库,不过两天,你就会光荣的成为了主任、校长,这其中的关键是你得知道怎么去运作。
杜怀诚被动的被评选进后备干部人才库以后,杨辉很是高兴了一阵子,和他说话也是细声慢语,走起路来更是一跳一跳的满带着喜悦,并且在当天晚上把杜怀诚拉到她的宿舍里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还特意买了一瓶干红两人庆祝。也就是在这一晚,在杨辉的宿舍里,当杜怀诚在杨辉身上辛苦耕耘激情四射,就要到达最后紧要关头的时候,杨辉让他停止了动作,说道:“怀诚,完事了,你休息一会,再仔细琢磨琢磨,咱们怎么去拜访王局长,我们争取这次一举成功。”
“嗯,好的杨辉,我听你的。”这个时刻,箭在弦上杜怀诚不能不听嘛。
二十分钟后,杨辉硬是让他一边摸着她那已经被培育出来的丰满,一边赌咒发誓,这才准他钻进自己被窝。
杜怀诚已经累了,头一挨枕头就瞌睡。杨辉却兴奋得睡不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计划,说明天我们买什么什么,先去给王局长拜个早年,年节时我们还得去副局长家看看,说着说着听到杜怀诚发出了鼾声,她才骂一句死猪也就慢慢地睡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不亮,杨辉就醒了,打开窗户外面白茫茫一片,下雪了,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她喊杜怀诚赶紧起床,说要趁着人们还没有起床赶紧出门,否则让住校的同事们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两个人出了校门到了大街上,才六点,找了个早点摊子简单要了两碗混沌几根油条吃了。
杨辉说:“走吧,我们张罗着买东西去。”
杜怀诚说:“还早呢,我找人下会儿棋去。”
杨辉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下棋,世界上真还有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杨辉赌气地一扭身子不理他。杜怀诚就又紧着去哄她。他搂住杨辉的肩头,凑在杨辉的耳边悄悄地说:“其实我有时也想换一种活法,老是这样过,从头看到脚,一辈子也就是个穷教书匠。”
杨辉说:“你也知道这些?其实你早就该这么想了,你一个男子汉是比人家矮呀还是瘦呀,人家一个个的一年一个台阶的窜着蹦着往上跳,你却是一天天的忙着备课讲课,整天和孩子们混在一起,毕业都两年了,你也不看看自己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又说:“我看一个人他原来是什么样子,不管过去了多长时间,不管经历了多大的困难,他还是那个样子,改也改不到哪里去,对别人或许一经生活的刺激,说不准就马上变了,对你我倒不抱什么大的希望,是狗它根本就改不了的──气死我,我不说了。”
杜怀诚说:“你这张嘴怎么就跟屁眼一样,那天我给你买把好鞋刷子。”攥紧了拳头在空中一挥又说:“这次你看咱的实际行动。”
杨辉说:“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到王局长家去,你敢不敢?”
杜怀诚说:“去干什么,我又没有事,没有事怎么好意思去?”
杨辉说:“合着昨晚的工作倒是白做了,糊里糊涂的计划了一晚上,怎么一觉醒来一切又都变回去了,真是赖狗上不去墙累死籀狗的。”
杜怀诚说:“又没有听说人家有个头痛脑热,咱没有一个由头总不好意思去吧。”
杨辉冷笑说:“这就是你的实际行动?我说狗它总也不会改──算了吧。”
杜怀诚下了决心说:“那我们就去。不过进人家门总是要有点心理承受能力才行啊,也总得找一个听上去说得过去的理由,况且我去领导家里这还是第一次呢,你就不怕?”
杨辉说:“怎么没有理由,人家都要让你当柴家庄乡中校长了,你去谢谢本来就是应该的,别人没有机会还要削尖了脑壳创造机会。你倒好,有了机会却不去把握,真是的。”
杜怀诚说:“昨天刚谈了话,今天这就跑到人家家里去?你这副嘴脸也太势利了吧,人家还不是看得一清二楚!你脸盘子大倒是不感到脸红?”
杨辉说:“你有机会还不敢去,人家连机会都没有却都去了,那你还有什么戏?没戏!三天或许五天,乡中校长的位子你屁股还没有焐热,恐怕就要被哪个占了去,你说你还能有什么进步,还说什么要换个活法,你是哄自己玩呢,首先我第一个就不相信。你倒是打算拿什么和我过一辈子,就我们两个吧,我也就认了命,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你不会要我们的孩子也象我们,从头看到脚也就是大头鬼一个。另外也不光是因为这个,咱俩虽说是明确了关系,但父母那里我可还没说的,你这样子,我敢说我妈妈那关你就通不过,你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呢。”
杜怀诚一听杨辉把话题扯远了,说着说着又伤了心,就马上说:“咱去!咱为什么不去呢?咱们完全该去彻底该去,百分之二百的该去。人家王局让咱当了个小校长,蛋糕吧虽然不大,但总也算是个蛋糕吧,咱再不去谢谢人家,反叫人家把咱给看低了,说咱不懂事儿,做什么事情总得讲个礼尚往来是不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咱本来就该谢人家的,不谢就太不近人情了,是不是?”
这样说着杜怀诚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了充分的理由。会来事的人能够无中生有,我有中生有还怕什么?难道我还非要发扬什么高尚风格来个有中生无不成,怕什么!咱什么也不怕!咱不是一个巴结上级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不懂事理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