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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树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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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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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勒川》连载

第六章

从家大院客厅。

“是哪阵仙风把甲长大人吹来了?我这庙小,可容不下你这大神仙呀!”见猍歹嚎带着三结巴进来,从四皇上不卑不亢地把他们迎进来,坐下,“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好去大门外接你呀!失礼失礼呀!”

“盎,这嗑唠的,你和我还外道个啥!你从家大院县太爷都来过,我个小小甲长算个啥呀。我这来呀,也是想沾县太爷他老人家的福气呀,你说是不是呀?”猍歹嚎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盎,哪来的县太爷呀,现在都民国了!”从四皇上有点较真。

“盎,对对,对呀,还是你从老弟说的对呀!哈哈——县长,县长!应该改口叫县长了!”猍歹嚎眼珠子转一下,“按理说呀,都民国了,你这皇上的名号也该换换了,哈哈哈——”

这时从铎进来上来,猍歹嚎也不客气,一口喝下。

从铎又满上,转身跑后栋房去了。

“猍歹嚎来了!猍歹嚎来了!”从铎跑向后栋房,在门口边跑边喊。

正在给包逸仙喂药的侯张氏手哆嗦一下,心想麻烦来了。

“唵?猍歹嚎来了?这猍歹嚎可不是个好鸟呀!真不是啥好东西呀!”侯张氏边喂药边对包逸仙说,“按理儿说,这甲长也是个官儿了。虽芝麻粒大,也应算是个父母官吧,理应给营子里的人平事才对。可这猍歹嚎哪干过一件好事儿呀。

“他是唯恐营子里没事儿,整天家搋鼓事儿(背后使坏),挑唆东家和西家闹矛盾,干架。老王家的猪拱了老宋家的山药,他就打发三结巴去老宋家透信儿,结果俩家就干起来了。打架闹事就得找甲长说理儿呀。老王家送几个鸡蛋,他就帮老王家说话,老宋家送一筐山药,他又帮老宋家和稀泥,结果这两家人,一家也没占着啥便宜,全便宜了猍歹嚎了。

“就拿刁家大院刁付氏的事儿来说吧,他收了赛刁缠三只羊啊,要不他怎么会那么卖力气,帮着调和呀。”

喂完药,侯张氏把药碗放在炕桌上,接着说:“盎,这个三结巴,是猍歹嚎的小舅子。人长得磕碜还结巴。当然了,结结巴巴也能说话,比你这不会说话的哑巴强点。可咱这女人呀,要找人家的话,也得找个正经人家的男人不是?这样心里也踏实呀!不做那些缺德事,半夜也不怕那鬼叫门,过日子也顺当不是?”

她看了一眼包逸仙,见包逸仙皱了皱眉头,心里立马儿高兴起来,说:“盎,我说大妹子呀,这猍歹嚎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呀——没安啥好心。我猜测呀,八九不离十,是给三结巴来提亲的。到时候呀,你可千万别点头呀!”

包逸仙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这下侯张氏脸上云开雾散,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竟然哼起了梅花落子的调儿。

前屋客厅里的猍歹嚎见从四皇上没随着他开的玩笑一起笑,有点尴尬。

他捋着脸上黑痣上的那撮毛,似乎在捋着纱帽翅,打起了官腔:“盎!嗯!老弟呀,我这个甲长嘛,有这个绥靖安民的责任哪。听说有个逃荒的小寡妇,母子俩逃到咱们营子了。这世道呀,啥人都有。胡子闹哄的也凶,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我就是来了解点情况,了解点情况。”

从四皇上见提起了包逸仙,就说:“盎,确实有这母子俩,都是哑巴。”

“唵?哑巴呀?!”猍歹嚎睁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看三结巴。

“盎,哑,哑,哑——巴呀,也,也,也——行!”三结巴犹豫了一下说,“正,正,正——好!”

“那天哄晌,她在逃荒的路上,被猍歹咬伤了,咬掉了两个脚指头。挺可怜的呀。”

“唵?!没脚指头了?”猍歹嚎“蹭”一下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一圈儿,眼睛盯着三结巴。

三结巴看了看猍歹嚎,没吱声。

“盎,有没有这种可能——”猍歹嚎回身对从四皇上说,“现在嘛,现在的胡子经常派线头子(探子)到各营子里打探消息,掌握哪家是大户,哪家有钱。这叫踩点。老弟呀,盎——你说这小寡妇,是不是线头子呀,是不是用的苦肉计呀?”

“盎,不会的。”从四皇上很自信地说:“从医看病这么多年,是刀伤,还是大型野兽的撕咬伤,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做苦肉计的话,不会专门找个猍歹来,咬下脚趾头吧?”

“盎!对,有道理!有道理!”猍歹嚎说,“不过,可是——”

“一个哑巴女人,带着个哑巴孩子。从面相上看,眉清目秀,恬静贤淑,不像是歹人。”从四皇上说。

“盎,按你的话说,长得还很俊儿?”猍歹嚎斜楞了一眼三结巴。

“唵?!挺,挺,挺,挺——俊儿?俊儿——好,好,好——呀!”三结巴眼前一亮。

“盎,老弟呀,那就请老弟过去看一眼,方便吧?”猍歹嚎对从四皇上说。

侯张氏正和包逸仙唠嗑,从铎噔噔噔地跑过来喊:“来了!来了!猍歹嚎来了!”

话音未落,门帘一挑,先进来的是从四皇上,接着是猍歹嚎和三结巴。

“哈哈哈——果然是恬——哦,恬静——贤淑,好人啊好人!”猍歹嚎哈哈笑着说,“我嘛,是下地这营子的甲长,今个儿呢,代表全体营子里的人呀,来看一下,看望一下!往们这个营子嘛,民风纯——纯,纯什么来着?就是好吧。不欺负外来人,都是山东过来的人嘛,两百年前都是老乡——”

猍歹嚎越说越来劲儿,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回身把三结巴拉过来说:“盎,这是我的小舅子!满人,原来呀,那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三结巴眼睛发直,连忙点头哈腰。

“盎,明人不做暗事,咱们山东人呀,直性。”猍歹嚎捋了捋那一撮毛嗯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盎,嗯——我这小舅子也没成家。你呢,你一个寡妇带个孩子,寡妇失业的,生活也没着落。我这个甲长做媒,给你们凑合一家人,行不行呀?”

包逸仙听了连忙摇头。

猍歹嚎一见立马儿收起笑脸,脸上现出凶光。

包逸仙看着这脸,心里有点厌恶,看了看侯张氏,又看了看从四皇上。

“盎,甲长呀,你这么问,一个女人家的,哪里受得了呀”侯张氏连忙打圆场,“盎,你做甲长的,到底还是没做过媒人。这个嘛,要从长计议的,从长计议的。”

“盎,现在病人的伤口已溃烂,还没痊愈,需要静养,甲长呀,先回吧。”从四皇上没想到猍歹嚎来这一套,有点不高兴。

猍歹嚎呢,碰了一鼻子灰,栽了面子,心里不舒坦。

二话没说,他转身出了屋。

从四皇上呢,礼貌性地把猍歹嚎和三结巴送出大门。

猍歹嚎回身和从四皇上说:“盎,老弟呀,这个嘛,对双方都好的事,你还得从中成全成全呀!”

“盎,甲长呀,我是行医的,只知道治病救人,不懂得倒卖人口呀!”从四皇上一抱拳,“甲长,慢走!不送!”

猍歹嚎一听不对味儿,心里的火有点往外冒,终于没冒出来,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三结巴像一条尾巴跟在后面:“盎,姐,姐,姐——夫,就,就,就,就——这么——完了?”

“盎,哼!这笔账记下了!”猍歹嚎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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